第2章 開竅了
唐寶再醒來的時候還恍如夢中，看著黑漆漆的土坯房，髒而不亂的小房間，昏黃的燈光，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娘，二哥醒了。”唐寶的小妹唐有慧今年十三，看到唐寶睜眼，伸進來一半的腿立馬縮回去轉身去喊王大丫。
王大丫風風火火的走進來，手裡還端著一個破舊的碗。
“寶啊，你怎麼樣了？餓了吧？”王大丫把破碗遞到唐寶面前。
裡面是黑乎乎的水窩著兩個荷包蛋，一旁的唐有慧盯著碗直吧唧嘴。
唐寶看著跟他母后長得一樣卻老了很多的女人，腦海中一股陌生的記憶漸漸復甦。
那記憶很零碎如同剛記事的小娃娃，他知道眼前這女人是他這具身體的孃親。
至於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他又在哪裡，那記憶裡完全沒有。
看來原主是個傻子！
“娘？”唐寶虛弱的試探著喊了一聲。
“寶？你，你說什麼？”王大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碗裡的糖水都灑了一些。
看的唐有慧一陣心疼，連忙接過碗。
“娘！”唐寶又利落的喊了一聲，聲音更大了。
雖然跟母后不是同一個人，可是從原主記憶裡得知，她對原主的愛絲毫不比母后對自己差。
唐寶心中嘆了口氣，要是母后知道他睡個覺都能魂魄離體，不知道該傷心成什麼樣呢。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幸好這邊有個和他母后長得一樣的娘，同樣將他視若珍寶。
王大丫卻激動的一把摟住他哭著說道:“我的寶，你好了？再叫一聲娘！”
“娘！”唐寶環住王大丫閉眼感受那如出一轍的母愛，王大丫身上並沒有想象中的難聞味道，反而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和煙火氣。
“唐寶，你真的不傻啦？”唐有慧一興奮連二哥都忘了叫了。
王大丫沒好氣的拍了她一下，嗔怒道:“叫二哥！誰說我寶是傻子了？我寶那是大那啥魚！”
唐有慧被王大丫拍習慣了也不害怕，笑嘻嘻的說道:“娘！那叫大智若愚！”
雖然王大丫喜歡兒子尤其是喜歡唐寶，但是她並沒有像別人那樣重男輕女。
唐有慧年紀一到就去上學了，今年已經在縣裡上初中，住在嫁去縣城的大姐唐有金家裡。
今天是週末，唐有慧一進村就聽說自己那傻二哥被人揍了，她是家裡最小的，從小就把二哥當弟弟看。
唐有慧書包都來不及放下就去看唐寶，結果一進門就發現唐寶醒了，於是趕緊出去喊他娘。
如今看到傻子二哥不傻了覺得特別新奇，一時間得意忘形，忘了她娘最不喜歡別人喊二哥傻子，被拍了一巴掌。
“娘你說會不會是二哥腦袋被打的開了竅了？那咱們是不是還得謝謝陸知青？”唐有慧說完咯咯的笑起來。
王大丫凌厲的眼神掃過來，唐有慧連忙放下雞蛋糖水，撒丫子就跑。
“娘，我去看著灶裡的火。”
“哼！小兔崽子！謝他？老孃恨不得給他腦袋打個稀巴爛！”
王大丫咬牙切齒說完又慈愛的看著唐寶，這變臉速度不可謂不快。
“寶啊，餓了吧？快把雞蛋吃了。”王大丫殷勤的把碗端過來。
唐寶看著黑乎乎和糖水和缺了個口的破碗，艱難的蠕動幾下喉嚨。
雖然嫌棄，但這好像是這裡的好東西了吧。記憶裡他最喜歡吃這個，還經常拿去給一個女知青。
那個女知青是除了他娘外印象最深的一個人。
好像當時好多孩子都在喊他傻子欺負他，那個女知青替他說了幾句話。
至於什麼話，他記不太清了，總之對她很是信任。
不過換了芯子的唐寶卻一眼看穿了那女知青的真面目。
單是從她一直找唐寶要東西這一點就看出那不是個什麼好人，要的最多的就是這種叫雞蛋的東西了。
唐寶接過碗，小口抿了一下糖水，甜絲絲的並沒有看起來那麼難喝。
又咬了一小口雞蛋，蛋清有點勁道，帶著一股香味和糖水的清甜，味道竟然意外的好。
唐寶吃完一顆水煮蛋，喝了半碗糖水，將碗往王大丫跟前一遞。
“娘吃！”
唐寶打量了一下自己這具身體，十九歲被養的白白淨淨有些微胖。
所以王大丫的年紀應該和母后差不多，可是她卻比母后蒼老很多，定是因為操勞和營養不良所致。
“娘不餓，寶快吃，都吃了病好的快。”王大丫一臉激動，平時唐寶吃東西都是自己吃夠了才給別人，如今卻知道讓她吃了，看來是真的好了，老天爺開眼啊！
“娘吃！”唐寶一噘嘴眼淚汪汪，使出了對付他母后的招數。
“好，好，娘吃！”王大丫一口咬去半個雞蛋，一邊嚼一邊傻笑，彷彿吃著什麼山珍海味。
“寶啊，頭還疼不？疼的話找胡大夫來看看。”
“不疼了，就是好像記不清很多事，以前的事總是模模糊糊的，娘你能給我說說嗎？”
王大丫心道，以前是個傻子，能記清楚就怪了。不過兒子因禍得福肯定是她的誠心感動了神仙，明天她得偷偷去何仙姑那裡還個願。
何仙姑以前是他們村裡供奉大仙的人，村裡誰家丟東西有人生病什麼的都習慣去找她。後來破四舊，上面不允許封建迷信了。不過也有人偷偷去找。
王大丫叫唐有慧看著火，飯好了裡盛出來，自己也坐在炕沿給唐寶講述他的事，不過大多是他以前的一些糗事。
從這些事裡唐寶也將現在的形勢分析個七七八八。
唐家村大部分人都姓唐，有幾家以前逃難落戶到這裡的住在村尾，也有一些下鄉來的知青統一住在村口的知青點。
唐家村背靠大山，前臨唐水河，距離縣裡走路要三四個小時，道路崎嶇，村裡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生產隊的牛車，牛棚在村尾靠山位置。
唐寶他爹是村長，頗有威望，在他帶領下唐家村年年都是先進村，不過今年出了這檔子事，恐怕難了。
娘倆說著話不知不覺天要黑了，唐寶的大哥大嫂都幹活回來了。
大哥唐有財高中畢業原本可以在縣城找個工作的，可是當時不知怎麼的就和大嫂楊紅睡到了一塊。
這個年代耍流氓可是要槍斃的，不得已只能回村和楊紅結婚。
楊紅的孃家就在隔壁村，不過現在和唐寶家基本沒什麼來往。
至於大哥為什麼不帶著大嫂去縣城唐寶就不得而知了。
楊紅進屋看到是小姑子在看著火，心知王大丫這是又去照顧那個傻子了，看著鍋臺上帶著一絲雞蛋花的碗，心中酸水直冒。
“唉！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有的人什麼都不用幹還整天吃香的喝辣的！”
楊紅故意說的很大聲。
“嫂子，二哥今天被人打傷了，娘給他衝了一碗雞蛋水補充補充營養。”唐有慧最是看不慣大嫂這種陰陽怪氣，生怕她和老孃再吵起來，連忙解釋。
“打傷了？又花了多少錢看病？那人賠錢了嗎？”楊紅聲音都拔高了不少，眼睛瞄到唐銀山進屋才又低下聲音補充道:“傷的重不重？”
唐有慧白了一眼收拾碗筷沒搭理他。
倒是唐有財很是擔心直接走向唐寶的屋子。
“娘，聽說二弟被人打傷了，怎麼樣了？”唐有財掀起門簾進屋，人未至聲先到。
王大丫娘倆的聊天剛才就被楊紅陰陽怪氣的聲音打斷了，這會兒見唐有財進來，王大丫也沒個好臉色。
唐有財見怪不怪，徑自上前像往常一樣想要抱抱唐寶。
唐寶一下子躲到王大丫身後，真要命，這個男人雖說長得還可以，可身上的味道實在難聞，被他抱住還不要了半條命！
唐有財縮回手，疑惑的看著王大丫，等著她解釋。
王大丫拍了拍唐寶，站起身整了整衣服，仰著頭大聲說道:“告訴你一個好訊息，咱們唐寶，他好啦！”
“好了？這上午才打的晚上就好了？”唐銀山也走了進來疑惑的問。
“你懂什麼！”王大丫瞪了他一眼，“咱們寶他被打了腦袋因禍得福，他開竅啦！”
“什麼？唐寶他不傻了？”楊紅蹭的一下鑽進來。
唐寶怎麼可以不傻？他要是好了那豈不是又要給他娶媳婦又要分家產？說不好還得供他上學！那得多少錢啊？楊紅想想就牙疼。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敗家玩意兒！你給我出去！”王大丫一看到楊紅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抓起炕上的笤帚就扔過去。
唐有財接過笤帚推著楊紅出去了。
“娘，不氣。”唐寶見王大丫真的氣著了，連忙給她順氣。
“乖寶，娘不氣。”王大丫頓時氣消了一半，還是小兒子貼心，知道心疼她。
王大丫得意的看了一眼唐銀山，唐銀山沒理會她，而是盯著唐寶仔細瞧。
“這是真好了？”唐銀山也是滿臉喜氣。
自己這個傻兒子可沒少讓他操心，想當年唐寶生下來那也是白白淨淨粉雕玉琢的大胖小子。
他因傷退伍回來，那年唐寶三歲。
為了看病他花光了家裡的存款，還到處借了外債。
後來唐寶發高燒，他們再也借不到錢，導致那麼可愛的孩子燒傻了。
媳婦這麼多年把唐寶當眼珠子疼，未必不是因為愧疚，如今孩子突然好了，真是天大的喜事！
“把酒拿出來，今晚我要喝兩杯。”唐銀山喜氣洋洋的說。
“喝！準了，都拿出來，讓老大也喝點！”王大丫大手一揮，拿出小櫃子的鑰匙到底還是沒有交給唐銀山。
小櫃子就在這屋裡牆角處，王大丫走過去開啟櫃子翻騰一陣拿出一小瓶白酒。
唐銀山樂呵的捧著酒出去了。
“寶，娘給你端進來吃？”
唐寶一來身子的確虛，二來不想見到楊紅，索性就點了點頭答應了。
王大丫樂呵的出去，唐銀山爺倆已經喝上了，桌上一盤炒雞蛋，一盆燉土豆蘿蔔塊。
王大丫抄起碗扒拉走了三分之二的雞蛋，夾了幾塊土豆，又撈了一大碗粥端進屋去。
楊紅氣的眼睛都紅了，真想摔筷子不吃了，可是不吃餓的是自己，她才不那麼傻！
這麼想著楊紅也夾了一大筷子雞蛋放進粥裡用力攪和攪和。
唐銀山皺了皺眉沒有說話，不過剛才的興奮勁兒卻少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