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飄來陰雲,須臾過後細細密密的雨滴落在玉階上,原本被悶熱環繞的氣流,霎時被破開了無數的洞口,隨著綿密與雨滴,逐漸迎來了一縷縷清涼的風。

杜清淮撐傘而來,面上的意氣風發已被磨平,他見了杜清燕除了冰的冷恭敬,再無其他多餘的情緒。

杜清燕並不在意,只要有斬不斷的血緣在,他就必須站在她身邊,為她效力。

他上前規規矩矩的行了大禮,杜清燕如何不知這是他疏離的表現。

“許久不見兄長了,今日可好?”

他頷首,“娘娘在宮中盛寵正濃,杜家在玉京如魚得水,自是過得極好。”

他的話有些刺耳,杜清燕只當一陣風從耳旁刮過。

“爹孃呢?可還在惱我?”

“婕妤娘娘何出此言?如今得娘娘蔭澤,臣等已是感激不盡,怎敢對娘娘齟齬。”杜清淮似乎有一肚子刺人的話等著她。

她不再自找無趣,吩咐宮人佈菜。

席間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十分沉悶,似乎還有絲絲縷縷細雨帶來的惆悵。

飯菜被撤走時,外間雨水還未歇。

杜清燕煲了甜湯挽留一刻不願多待的杜清淮。

“娘娘有事便吩咐,只願娘娘莫要嫌棄臣乃無能之輩。”

他一再刺她,硬生生給杜清燕激起了兩分脾氣。“我這般是為了誰?兄長不體恤便罷,存心激我便是不識好歹。”

杜清淮一怔,低眉道,“婕妤說的是,是臣不識好歹。”

“你……”杜清燕眸光一凜,一息後又是無可奈何的模樣。

“兄長隨我來。”

須臾過後,她將一封信交給杜清淮。“兄長可否親自為我送去?”

信的地址在江州,杜清淮很難不多想,“娘娘可是覺得臣無所事事?”

杜清燕自從進宮後,便未受過這氣,奈何自已還指望著他,只能好言相勸,“兄長何必句句帶諷,若非當你是自家人,這差事如何也輪不到兄長身上,我們是兄妹打斷骨頭連著筋,兄長覺得能與我憋清關係?”

杜清淮冷笑,“倒是讓微臣長臉了。”

“回去收拾一番,尋個由頭,將信送到江州陳家衣鋪。”杜清燕明顯不想再聽他言語。

“微臣斗膽一問,不知娘娘這封信是寫給誰的?”

“寫給我一位故友的,兄長將信送過去便明白了。”

杜清淮是塊硬骨頭,“微臣不想在送信途中,不明不白得被人當做亂臣賊子,還請娘娘將話說清楚。”

杜清燕只得耐心解釋,“兄長憂心過盛。如今陛下偏愛我,我一非痴傻,二來我也沒那當叛國罪的本事與膽量。”

“念在娘娘待微臣還有幾分兄妹之情,臣也願意相信娘娘一回。”

晌午金輪破雲,細雨依然在持續,鴛鴦湖畔升起了一道彩虹。四周青山翠竹,被雨水洗滌得更顯生機。

望著杜清淮離開的背影,她對江青道,“去送兄長一程,隨便敲打他幾句。”

“奴婢明白。”江青拿著傘追了上去。

杜清淮也順勢提到了玉玲,好歹是孃家人用著也方便,她也該入宮陪伴。

江青回去覆命,便將此話毫無保留的轉述。

杜清燕只當他是刀嘴豆腐心,心下微微鬆快了些。

雨勢漸弱,明昭帝踏著四方步而來。

杜清燕笑意盈盈的小跑過去,完全不顧自已會被淋溼。

明昭帝見她似一隻歡快活潑的燕子,心中甚是歡喜,好似踏入玉瑤殿面對朝氣蓬勃的嬌花兒,自已也會年輕幾十歲。

“聽聞你你兄長來過。”他朝裡望了望,明知故問,“可是回去了?”

她那雙眼睛亮如星子,看著明昭帝時眼中盛滿了崇拜,“陛下有事照應?”

明昭帝一頓,笑意深了幾分,“你想朕如何照應?”

杜清燕心裡咯噔一下,笑道,“能在陛下身側伺候已是妾最大得福氣,怎敢還有其他奢念。”

明昭帝拍了拍她的手,“當真是個可心人兒。”

“陛下既然來了,不如陪著妾用晚膳吧。”話剛說完,她便小聲怯怯的嘟囔一句,“妾是否太過貪心,總想霸佔陛下。”

明昭帝朗聲笑了,雖知她言中帶巧,卻依舊樂此不疲。

“朕也喜歡與你待在一塊。”

在明昭帝的眼裡,她如同春日綻放的芳華,帶來了滿園生機,是沉悶而幽靜深宮中的,一抹靈動耀輝。

亦如破曉的第一縷曦光,穿透了長廊深宅的寂靜,也喚醒了他心中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

杜清燕知曉他渴望什麼,對症下藥的事幾乎是信手拈來。

見他心情明朗,便不著痕跡的將《靈峰奇術》往他面前推了推。

明昭帝眼神一晃,怔愣出神,原本的晴空萬里在眨眼間電閃雷鳴。

“何處得來的?”

杜清淮一抖肩,嘴唇也開始打哆嗦,“是……是……臣妾在小商販處買來的……原看那些文字如蜘蛛網一般,覺得甚是有趣,本以為早不知丟在何處,今日倒是自已蹦出來了,陛下若是不喜 臣妾馬上便將書焚了。”

說著,她便要往香爐裡投去。

“且慢。”明昭帝一把奪過,方才的柔情似水也被一掃而空,繼而是美人委屈催淚。

“臣妾也不知錯在何處,惹陛下震怒。”

明昭帝朝周圍使個眼色,一群人陸陸續續的退了出去。

大殿內銅鎏金香爐還冒著嫋嫋香菸,香氣散得緩慢,好似也在懼怕龍顏大怒遭飛來橫禍。

“你可有窺過內容?”他聲音緩和了些,一雙濃眉還蹙著讓人不敢輕易鬆懈。

杜清燕攪著帕子,低聲回應,“看過,並不能完全看懂。”

明昭帝神色一鬆,安撫道,“莫怕,朕從前還是皇子時聽太傅聽過幾回,沒想到今日有幸得見。”他拿在手中掂量,似乎僅憑重量便能試探出真偽。

杜清燕擠掉最後一滴淚,“臣妾是從小攤販手中獲得,若甚知是奇珍異寶又怎會顛沛流離,到了臣妾這兒。”

“朕今日便問你要了這本書,你可要願意給?”

杜清燕忙不迭點頭,“難得陛下歡喜,臣妾怎能私藏。”

此乃禁書,明昭帝不好大張旗鼓的尋人研究,倒是暗中尋了各種翹楚來一探真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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