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荒廢的院子出去,楚無恨沒再亂走,基本的地形他都摸清楚了,晚上他在帕子上用針刺了一副簡單的地形圖出來,趁著山匪們都睡下了,悄悄跑到林子裡把地形圖交給了錦衣衛。

三天的時間一晃即過。

九月十五,龍虎寨寨主大婚,大擺宴席,從山頂到山腳掛滿了綵綢,大紅燈籠在風中搖曳,看起來分外喜慶。

黃昏時分,日薄西山,房間裡光線黯淡,楚無恨坐在床上,面無表情的看著一群山匪進進出出,有人點起了蠟燭,暖黃色的光一瞬間盈了滿室。

楚無恨低垂的睫毛微微顫動,抬了起來,露出下面一雙平靜無波的眸子。

其中一個山匪捧著喜服上前,冷不丁對上他的眸子,打了個寒顫,他想不通,大當家的怎麼就看上這麼個冷冰冰的人兒?

這以後不得天天吵?

“看什麼?”楚無恨低沉的聲音響起,山匪陡然回神,訕訕道:“小的看夫人生的這般出挑,一時間看入迷了,夫人勿怪。”

然而他不知道自己叫一次夫人,楚無恨的臉色就沉一分。

山匪感覺周身涼颼颼的,也笑不出來了,連忙把喜服放在床上:“這是大當家的讓人去城裡按照夫人的尺寸買的,夫人穿著應該合適,吉時快到了,夫人趕緊換上吧。”

隨後又有一人上前,手裡捧著塊紅蓋頭。

楚無恨:“……”

他壓下滿腔殺意,聲如淬冰,“出去。”

山匪們對視一眼,不敢惹他不快,趕緊溜了。

“你說夫人會乖乖的換上喜服蓋上蓋頭嗎?”

離了楚無恨的視線,他們終於按捺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竊竊私語。

“我覺得玄。”其中一人回頭衝著楚無恨房間的方向努努嘴,“裡面那小公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貴,哪裡能忍得了這種屈辱?”

“那不會壞事吧?到時候我們豈不是要遭殃?”

“應該不會,要是想死他早就死了,要是想害大當家……呵呵,他那細胳膊細腿的,根本打不過,放心吧。”

……

他們自以為聲音很小,卻不知楚無恨耳力過人,這些話一字不落的都進了他的耳朵。

他站在窗邊,稍稍推開一條縫,見送東西的那幾個山匪逐漸遠去,而守在院門口的還在。

清亮的月光水一般從天上流下來,順著窗沿淌進了室內。

楚無恨垂眸看著玉佩,今晚是十五,公主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公主?”

他輕輕的喚了一聲,玉佩裡一片沉寂。

他忍不住用手捏了捏,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安靜的彷彿裡面從來沒有過人。

楚無恨莫名有些心慌。

然而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吉時馬上就到,他得去前面,在看到幽城城主之前,他還得繼續演。

他關上窗戶,折身回到床邊盯著那大紅色喜服,面色森寒。

……

夜幕四合,燈籠依次亮起,照出了火紅的一片,山寨裡的人悉數出動,女人端菜倒酒陪在桌邊伺候著,男人坐在下面吃菜喝酒,侃侃而談。

換好喜服的盧破軍在其他四位當家的簇擁下從練武場另一頭走來,臉上帶著笑意,看起來喜氣洋洋的。

其他四位當家也是有說有笑。

山匪看到他們紛紛起身,“恭喜大當家的抱得美人歸!”

盧破軍開懷大笑:“好!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大家敞開了吃,好酒好菜管夠!”

“謝大當家的!”

眾人高聲喝彩,更襯的角落裡一群衣衫襤褸的男男女女面如死灰。

他們都是被擄來的,被奴役著做苦力,男子還好些,做些力氣活,只要不反抗,一般死不了。

但女子就慘了,她們在這裡受到的折磨是無法想象的,活到現在要麼和山匪同流合汙,要麼已經神志不清。

錢茵大肚子混在其中,看著倒也不算惹眼。

他們是被逼著來給盧破軍道喜的,山匪有東西吃,他們沒有,他們只能看著。

錢茵瞥了眼坐上首位的盧破軍,眼裡難掩恨意。

他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現在竟然要成家了,何其諷刺?

不過……錢茵神色恍惚,那位冷麵公子說的竟然是真的?他真的是被擄來做壓寨夫人的?

可惜了那麼一個神仙似的人。

也不知道他說的轉機是什麼?

她收回視線,一轉頭就聽到有人從下面的山道跑上來,邊跑邊喊:“劉城主到——”

滿座山匪安靜了片刻,互看一眼,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盧破軍唇邊的笑意更濃,意味深長道:“終於來了。”

錢茵一愣,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劉城主?

她沒聽錯吧?

下一刻,一行穿著褐色短打的人護著一墨藍色長袍的中年人快步而來,那人走路的姿態與尋常人不同,錢茵曾經遠遠的看過一次,絕對不會認錯,來人就是幽城城主劉一同!

他居然和山匪狼狽為奸!

難怪幽城說要剿匪說了好幾年,每次都無功而返,若是龍虎寨沒了,劉一同的荷包要癟一半吧?

錢茵瞬間明白了,死死咬住了自己的牙關。

劉一同大步上前,盧破軍意思意思的起身下了臺階相迎,臉上堆起虛假的笑意,“城主可算來了,我還以為你不屑與我們為伍,不打算來了呢。”

“哎——盧兄說的哪裡話?咱們兄弟誰跟誰啊?就算有點矛盾,我們的感情也不會變,剛才我在衙門處理了點事,回去換了身衣服耽擱了時間,盧兄勿怪,這緊趕慢趕的,好在是沒誤了吉時。”

劉一同邊說邊四處打量,疑惑道:“怎麼不見嫂子?”

他這聲“嫂子”叫的倒是順口。

盧破軍意味不明的笑了聲,“城主別急,馬上就來,你先上座。”

他在五當家旁邊添了把椅子,城主看到後臉色微凝。

這是把他當什麼了?他就配和一個五當家平起平坐?

不過這些話他不敢說出來,只能訕訕笑著坐下,沒辦法,人在屋簷下,龍虎寨裡的人都不好惹。

錢茵看到這一幕皺起了眉,堂堂城主,竟然被幾個山匪壓了一頭,這裡面到底有什麼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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