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秀見狀忙上前拍了拍巫美人的背,“美人息怒,那信上寫了什麼?”

巫美人慾言又止,看了眼地上跪著的映水,猶豫片刻還是沒有說出來,雖然她是來替楚無恨送信的,可她還是不能完全放心。

映水不說話也不抬頭,沉默寡言,看起來很老實。

巫美人起身親自扶了她一把,“好姑娘,今兒多謝你跑這一趟,你能替我給楚大人捎個話嗎?”

映水站起來,不卑不亢道:“但憑美人吩咐。”

巫美人湊近她耳語幾句,映水面不改色的點點頭:“奴婢記下了,會轉達給大人的,美人還有其他吩咐嗎?”

巫美人搖搖頭:“沒有了,你去吧,出門的時候裝的傷心一些。”

“是。”映水用力的掐了自己的手背一把,手背上的皮薄,掐一下立刻就留下了印子,長秀看著抖了一下。

疼痛襲來,映水立刻紅了眼眶,她對著巫美人欠了欠身,巫美人揚聲道:“滾出去!”

映水就推開門快步走了。

外面庭中的宮人都聽到了這一聲,紛紛好奇的用餘光去瞥,見映水抹了抹眼睛,立刻在心裡編排了無數個故事,倒是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受寵的妃子多少都有些脾氣,沒辦法,皇帝慣的。

長秀在門口看著人走遠了,這才關上門折身回去,“美人,她走了。”

巫美人鬆口氣,對長秀道:“把信撿起來,你自己看。”

長秀聽話的把信撿起來,看了一眼就變了臉色,“什麼?竟然是避子藥?”

後宮的女人對“避子”兩個字格外敏感,是以她最先看到的就是這句。

一個妃嬪如果不能生產,那不管她多美,最後都是要埋沒在深宮裡的,因為後宮從不缺美人,但皇子從不嫌多。

有孩子才能在後宮站穩腳跟,以後也好有個倚仗,不至於老死宮中。

不讓妃嬪生育,和斷人生路無異。

長秀眼都氣紅了,巫美人已經過了最開始知道時那個憤懣的階段,但想想還是會覺得遍體生寒。

她控制住自己顫抖的手,看著滿桌美味珍饈卻了無胃口,甚至隱隱有點想吐。

“長秀……”

長秀看到最後又驚呼一聲,“讓人日漸衰弱,不出三年便會徹底瘋癲?”

巫美人在信裡塞了點茶葉,楚無恨就交給辛無了,辛無研究兩個時辰,寫下了這封信。

“太惡毒了,太惡毒了!”長秀臉憋得通紅,卻找不到什麼其他的詞能罵,“這不僅是要斷了美人的後路,分明是要把美人送上絕路!”

“他們怎麼能這麼狠?”長秀沒忍住哭出聲來。

巫美人深深的吸了口氣,“長秀,我現在看到這些菜,都覺得很害怕,我怕這裡面也放了不乾不淨的東西。”

長秀倒吸一口涼氣,“那怎麼辦?美人也不能一直不吃飯啊。”

“所以我給楚大人傳信,讓他替我尋個會醫術的人來放在身邊,我身邊的人除了你,我都信不過。”

巫美人一把攥住長秀的手,眸光懇切中又帶著幾分狠絕,“長秀,你不會背叛我的,對嗎?”

長秀心裡有點害怕,但還是跪了下來,指天發誓道:“奴婢長秀對天發誓,此生絕不背叛美人,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巫美人心裡一鬆,抱住她哭了起來,“好,好。”

“咱們都不會死的,我一輩子從未做過任何壞事,老天不會這麼狠心的,那些卑鄙小人,遲早會遭報應的!”

……

簷下宮燈隨風輕晃,光影錯落。

謝霜歌穿著披風緩緩走上臺階,門忽然從裡面開啟了。

謝霜歌一怔,楚無恨穿著單薄中衣,外面罩了件玄色大氅,整個人逆光而立,越發顯得清瘦挺拔。

“你怎麼出來了?”

謝霜歌皺了皺眉,“風這麼大,不怕著涼?”

楚無恨攏了攏大氅的對襟,銳利的眉眼在昏暗的光下朦朧柔和,似乎帶著笑,“臣聽到公主的腳步聲了。”

謝霜歌一怔,隨即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因為聽到了你的腳步聲,所以等不及了,想先一步看到你。

這人……

她耳朵又有點熱,不好意思再看楚無恨,就稍稍側過臉看著臺階,但不得不承認,她是很受用的。

過去在和沈含譽相處的時候,她總是主動的那一方,好聽的話她說,各種小玩意她送,仔細想想,每次她說了那些甜言蜜語,沈含譽都一笑置之,沒有下文。

何嘗不是一種不喜歡的表現?

只是當時她被美好的幻想衝昏了頭腦,沒注意到這些。

“進去再說。”謝霜歌把這些有的沒的從腦子裡趕出去,提步上了臺階。

楚無恨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眸光微沉,卻沒有追問。

只是在她進屋之際關上了房門。

屋內放了個炭盆,熱烘烘的,頓時驅散了謝霜歌身上的寒氣,“怎麼樣,巫美人回信了嗎?”

楚無恨給她倒了杯熱茶,“坐。”

謝霜歌坐下,伸手扶了下茶盞,“多謝。”

楚無恨笑意淺淺,“公主何須與臣客氣?”

他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自覺的在她對面落座,“她讓我的人帶了話。”

“什麼?”謝霜歌好奇的看著他。

楚無恨笑意微收,“她想讓我給她找一個懂醫術的人放到身邊,免得再被害。”

謝霜歌遲疑著點點頭:“也能理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嘛,那你怎麼打算的,答應她?”

楚無恨沒有隱瞞,坦誠的說:“我確實需要一個在宮中的眼線,宮人到底接觸的事有限,可以做些手腳,但更進一步的事做不了。”

謝霜歌覺得不對,“你要更進一步的做什麼?”

楚無恨一頓,看著她沒說話。

謝霜歌:“?”

她眨眨眼,恍然大悟:“不想說?你不會想做什麼不好的事吧?”

楚無恨哭笑不得,“臣是那種人嗎?”

謝霜歌沒說話,只是往後稍稍拉開了距離,眼神意有所指的在他身上掃了掃。

此時無聲勝有聲。

楚無恨:“……”

“雖然我現在對你有那麼一點好感,但是——我舅舅和皇祖母還是我最親的人,你要是想對他們不利,我說什麼都要和你拼了。”

謝霜歌正色道,說完仍覺得不夠,又強調道:“我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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