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霍雨見車速居然降了下來。

她趴在宋文彬肩膀,詫異道:“見鬼,你這傢伙居然會聽一個女生的話?你不是厭女頭子嗎,她的話你居然能聽進去?”

宋文彬沉默。

“你別開這麼慢,這麼慢我們就輸定了。”

霍雨說道:“我可不想輸給那幾個蒙古司機,你想想看,要是他們最後贏了那六十萬,我可會被氣死的!”

宋文彬咬咬牙不為所動。

蘇緹娜也幽幽說道:“宋大哥,你對拉利莎的態度,好像和對我們不太一樣誒。”

“有嗎?我對她和對你們一樣的。”

“是的呢,我都沒見你和她吵過架。”

蘇緹娜說道:“走了四個國家,你和霍雨吵過幾次,又和我吵過幾次?”

她的聲音好像很平靜,但是宋文彬聽著卻有些不對勁,他扭頭一看,發現蘇緹娜眼眶居然是紅色的。

他驚呆了。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毛病。

從昨晚開始就沒給過他好臉色,現在更是一副隨時都要冒眼淚的模樣,天見可憐,他發誓自己這一路絕對沒有得罪這個傢伙。

蘇緹娜如此模樣更是嚇得宋文彬一句話都不敢說,生怕說錯一句話導致她像曾經在蘭博基尼裡一樣淚崩大哭,那次車裡沒有攝像頭,這次車裡可是遍佈攝像頭。

“你還是快點吧。”蘇緹娜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和霍雨都想快點去雅庫茨克。”

“二比一。”霍雨立刻說道:“這是團隊任務,提速吧。”

宋文彬看著拉利莎。

拉利莎說了一堆,但蘇緹娜卻拒絕翻譯,她不停的深呼吸,表情遊走在崩壞和重整的邊緣。

宋文彬只好把翻譯軟體開啟,交給拉利莎。

拉利莎說了一些之後又把手機還給宋文彬。

他看著手機,只見手機上寫著。

我知道除了送東西之外還有其他想法,但你放心,快的人不一定能贏,慢的人也不見得會輸。在西伯利亞,你唯一能做的只有好好開車,不是嗎?畢竟,你已經走了一千多公里了。不要在終點前倒下。

看著拉利莎的話,宋文彬內心的急躁卻意外的平息下來,這個西伯利亞年輕女獵人的話似乎蘊含著某種開車以外的哲理,讓他感受到在中國大陸不曾有過的平靜。

“抱歉,其他的要求都好說,但我是不會提高車速的。”宋文彬澹澹說道:“這是對節目的負責,也是對你們安全的負責,雖然我很想要那六十萬,但我不會因此把命搭上。”

哈?

霍雨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

但宋文彬已經做出了決定。

霍雨看著拉利莎,眼中似乎燃燒著火焰。

但最後,她也只是冷笑一聲,重新靠在小床上,捂著肚子。

正當兩個女生因為宋文彬對拉利莎言聽計從而生悶氣之際,空氣中隱隱約約傳來喇叭的聲音。

都...

都...

都...

一聲接著一聲,很有節奏。

宋文彬聽見喇叭聲,四處看了看,卻沒有看見任何東西,視線裡全是白色。

聽見那聲音,拉利莎臉色一變,立刻按下副駕駛的車窗玻璃側耳傾聽了片刻。狂暴的風雪瞬間灌進車內,拉利莎關起窗戶,拿過宋文彬手機面色凝重說道:“有人出事了。”

宋文彬看了看手機,問道:“什麼出事了。”

“在冰路上,只有失事的車輛才會使用這種喇叭聲,這種聲音類似於SOS訊號,是求救用的。”拉利莎說道。

車輛失事,難道是導演的車拋錨了嗎?

宋文彬心裡不免犯起了滴咕,他抓起對講機問道:“導演,是你在按喇叭嗎?”

很快,對講機裡就傳來滋滋聲:“我們沒有按喇叭,不過我也聽到了喇叭聲,那不是你在按嗎?”

“我沒按。”宋文彬說道。

導演掛掉了對講機。

宋文彬再度放慢車速,順著白色地獄緩緩前進,空氣中的喇叭聲越來越響,也越來越急促。最終,宋文彬順著喇叭聲來到一個雪坡旁邊。

說是雪坡,實際上如果不是雪地上那深深的輪胎痕跡,壓根看不出來那是一個坡。四周一切都是白色,但是在那白色之中,隱隱約約能看見雪坡中有一個黑色點點,那個點點正在白色暴風雪中不停鳴叫。

宋文彬下意識的就要轉動方向盤,向那聲音傳來的地方開去。但是拉利莎一把抓住了他的方向盤,說道,“你不能轉過去。”

宋文彬困惑的看著她。

拉利莎拿起手機說道,“這裡明顯是一條被雪淹沒的道路,道路兩邊是防止夏天凍土融化而修建的堤壩,但是那臺車直接衝到堤壩下面去了,這才在雪地裡求救,你要是現在下去,豈不是也陷進去了,這種地方陷進去了,只有死路一條,根本回不來。”

宋文彬不知道拉利莎是如何看出這是一條被雪淹沒的道路的,在他看來這周圍所有的景象都是一模一樣,除了雪還是雪。

但見她說得恐怖,宋文彬不由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繼續走嗎?”

“你會繼續走嗎?”拉利莎問道。

宋文彬看著手機上的文字,又看了看頭頂的攝像頭,嘆了口氣,如果他想贏,就就要繼續往前開追上那個卡車司機。可如果那樣,他就要背上見死不救的臭名聲,雖然他本人是不介意名聲臭一點,但是這個任務卻是一個團隊合作任務。

他看著蘇緹娜和霍雨,霍雨和蘇緹娜也看著他。

儘管一路吵鬧,然而在這種時候,霍雨和蘇緹娜不約而同點了點頭。

宋文彬內心哀嘆,他已經很努力了,可六十萬終究還是不屬於他。

他轉過頭,看著拉利莎嘆息道:“我怎麼可能就這樣走,只是,這種情況我該怎麼辦呢?”

見宋文彬這樣說,拉利莎微微一笑,說道:“車子是不能下去的,但是你人可以下去,待會你跟著我,我帶你過去看看,如果真的有人出事的話,我們把司機帶回來。”

“好的。”宋文彬說道。

點頭歸點頭,但看著宋文彬和拉利莎在前面你一言我一句的交流,好像他們之間根本不存在語言障礙一樣,坐在小床上的霍雨和蘇緹娜臉色都不太好看。

很快,拉利莎就找到了那件被霍雨換下來的森綠色毛衣,她拿著毛衣問了霍雨幾句。

蘇緹娜冷澹翻譯道:“這姐姐問你可以把毛衣送給她嗎?”

霍雨鼻子哼了一聲,說道:“你想要就拿走吧,反正沒什麼稀罕的。”

拉利莎道謝之後拿出一把小匕首,挑開毛衣的線頭,將線頭系在自己身上,隨後開啟車門,走了下去。下車之後,她吹了個口哨。

兩隻狗頓時得到命令,汪汪叫著衝出卡車,興奮的在雪地中撲騰。

宋文彬穿好了衣服,把攝像機綁在帽子上,也開門下車了。車外咆孝的寒風凜冽如刀一般撲面而來,只一瞬間就迷濛住了宋文彬的雙眼,讓他什麼也看不見。

他甚至都無法呼吸,那極低的溫度甚至讓他的肺部都因為呼吸而刺痛,他痛苦的彎下腰,用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息。

兩隻狗最先找到他,貼著他汪汪叫。

很快,拉利莎就從車另一邊轉了過來,她溫柔的拉住宋文彬的手,帶著他走向雪地。

宋文彬哆哆嗦嗦的跟在拉利莎身後,邁著幾乎齊腰深的積雪,一步一步朝鳴笛的位置跋涉而去。

卡車內,蘇緹娜直起身,看著車外。

在暴風雪遮蔽中,宋文彬和拉利莎幾乎是一眨眼就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這種感覺很奇妙,雖然明知對方仍舊和她存在於一個世界上,甚至距離不過十米。但她卻能清晰感覺到,宋文彬消失在了她們的世界中。

“完了...這個節目以後只剩我們了...”

蘇緹娜趴在車窗上喃喃說道。

“哼,”霍雨輕蔑道:“這傢伙在非洲的時候還說不喜歡白人女,我跟你說男人嘴裡都沒一句真話,他就好這口呢。”

“別亂說。節目還是要播出的,這些話會讓他的粉絲誤解的。”蘇緹娜小聲說道。

“誤解?我看那些人和首爾的人一樣,都是被他蠱惑忽悠了。”霍雨氣哼哼說道:“寧願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那張破嘴!”

......

......

宋文彬不知道車內發生的對話,他跟在拉利莎身後,四周一片白色地獄,呼嘯的狂風無時無刻不在彰顯著西伯利亞的威嚴和殘酷,零下五十度的低溫更是讓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哀嚎尖叫,它們尖叫抗議著大腦的決定,質問著他為什麼要把它們置身於這樣的環境。

而大腦本身竟然也在恐懼,四周純白的環境讓他除了那個拉著自己的手之外,什麼都無法分辨,就連剛剛離開的卡車,此刻也不見蹤影。更別說東南西北上下左右這種東西。

可如果大腦在恐懼,身體也在恐懼。

又是什麼做出的這個決定?

讓他離開車進入茫茫荒原。

“我...我...我們...會迷路的...”

宋文彬彎著腰,在狂風中艱難說道。

拉利莎彷彿聽懂了他在說什麼,她把宋文彬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那裡有一根細細的綠色線頭,連線著她和未知冰原中那個不知位置的卡車。

細細的線頭不僅沒有讓宋文彬放心,反而更讓他感到恐懼,萬一這玩意被風吹走,或者斷開,那麼等他再被人找到的時候,只怕已經成為西伯利亞的一尊凋像了。

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啊.....

好在沒多時,他們就來到了雪原中那個鳴笛聲傳出來的地方。

由於距離極近,宋文彬終於看到了聲音的來源,這是一輛小小的四驅卡車,卡車上裝著一些油罐箱,看起來竟然有些眼熟。

它此刻一頭撞在幾顆高大的雪松上,整個車身還算完整,只有前擋風玻璃碎了一地,然而在這種地方,這種不算什麼的小毀損卻如此致命。

呼嘯的冷風從碎裂的前擋灌入車內,帶走了車廂內的全部溫度,儘管這才臺依然在運轉,但產生的熱量在廣袤無際的西伯利亞平原中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那名車內的司機已經被凍得說不出話了。

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瘋狂按動著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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