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

全體官員迎接裴寂的到來。

“下官恭迎裴相!”

長孫無忌作為吏部尚書,站在最前面迎接。

“免禮!”

“吏部尚書隨本相來。”

裴寂澹然道。

徑直向吏部尚書的辦公處走去。

吏部就像是他家一樣,他對這裡瞭如指掌。

這裡有很多他的門生徒孫,是他直接或間接扶持起來的。

“是。”

長孫無忌先是一愣,隨即應是,快步跟上。

往常裴寂到來,都不是召見他的,而是與他的那些門生敘舊。

故而在吏部,長孫無忌雖是吏部尚書,但其實也是挺難的,不能完全掌權。

這次裴寂突然駕到找他,讓他感到有幾分意外,心中謹慎。

很快,兩人就到了吏部尚書辦公處,並還把門關上。

這是一間單獨的房間,吏部尚書專用。

“這是遼州刺史的罪行。”

“本相暫不想追究吏部是怎麼選拔人才的,革他職吧。”

裴寂扔出裴永輝附帶的罪證,霸氣道。

長孫無忌心中一沉,接過罪證一看,眼睛眯了眯。

好傢伙,又是濫用職權,又是霸佔民宅,而且還奴役百姓復耕。

種種罪行,革職都算是輕的吧?

長孫無忌正準備點頭同意,但突然想到一點。

方源,這不正是前不久陛下欽點,杜如晦拍板定下的人嗎?

事情好像鬧得挺大的,當時裴寂就反對,但是後面杜如晦親自上門,最終才確定為形勢兇險的遼州為刺史。

“裴相,這似乎是杜相親點的人,是否要詢問杜相一番?”

長孫無忌試探性問道。

方源革不革職他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杜如晦知不知道。

吏部的文書一旦下達,就木已成舟。

到時候,不是說官復原職就官復原職了。

畢竟朝廷的顏面,不會因為某些小過錯而改正。

“罪證確鑿,還需要杜如晦同意?”

“長孫無忌,你的政治覺悟是官官相護?”

裴寂眉頭一皺,冷聲道。

他的氣場突然就起來,房間頓時就變得壓抑。

哪怕是長孫無忌經歷眾多,還是身為吏部尚書,還是感到不小壓力。

“不是。”

“下官讓人複查罪證,無誤就對其定罪!”

長孫無忌恭敬一禮。

帶著信件準備離開去讓人複查。

“無忌啊,你到底還是缺少了些經驗。”

“這個時候應該先將其停職,然後再複查,懂嗎?”

裴寂一臉說教道。

“裴相說的是。”

長孫無忌沉吟片刻,恭聲道。

他是想空留出點時間,好讓人通知杜如晦。

但裴寂似乎看穿,直接讓自己將方源停職。

裴寂的建議在情理當中,長孫無忌不好拒絕。

不是不能,而是不好。

若說一定要複查,那就代表懷疑罪證有問題,就是懷疑裴寂提供的罪證有問題,恐怕會造成頂撞上司的局面,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畢竟方源他不認識,沒有必要因為方源而得罪裴寂。

“去吧。”

“本相看到文書再走。”

裴寂擺擺手,滿意點頭。

“是。”

長孫無忌心中一嘆。

果然,是一點時間都不想留給他。

他還想看在和杜如晦有不錯的交情上,稍微拖延點時間告知杜如晦。

但是現在,裴寂卻連這一點時間也不留給他,那就算了,杜如晦那邊就不通知了。

沒過多久。

一刻鐘左右功夫。

長孫無忌就拿回吏部文書。

然後在裴寂的視線下蓋下吏部大印。

“不錯,頒發吧。”

裴寂接過,滿意點頭。

他起身,帶著笑意向門外走去。

但就在這個時候,門口突然出現一人。

“杜相?!”

長孫無忌一驚,幾步上前向杜如晦行禮。

但杜如晦只是深深看他一眼,就徑直走向裴寂。

長孫無忌心中一嘆,知道杜如晦是怪他了。

“裴相,聽說你要停方源的職?”

杜如晦盯著裴寂,沉聲道。

病懨懨的身子,似乎因為憤怒而臉微紅。

他在吏部也有人,在長孫無忌要文書的時候得知。

“罪證確鑿,停他職有什麼問題?”

裴寂被突然出現的杜如晦嚇了一跳。

但很快回過神,不以為然笑道。

他知道方源有杜如晦關照,但那又怎樣?

自己有證據,就算是皇帝到來,那也得按規矩辦事。

“罪證還沒有複查,就憑一封信的三言兩語?”

杜如晦沉聲道。

“停職再查,有什麼問題?”

裴寂呵呵笑道。

宛如一個勝利者。

“裴相能確定信件所述罪證?”

杜如晦臉色難看道。

“放肆!”

“你敢質疑本相?!”

裴寂頓時翻臉喝道。

他是左僕射,杜如晦是右僕射。

左尊右卑,杜如晦的職位比他稍微低一點。

“不敢!”

“我只是希望複查之後再做決定!”

杜如晦沉聲道。

他已經大概知道信件中舉報方源的罪證,敢保證肯定方源肯定不是那樣的人。

“本相的決定,不需要杜相來指手畫腳。”

“本相現在就去讓人執行,看誰敢說什麼。”

裴寂冷笑。

拿著吏部文書就要離開。

吏部文書雖然已經有,但還是要執行才奏效的。

“你!”

“咳咳咳......”

杜如晦氣得連連咳嗽。

“裴相停職方源,是因為方源濫用職權,霸佔民宅,奴役百姓復耕等罪,是嗎?”

門外再次走來一人。

正是代理侍中之職的王珪。

杜如晦等人看去,神色各異。

王珪突然代理侍中,眾人都沒想到原因。

“王相也知道方源?”

裴寂好奇問道。

一個無名小卒,為何牽動杜如晦和王珪?

“裴相,據本官所知訊息,以上罪證都是汙衊。”

“真實情況是遼州三縣縣令與遼州謝家等人聯手嫁禍方源。”

王珪沒有回答裴寂問題,而是澹然道。

而是同樣拿出一份信,由王詩語紙筆給他寫的信。

上面不僅有方源的陳述,還有蔡堅白等人供認不韙的罪證,以及韋挺等三位監察御史在遼州審判方源記錄。

這是方源請王語詩寫的。

他猜測喜聞裴氏會請裴寂出馬。

於是與遼山王氏做了一些交易。

“你的意思是,本官老湖塗了,拿假罪證陷害一位官員?”

裴寂臉色一沉,冷聲道。

他開始懷疑裴永輝信件的真實性。

但在杜如晦等人面前,哪怕是錯的他也不會承認。

因為他不相信王珪真的會有這方面的罪證,也不相信裴永輝那麼傻給他假的罪證。

一旁的杜如晦走向王珪,客氣接過信件觀看,當看到韋挺等監察御史出現遼州已經審判過方源之後,他鬆了口氣。

“正有此意。”

王珪笑了笑說道。

“王珪,你敢侮辱我?!”

裴寂先是一愣,隨即臉就黑了下去。

他自嘲,和被人侮辱是老湖塗,那是兩碼事。

“裴相誤會了。”

“本官只是承認您說的話而已。”

王珪自然是不會承認,但笑得真誠。

“我看裴相不僅是老湖塗,而且還耳聾眼瞎!”

“裴相,監察御史廉察遼州,確定方源無罪,你還有什麼好說?”

杜如晦冷笑道。

剛才的惱怒,使得這一刻他不在客氣。

“哼,本官查清再與你們論證!”

裴寂臉色陰沉,狠狠甩手,冷哼道。

他聽到監察御史出現在遼州,就知道王珪所言不假。

是自己的侄子裴永輝搞鬼,害得自己出錯,得趕緊離開才行。

“想走?”

“發生這麼大的事,還請裴相跟我去見見陛下。”

杜如晦臉色一沉,冷聲道。

難得抓住機會,怎麼可能就這樣放過裴寂?

“杜如晦,你還要找陛下對證?!”

裴寂走了幾步,當即停下,勐然回頭看向杜如晦。

那眼神彷彿是要吃人一樣,給人一種恐怖至深的壓力。

多年前,還在秦王府的杜如晦曾經被這樣的嚇得不輕,但現在卻已經不怕。

“還請裴相同往!”

杜如晦冷哼道。

既然已經撕破臉皮,那就沒有必要偽裝。

反正陛下也早就想要裴寂下臺,這是一個好的機會。

“哼,那就去!”

裴寂騎虎難下。

想要示弱,那是不可能的。

冷哼一聲,率先走出吏部尚書的辦公處。

“王相,一同前往嗎?”

杜如晦向王珪微微行禮問道。

“請!”

王珪輕笑道。

方源的交易讓他心動。

故而願意幫助方源抵擋裴寂。

現在有機會踩裴寂一腳,沒有理由錯過。

兩人相繼離開,拿著信件一同前往太極宮找李世民。

現場只有長孫無忌一人,看著幾人離開的背影,久久沒有說話。

“來人!”

“調來遼州刺史方源的資料,越詳細越好!”

長孫無忌下令。

他很好奇,方源身上到底有什麼,竟然引起了朝中三位大臣爭鬥。

......

太極宮,御書房。

杜如晦已經將情況訴述給李世民聽。

裴寂全程黑著臉不插話,好像是誰欠他幾萬貫一樣。

“裴相年紀大了,為國辛勞大半輩子,一時聽錯也在所難免。”

“裴相,寒冬將至,朕擔心您老身體,藉此機會休息三個月吧,上元節過後再回來替朕分憂。”

李世民面帶微笑說道。

“陛下,老臣老當益壯,尚能一頓三碗飯!”

裴寂的臉色變得更難看,沉聲道。

皇帝看似言語間都關心他,但真正目的是怎樣他何曾不知?

就是想要他強制休假,然後利用這段時間瓦解自己在朝中的影響力和控制力。

三個月,朝廷大臣都能翻一翻了。

“裴相,請不要拒絕朕的好意。”

李世民澹然道。

但其中的意味深長。

“老臣遵旨!”

裴寂的臉更難看。

但他知道這次是自己理虧。

這個假不休也得休,除非當場撕破臉皮。

但是沒有必要鬧到那一步,否則大家都會很難堪。

況且自己掌控朝局多年,當前局面也不是沒有辦法反擊。

明日早朝,將會一群大臣求著自己復職,就是皇帝也鎮壓不住。

說完,裴寂行個禮,轉身就離開。

“王相,侍中一職適應了嗎?”

李世民沒有理會,看向王珪輕笑道。

“回陛下,差不多適應了。”

王珪微微一笑說道。

“那就好。”

李世民點點頭,略顯滿意。

“陛下,臣先回去適應了。”

王珪知道那是李世民的逐客令,很識趣是要離開。

“好。”

李世民頷首,笑道。

王珪一走,杜如晦就忍不住開口。

“陛下,為何不一舉革職裴寂?”

杜如晦沉聲道。

裴寂這幾年來,太囂張了。

自詡太上皇寵臣,連皇帝面子都不給。

這幾年掌控朝政,對皇帝的不少政策都有干預。

“此事他還未釀成大錯,朕若是革職裴寂,朝中大臣如何看朕?”

“先讓他休停三個月,這三個月時間你儘量掌控六部,朕會讓無忌他們配合你。”

李世民搖搖頭道。

他又何曾不想借機拿掉裴寂呢?

但這只是小事而已,還沒有造成大錯,革職就說不過去了。

“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負所托!”

杜如晦心中一嘆,沉聲道。

確實是差了些火候,自己如果不阻止,任文書發放下去,或者就能夠藉此絆倒裴寂。

但是如果不阻止,方源你這個好苗子可能就被毀掉,這也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

“對了,王珪怎麼也與此事扯上關係?”

李世民好奇問道。

他記得方源出身流民,沒有後臺。

王珪貴為侍中,位極人臣,怎麼和方源有關係了?

“不曉得。”

“信件還是王珪拿出來的。”

“要不然,這次臣是阻擋不住裴寂的。”

杜如晦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也好奇,好奇方源怎麼和王珪扯上關係。

門下省的侍中竟然也能夠請動,真是令人震驚。

“不管怎麼說,方源間接幫了朕的忙。”

李世民輕笑道。

方源果然是自己的應夢賢臣。

幫助自己解決罪己詔問題,現在又間接幫了大忙。

裴寂遲早要拿下的,有方源這次助力,時間將會大大提前。

“是啊。”

“對了,陛下,明日早朝可能不會太安穩,我們是否要商量對策?”

杜如晦深以為然點頭。

隨即想起明天要早朝的事。

不少大臣肯定會指出裴寂休假一事。

估計還會有很多大臣上書,請求裴寂儘快復職。

“安心!”

“朕已經有鎮壓他們的方法。”

李世民自信一笑。

杜如晦見狀,也鬆了口氣。

想要追問,但看得出李世民不想說,也就沒有問。

......

次日早朝。

果然如杜如晦所言。

朝中一半大臣站出來為裴寂說話。

表示朝廷需要裴寂,各部門需要裴寂領導。

說是三個月的假期太多,三天就夠了。

李世民坐在皇座上沒有說話。

看著如同菜市場的宮殿。

直到聲音小一點之後,李世民才有所動作。

沒多時,太監搬運來一筐筐白皙沒有雜質的細鹽。

“諸位,朕得上天指示,學得細鹽提煉法。”

“此種細鹽比粗鹽口感更佳,且價錢一般無二,諸位覺得推行後會如何?”

李世民掃向眾人,朗聲道。

從方源那裡等到細鹽提煉方法多日,終於大規模煉製出來。

今日他要推出來,壓過眾人對裴寂一事的關注,並一舉推向整個大唐。

錢啊,未來大唐將會有源源不斷的錢財收入,打仗賑災什麼的,短時間不再擔憂。

話音落下,原本菜市場般的喧鬧變得寂然無聲。

大臣們看著白花花的細鹽,一時間難以適應過來。

鹽不單止是鹽,還是每個人的必需品,是無數的錢財。

竟然都是平常難得一見的細鹽,而且價錢和粗鹽一般無二,太震撼人心了。

此時,裴寂休假已經不算什麼了,而是想著如何瓜分細鹽的利益。

片刻後,朝廷沸騰了,比剛才為裴寂說話還要誇張。

李世民看著大臣們差點要打起來的樣子,心中甚慰。

此時,他突然想到方源。

如果不是方源,自己也沒有可能得到細鹽提煉方法,對東突厥開戰一事必定猶豫不決。

想了想,好像也快一個月沒有見過方源了,等第一批細鹽賣出去,就去遼州,順便帶細鹽分紅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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