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丞相孔丘手持牙笏,朝著陛臺之上的慶忌躬身行禮道:“大王,臣有一言,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我吳國是為萬乘之國,更應如此!”

孔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道:“大王,何為‘節用’?”

“政在節財!國庫一年之開銷,有近三十五億錢,雖收入甚多,卻不可濫用也。”

“大王理應節省開支,減輕國人,尤其是農人的賦稅徭役。”

“更該去其無用之費,杜絕公卿大夫在衣、食、住、行方面的奢侈浪費!”

頓了一下,孔丘又道:“大王,暴奪民衣食之財,以為宮室,臺榭曲直之望,青黃刻鏤之飾,是以其財不足以待兇飢,振孤寡,故國貧而民難治。”

“臣以為,節儉則昌,淫佚則亡!”

“請大王明察!”

孔丘說出這種文縐縐的話語,咬文嚼字的,顯然是憋了許久,對於慶忌以及一眾公卿大夫平時的鋪張浪費,看不下去了。

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

就連慶忌這樣的國君,都這般“窮奢極侈”,享受生活,更何況是其餘大臣?

真正能跟孫武、孔丘、計然等人一樣,做到潔身自好,克己勤勉,懂得開源節流的大臣,在吳國終究只是少數的。

“大膽!”

早就對孔丘不滿的御史中丞伯噽,立馬站出來,衝著孔丘怒斥道:“右丞相,你怎敢汙衊大王?教訓大王?”

“大王何時暴奪民衣食之財,以為宮室,以為青黃刻鏤之飾?”

“我大吳而今國泰民安,黎庶盡皆安居樂業,大王作為一國之君,若無金碧輝煌之宮室,若無青黃刻鏤之飾,如何配得上大王之尊貴!”

被伯噽扣了一頂大帽子的孔丘,頓時勃然大怒,指著伯噽的鼻子罵道:“伯噽!汝休要含血噴人!”

“老夫也是汝這等勢利小人,蠅利苟且之輩能教訓的嗎?”

伯噽被孔丘噴了一臉吐沫星子,不禁火冒三丈,擼起袖子怒道:“孔丘!你敢罵我?”

“老夫罵的便是你!”

孔丘憤憤不平的道:“汝這般奸佞小人,肚滿腸肥之徒,又怎敢立於吳國的朝堂之上,老夫羞與你為伍!”

“你!”

“住口!”

看見伯噽與孔丘爭執不休的“互噴”,隱隱之間還有大打出手的架勢,慶忌不得不叫了一聲,而後沉聲道:“孔丘、伯噽,朝堂不是市集,豈可喧譁打鬧?”

“汝二人若非要分出一個勝負,是非曲直,請出去決鬥。”

聞言,孔丘沒好氣的瞥了一眼伯噽,問道:“伯噽,你敢嗎?敢與老夫決鬥否?”

“我……”

伯噽原本是想回懟一句“有何不敢”的,但是看見孔丘這高大威猛的身材,以及傳聞中孔丘的勇猛,心裡都有些犯怵。

別看孔老夫子已經五十多歲,知天命之年,身子骨仍是格外的硬朗。

伯噽則是養尊處優慣了,雖有武藝,如何能打得過孔丘?

見到伯噽縮回了腦袋,太宰計然連忙出來打圓場,朝著慶忌進言道:“大王,臣以為右丞相所言,不無道理。”

“然,一味地開源節流不可取。是故,我吳國當進一步鞏固民生,強本而節用,則天下不能貧,本荒而用奢,則天不能使之富!”

“臣聞之,士大夫眾而國貧,工商眾則國貧,無制數度量而國貧,下貧而上貧,下富則上富。”

“請大王明察!”

在關於開源節流的問題上,計然與孔丘的主張,是有所不同的。

孔丘判斷財政支出的合理與否,是以“利民”為標準的。

對國家有利的“有用之費”主張一定要支出,不利的“無用之費”堅決去掉。

而計然的“節流”思想是建立在“強本”基礎之上的,所以他強調節流不應該減少農業開支,而在於精兵簡政,裁減冗官冗員……

慶忌知道,在財政支出上,計然一直以來都十分強調收入平衡,國有餘藏的原則。

這也是慶忌欣賞計然的地方。

“臣附議!”

御史大夫范蠡出列道:“大王,昔日管子曰:取於民有度,用之有止,國雖大必安;取於民無度,用之不止,國雖大必危。”

“臣對此,深以為然。”

“用財有度,國庫支用要有一定的限額。”

“當審度量,節衣食,儉財用,禁侈泰,為國之急。”

“首先,應從宮廷支出入手。制軒冕以分貴賤不求其美,設爵祿以守其服不求其觀,建宮殿以避寒暑不求其大!”

頓了一下,范蠡又道:“然,用財嗇則不當人心,不當人心則怨起,用財而生怨,故曰費。”

“方今宮室已定,無可奈何也,但其餘儘可減損,如王室生活開銷,宮廷奴婢,車馬之用等等。”

“論死不悉,則奢禮不絕,不絕則喪物索用。用索物喪,民貧耗之至,危亡之道也。”

“大王應減汰冗官,使其改業入農,以減少國家的財政開支。”

“對於王室宮殿、車馬、僕御、器服、飲食、賓婚、祠葬,當節之以數,用之以倫,否則必傷財力。”

“而且上行則下效,使舉國貪冒之吏將肆心,聚斂之臣將置力,此又為害十倍於前也!”

范蠡不愧是計然的弟子,主張是一致的。

二人不僅把奢侈看作財政支出問題,而且提高到了國家政zhi的高度來認識……

畢竟,現在吳國的花銷實在是太大。

在吳國崛起的時候,慶忌為了保證市場財貨的流通,鼓勵國人花錢,到處買買買。

只是奢侈之風一旦興起,想撲滅,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因為,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古往今來,樸素的國君,真的是好國君嗎?

不一定。

如歷史上的道光帝,穿著打補丁的龍袍,一個月換一次衣服,皇后過壽誕,方才忍痛殺兩頭豬請大臣們吃打滷麵……

慘嗎?

慘!

一國之君換到道光帝這種份上,絕對是奇葩了。

像是梁武帝蕭衍第八子蕭紀,更是摳摳搜搜。

他為了和梁元帝爭奪帝位,稱帝於成都,年號天正,受到西魏大將韋孝寬和梁元帝的討伐。

蕭紀在出徵前將他在蜀地經營多年積攢下來的金銀財寶全都拿了出來,命人鑄成一斤重的金餅一萬個,銀餅五萬個,每一百個裝一箱,共裝了金餅一百箱,銀餅五百箱,用來激勵士氣。

將士們在金餅的激勵下,士氣高漲,作戰果然十分賣力氣,幾次戰鬥打下來,都取得了勝利。

但,他們並沒有得到蕭紀的獎賞,因為蕭紀捨不得……

結果是不言而喻的。

蕭紀之敗,不是兵不精、將不勇、糧不足,而是輸在了一個常人易犯的小毛病上,那就是吝嗇。

因為捨不得,他的一個個貨真價實的金餅,變成了別人眼中一文不值的畫餅。

他暫時地守住了金餅,卻失去了人心。

當把身外之物當作了生命,那這種生命必然是可悲和短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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