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榆小姐,剛才的琴聲,是你在彈奏嗎?”

餘瑛潔柳眉輕凝,嘴唇微張之間,似隱約猶疑了一瞬。

但很快,她便既定下心神,正色望向沈芊榆,並走至她身旁,小心探詢。

“你能不能,再彈一遍方才的這首曲子啊?”

“嗯?餘姨,你——你之前有聽過嗎?”

沈芊榆思緒之中,掠過一抹驚詫。

她回首同樣將視線,落在餘瑛潔變幻的面龐之上。

向來心思靈巧、善於察言觀色的她,很快便從對方的神情之中,讀出了一絲內容來,因而才會突然這般、好奇反問,並拾起身前譜紙,將其朝餘瑛潔緩緩遞出。

不過餘瑛潔見狀,卻連連後退擺手,示意自己不必看,這紙上所記的譜子。

當然,她也確實對於音樂,可謂一竅不通。

當年餘瑛潔跟隨欒嵩,學習廚藝許久,也未曾窺得,老師在樂器演奏上的半點門道。

否則的話,恐怕那時,已然上了年紀、閒來無事的欒嵩,多少也會傳授她些許,入門的樂理知識了。

不過俗話說,沉浸感染。

音樂是有節奏、韻律的東西。

一個東西,便是接觸得久了,多少也會殘留下,多年不曾忘卻的記憶。

這首由欒嵩在晚年,所創作的別緻琴曲,餘瑛潔已是不止聽過了數十遍。

所以即便方才,沈芊榆初次演奏得、技藝頗為生疏僵硬,但卻依舊令她,聞之不禁心絃觸動。

故而她才會被琴聲,吸引來此。

並且為了確認,方才是否是,她耳畔的一時恍惚差錯,餘瑛潔才會想要順著內心的好奇牽引,來此向沈芊榆,提出這般要求。

“不、不,芊榆小姐,我看不懂樂譜的。只是,方才傳來的這支琴聲,我好像以前,的確是聽過的。”

餘瑛潔當即解釋出口,連連擺手卻步,並面有所思般答覆。

沈芊榆見狀,秀眉輕揚,看向餘瑛潔的目光,不由透著幾分驚詫。

想來少女也未曾料想到,對方竟還曾聽過,父親教給她的這首、神秘高階樂章。

“餘嫂到底是什麼來歷?我怎麼內心會隱約感覺,她好像跟媽,不只是同鄉這麼簡單……”

心中這般思忖待定,沈芊榆自然不可能,當下徑直就將這般胡亂猜測道出。

她輕抿紅唇,點了點頭表示應答,繼而衝餘瑛潔抬手示意——

“餘嫂,你坐吧。我再試著,彈一次給你聽。”

……

溯寧市西華區,西山峰巒一處陡峭崖壁間,溶洞之頂的平臺處。

柏棠與羅弈兩道青年身影,此刻依舊安靜端坐於此。

兩人視線,平和而帶著幾分深深釋然般,就這樣遠眺向前方。

視線之中,整座城市的夜色霓虹,不斷變幻閃耀。

車水馬龍般的繁華喧囂,隔著如此遠的距離,彷彿那般聲嘈,也減弱了許多,難以企及渲染,這山林之間的空靈寂寥。

方才兩人一番交心對話,柏棠亦獲悉了,羅弈為何會變了性格的緣故。

後者抗拒交際、不願與人信任,皆源自他當年,所遭受的欺騙與傷害。

當一個人,付出了他的第一次真心,想要與之交託坦誠的時候,卻迎接來這般利用和重創,想來任誰都難以接受。

在羅弈的心中,他那時是當真將對方,視為了自己的知己好友。

他無條件般相信付出,所給予的關心照顧,都是源自那顆、想要獲悉友誼溫暖的心。

這一腔熱忱傾注,都只為換取,對方的同等相待。

當初的羅弈甚至覺得,只要對方願意無條件、無保留地,真心與之坦誠相交,哪怕是讓他為了朋友,兩肋插刀、丟掉性命,他也不會有絲毫怯懦猶疑。

“柏棠,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羅弈雙眸微閉,抬首猛嗅了一口,掠過山巒林障之間的微涼夜風,繼而偏頭看向一旁安靜坐立的柏棠,由此突然想到了什麼,並試探發問。

柏棠眉宇輕抬,同樣轉而看向羅弈,卻只是輕點了點頭,面色顯得分外平和。

“你……你為什麼會,想要來溯寧交換求學?你在這邊,可有認識許久的人?”

這番接連兩個疑問落下,柏棠平凡的面容之上,不禁有著細微的神色波動。

他未曾料想到,沉默良久的羅弈,眼下乍一開口,便會問及他,這樣的尖銳問題。

但柏棠猶豫糾結間,最終還是不忍,對羅弈撒謊隱瞞。

畢竟,後者方才都已經將自己內心,所壓抑於最深處那般,難言提及的往事,都傾吐出來,告知了自己。

可見,他是真心將自己,視為了交心的知己,那自己又如何能,不坦誠相待呢?

“我、我來溯寧是為了……”

柏棠面容逐漸變得正色起來,言及至此、稍作停頓,但最終還是鼓起了內心僅剩的勇氣,在同樣深吸了一口冰涼空氣後,緩緩壓低聲音答覆。

“為了尋我母親的。”

“原來如此——”

“柏棠,有件事情,我想我,也得對你坦白。”

羅弈聞言,先是怔了一瞬,但很快他也便回神,反應過來。

心中略作思忖,羅弈最終還是決定,將他所知曉的、今日發生於莘園之前的事情道出。

“其實,今天下午,我給你打過電話。可能那時你在忙,沒有來得及接。但其實,是因為當時有人,來學校尋你。”

“那是一位年齡約摸四十出頭、衣著素雅、面容清秀的中年婦女。她自稱是你母親的朋友,前來尋你、是為替你母親,轉交一樣東西。”

“當時,我見聯絡不上你,又見那人,尋你之意誠懇迫切,加上秦嘉淇那丫頭,她又——”

羅弈開口接連述說著,不過解釋的話語,剛到一半,卻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戛然一頓,頷首停止下來。

“當真有人,來學校尋我?今日上課前,孔巍峨也曾與我說過。”

柏棠倒並未在意,羅弈後面的解釋用意。

他聞言,眼中不禁有著驚詫之色掠過,面龐之上,隱約卻帶著幾分糾結、和一時難掩情緒的複雜泥濘。

“我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給予你怎樣的建議。所以,柏棠,你願意和我講講,關於你母親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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