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婦女連連擺手拒絕,最後衝柏棠豁然張嘴點頭,伸出手去。
她指了指樓外的某個方向,接著便在柏棠有些怔住的目光中,轉身上樓離去了。
柏棠沉默片刻,繼而心領神會,面色這才淺淺掠過一抹期待。
他重新提好手中東西,快步下樓,朝著方才中年婦女,所指的那處住戶趕去……
溯寧市郊,裕安縣清河村,溫泉度假區。
正在建設施工中的酒店大樓,三層連廊通道盡頭,是一處延伸至外的,露天觀景弧形平臺。
平臺正對蜿蜒的清河之畔,與樓外密林相接,風景甚是怡人。
午間涼風陣陣襲來,厚重的白雲遮蔽日光,驅散著初秋仍舊的餘熱。陰蔽之下,更適旅客納涼乘閒。
此刻的平臺盡頭,圍欄邊沿,早已步入大樓多時的沈軼,正一手叉腰,筆直站立著。
他目光眺向遠處,繼而俯視開去。
視野之中,被茂密樹林和依稀錯落的建築、分隔開來的清澈河流,正緩緩流淌。潺潺的涓流之聲,融入這片自然風光,帶來悅耳怡人之感。
沈軼心思微沉,面色平靜,似乎依舊在思忖著,方才的一番探查。
自一個小時之前,他步入這幢建造中的酒店大樓伊始,便隱約覺得有哪裡,令他不適的奇怪之處。
倘若此前,他未曾收到,來自那位“蘇小姐”的神秘來訊提示,恐怕此前的短時簡單巡察,還不會有什麼令人驚奇的結果。
可幸運的是,昨夜舊友秦琛的突然造訪,告知了他,託人在興遠調查的結果,也便徹底解除了,縈繞他心中,不甚確定的疑惑。
“想不到,你竟是,為了顧念而來。難怪針對我的意圖,如此明顯……”
沈軼濃眉微皺,突然抽回思緒,薄唇微張之間,自語呢喃出聲。
接著在他腦海之中,便也再度浮現出,一張女子熟悉、卻又已然模糊的窈窕身形,及清瘦面容來,令他神色悄然變得黯淡不少。
“當年,因年輕氣盛所犯之錯,終究使我耿耿在心、至今難以釋懷。”
“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小榆。如果你在天上看著我們,要派她來,向我索要一個交代的話,那我——”
“你是誰?為何會進來此處?”
然而就在沈軼,陷入有些悵然的思緒之中,與內心自問之際,身後卻突兀般,有著略帶急促的腳步湊近,接著一道噙著幾分驚詫的女聲質問,也隨即傳來。
沈軼恍惚回神,忙轉身望向樓間連廊。
視野之中,是一名正戴著口罩和安全帽,身著此地藍色工作服的中年女子。
在其身後,還另外有著一男一女,兩道陌生身影,遙遙跟隨。
對方雖然此刻換了裝束、蒙著面,但此刻目光,銳利有神盯著她的沈軼,還是將其依稀辨認了出來。
畢竟同為親生姐妹,只看兩人眉眼,便有著七分相似。
而這道呼聲來源的中年婦女,正是此前也帶著顧煒母子二人,進入酒店的顧晗。
“你就是,天韻國際的分部專案代理人,顧晗吧?你好,我是沈氏集團,沈軼。”
沈軼目光微凝,視線遙遙鎖定在眼前,也向他快步走近前來的顧晗身上,眼眸之中,波動甚甚。
他在兩人對立而站,間隔半米的距離止下步伐,接著主動伸出手去,微笑示意。
“沈總。”
顧晗清秀面容之上,掠過一抹細微的情緒波動,但很快便被她隱藏回去。
她望著眼前這名多年未見、已經有些略顯陌生的硬朗面孔,在思緒微微一怔之後,繼而幽然開口。
“您突然造訪此處,也不向我、與溯地宋總知會一聲,意欲何為啊?”
顧晗看似輕描淡寫、不帶多少情緒的話語,落入眼前的沈軼耳畔,卻令他覺察出,對方十足的針對之意。
看來此前,舒曼笙與秦琛,皆是所料不差。顧晗的確是衝著自己,或者說是,為了她的姐姐而來的。
兩人之間,氣氛微微沉默。
沈軼並未立即回答顧晗的探問。他將目光轉而看向後方。
在顧晗身後,顧煒與鄒曉,此刻也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側。
“小妹,你們認識?這位是?”
鄒曉目光略微環視了,身前對立的二人一眼。
接著她目光落在眼前的沈軼、那硬朗面龐之上,似乎隱約覺得對方有些熟悉,但又暫時未曾想起來姓名,於是語帶好奇地,問向顧晗。
“嫂子,這人不僅我認識,你也應當見過才對。”
顧晗眸間眼神,閃過一抹決然,接著倏爾開口,目光不偏不倚,繼續注視著沈軼的神情變化。
看她這般模樣,顯然也不願再隱瞞身份,因而徑直衝鄒曉解釋——
“說起來,他也算是,你的前妹夫了。”
“你是沈軼!二妹顧念的丈夫?”
被顧晗饒有深意的一句簡短話語,道出身份,鄒曉神色微變,似乎怔了一瞬,接著猛然回身,盯住沈軼,語氣噙著一抹驚異般開口。
瞧見自己母親,這突然變幻的語氣神情,一旁安靜站立的顧煒,此刻俊逸的面龐之上,卻帶著分外思忖般的疑惑。
沈軼,他自然是僅限於知曉的。
對方是沈氏國際酒店集團的董事長,他此前便聽秦嘉若提及過。
但眼下聽自己母親卻說,他似乎還是已逝多年的姑姑,顧念的丈夫?
那如此說來,對面站立的這名,與自己本無交集的中年男人,竟突然間,變成自己的姑父了?
與顧煒的略顯驚訝、卻並未開口出聲不同,鄒曉此刻,在知悉了對方的身份之後,面容之上,竟顯現出一抹期盼之意。
她快步走近前來,及至沈軼身前半米處停下,接著開口探問。
“早年間,聽及二妹骨灰,安放在了老家興遠市郊、九夜山公墓?這麼些年過去了,我一直未曾替顧岑,去祭拜過她。你可否將詳細位置,告知於我?”
沈軼神情錯愕,未曾想到,對方見到自己後率先所問的,竟是此事。
但沈軼自然也瞧出了鄒曉的身份,出於心中對顧念的歉疚,他並未來得及多做思考,便就勢點頭,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