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新生們,在校園內落下的東西,我們擔心,他們這樣放在人流多的地方,容易遺失,所以就全部集中挪到學生服務樓來,方便他們找尋。”

看著眼前中年婦女那望向自己,略微皺眉的模樣,兩名少女在耐心解釋完後,還不忘顧及著多問了一句:“怎麼了,阿姨?是不是我們這兒,有您孩子落下的東西啊?”

“哦,不,沒有。就是同學,你提的這個箱子,我隱約看著有點兒眼熟而已。”

“那您、要確認一下麼?”

中年少婦聞言微怔了片刻,其中一名女生立即俯首,望了望自己身後拉著的一個黑色皮箱,然後連忙又重新看向她,悉心地詢問了一遍。

對於少女的主動詢求,中年婦女倒一時間顯得有些愕然和猶豫。

畢竟她心中雖然多少有幾分好奇,但是卻又並沒有什麼緣故,一定要私看一位陌生人的東西不可,而且加之她也僅僅覺得有幾分眼熟,萬一弄錯了,既耽擱了她們的時間,又會為自己平添一些不安。

不過,心頭始終縈繞的那一抹、如同壓抑和塵封了許多年的那份亮光,卻在引誘著她,渴望想要確認,之前恍惚偶然聽見的那個,令她無法忘卻的名字。

“嘟——嘟——”

就在中年婦女嘴唇微張,意欲半蹲下身去,打算決定什麼時,包中放置的手機,卻在這時震動了起來。

中年婦女迅速地整理好複雜的情緒,伸手至肩包中取出手機,簡單看了螢幕的來電顯示一眼,隨後眼神微微一凝,臉色逐漸肅然起來。

“哦,同學,你們先去忙吧,我不用確認了。打擾了,抱歉。”

簡單地解釋和道歉了兩句,中年婦女便很快蹙著柳眉快步轉身走開了,唯留下原地的兩名女生,彼此滿是疑惑地對視著,怔了一會兒後,這才互相無奈地搖搖頭,重新搬起一地的東西,拖著它們繼續上樓梯。

自學生服務樓前的空地上,快步走入前方的草坪邊沿,中年婦女這才急忙接通了手機。而從她臉龐上的神情來看,似乎有什麼頗為要緊的事情。

“喂,請問是趙婧然女士麼?”

在將手機輕緩放置耳畔後,裡邊一道中老年婦人的疑問聲音,很快便頗為利落地傳來。

中年婦女,也就是名為趙婧然的她,似乎從這道聲音中揣度著什麼,等待了些微時分,方才簡短乾脆地點頭應聲回答:“嗯,我是。”

“我是第三醫院心血管科、上次為您檢查的陸醫生、您的檢查報告已經出來了,不過結果有些不太好,所以您要做好心理準備。您有時間的話,儘快來醫院一趟吧?”

手機另外一邊,那名女醫生的話音道盡,趙婧然的面色,幾乎在一瞬間顯得蒼白了幾分。

但不知是否對此早就已經有所預料,很快的,她又再度恢復了淡然的神色,對著話筒邊再度輕“嗯”了一聲,然後將電話緩緩掛掉。

趙婧然抬起頭來,隨手隨意地將手機放回肩包內,視線仰望著水霧朦朧的乳白色天空,眼神中,開始隱約有著複雜的神采浮現而出。

呼吸放緩著深深吐了一口氣,當俯首時,她的面色已徹底迴歸平淡,並邁開了步伐,果決地朝校門方向快速離去。

在沈芊榆的母親趙婧然,離開溯寧大學校區時,此刻的校園之內,芳園的女生公寓二號樓,某間寢室內,沈芊榆正動作麻利地,整理著她帶來這裡、並堆放了一地的衣物和日用品。

“同學,報到的時間已經到了呢,等下回來了再收拾吧?”

一道清脆乾淨中,又略微帶著幾分催促與提醒的女子柔聲,自沈芊榆的身旁傳來,令她黛眉輕揚地暫停下了手中的忙活兒,螓首微偏過去,望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視線之中,是一位身著藍色休閒襯衫、與乳白長裙的短髮少女。

女子容貌雖然乍一看極為普通,而且還戴著大大的黑框眼鏡,不過那含著微笑的白皙面龐,卻襯托著她的單純與清秀,這不由得使沈芊榆第一眼,便對她產生了些許好感。

於是她在微頓了下後,立即回以笑容,並感謝開口:“嗯,知道了,馬上就好,謝謝。”

“我幫你吧。”

見到沈芊榆那床邊一大疊隨意堆放在一起的東西,短髮少女輕輕嘟了嘟小嘴,然後顯得頗為熱情地上前坐到桌邊的凳子上,伸手主動幫她整理了起來。

彷彿被眼前女生這樣的熱情與主動,弄得有些不太適應,沈芊榆微微一怔,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想要開口說什麼卻動了動嘴唇,未曾說出口。

“大家以後,都是同學兼室友了,互相幫忙是天經地義的嘛。以後也要麻煩多多關照哦。”

在偶然抬首之間,也許是瞧出了沈芊榆那神情囧然的樣子,短髮女生再次展顏一笑,隨手如同習慣性般輕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對著她悉心解釋。

這一次,沈芊榆沒有再多說什麼感謝的話,僅僅於心頭輕應了一聲,清麗的面容上回以對方一個柔和的笑容,相對無言間,分明已經瞭解了對方的心意。

“看來這一次,真的沒有白轉來溯寧大學呢,一開學就能遇到這麼好的室友。”

臉龐上始終掛著微笑的同時,沈芊榆心底卻在如此地細細呢喃。而她的思緒,也隨之緩緩地回到了距今半個月多前的那一天……

溯寧市望江區興豪雅苑,沈家別墅,一層大堂內。

明亮寬敞而又奢華的巨大客廳前,整齊地擺放著一整套曲美真皮沙發,而沙發的純玉茶几之前,沈芊榆一家三口,正相對靜坐著,臉上顯示著各自不同的神情。

趙婧然柳眉微彎地看向就坐在自己身旁,不過美目卻微垂著有些發呆俯視地面的女兒,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旋即偏過頭去,視線轉向了坐在相對較遠處的,自己的丈夫。

即沈芊榆的父親,沈軼。

“沈芊榆,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到底考不考溯寧大學的研究生?”

簡單地與自己的妻子對視一眼以後,沈軼當即便瞧出了她眼中的無奈神色,轉而本就肅然的臉色,此刻顯得愈發陰沉了些許,並厲聲再度質問。

“沈軼,我看就算了吧,還是別逼孩子了。”

在見到被父親多次詢問後,每每腦袋愈發垂低,卻依然堅持沉默不語的女兒,趙婧然終於面露出不忍心,忙抬手止下了似乎就欲起身的沈軼。

“婧然啊,你怎麼還打算將就她?我看孩子分明就是被你寵壞了,現在竟連父母的話,都聽不進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沈軼目光深深地望了眼自己的妻子趙婧然,話語這才放緩了不少,卻又埋怨起來。

“爸,你覺得,你有資格這麼說媽麼?”

就在聽完沈軼的訓斥,趙婧然面色陰晴變化神色有些無奈和感嘆時,一直低垂著螓首,始終沉默不語的沈芊榆,竟突然間抬起了頭來,眼神顯得分外肅然地看向自己的父親,目光中帶著不甘。

被沈芊榆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弄得神經一緊,片刻之後,沈軼方才回過神來。

放置於身前十指交叉的雙手微微握緊了幾分,沈軼濃眉輕皺,卻陷入了沉默當中,許久未曾再開口說什麼。

直到沈芊榆一直直視自己的目光,開始挪移開去,沈軼眼神中的複雜之色與波動,這才逐漸平復了下來,然後霍然起身,硬朗的面龐下,顯示著堅毅。

“芊榆,不管你願不願意。下個學期,你轉校讀研的事情,沒得商量!你若是到時候不去溯寧大學報到,那這個研究生,你就別唸了!”

對著自己一臉倔強的女兒撂下這番狠話,沈軼便不再繼續待在這樣壓抑的氣氛中,徑直轉身邁開大步,上樓走回了自己二層的書房。

“芊榆啊,你千萬別再鬧脾氣了。你看你爸,畢竟也是為了你好,要不然就答應吧……”

“媽!”

抬眼見到自己丈夫重重地掩門關上,趙婧然連忙悉心地輕聲坐到女兒身旁,一面勸慰一面試圖開導她。

不過她出口的話語尚未道盡,便被沈芊榆出聲喝止。

“怎麼連你,也不理解我?”

沈芊榆同樣在一剎那猛地站起身來,美目中滿含不解和隱隱失落地,俯視著母親的面龐,黛眉緊蹙如此反問了一句,然後再沒了多作解釋的心情,蓮步輕移間,轉身快速摔門而出,也離開了大廳。

一方燈火鋥亮寬敞華麗的客廳內,卻僅餘下趙婧然一個人,靜靜地呆坐在沙發一角,和自嘴中傳出的幽長而無奈的嘆息……

“那一次的倔強對抗,真的是我錯了麼……”

“算了,不去想那些了。既然如今已經來報到了,還是先去教學中心樓,看看能不能遇見秦氏兩姐妹吧。”

心中懷著各種波動的情緒,沈芊榆與另外一名短髮少女,快步行走在校園林蔭道間,回憶著當初,她一心拒絕轉校讀研的幕幕往事場景。

晨雨漸漸轉停,斜風依舊輕輕吹拂在小樹林間,白雲之後躲藏的陽光,也透出臉來,穿過層層被雨水洗滌沖刷後清綠的密葉,斑駁地照射在少女臉頰和嬌軀上。

沈芊榆深深地吸了一口微涼空氣,將心底紛繁的思慮壓抑下去,也很快隨著這方天氣,雨過放晴。

“呼——呼——秦同學,你走慢一點兒啊。”

在沈芊榆以及同一寢室的短髮少女,並肩行往教學樓報到時,同樣反向穿行於校園小樹林的林蔭小徑間的另外一處,正有著一道熟悉的喘息喚聲,隨著略顯急促的呼吸,斷斷續續地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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