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得秦嘉若話語之中,隱隱帶著的三分詫異,似乎沈芊榆來到溯大,並非是出自,她原本的計劃。
不過很快,她也明白了過來,作為學生服務社長,她對學校一些隱秘,倒也算了解不少。
沈氏集團與溯大之間,是有專案資助合作的,她的父親沈軼,與溯大某位校董,也常有往來聯絡。
想來這番決定,應該是他的父親,有意為之吧?
溯寧市第三人民醫院,趙婧然所在心血管科病房。
“軼哥,我到得不晚吧。嫂子,可有打擾你休息了?”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道中年女子那分外爽朗的問候聲,率先由遠及近傳來。
聲音落下,一道中年女子身影,方才出現在了病房床邊,沈軼與趙婧然的視線之中。
乃是秦嘉若、與秦嘉淇兩姐妹的母親——秦琛。
秦琛看上去,年齡彷彿只有三十來歲,打扮頗為時尚,一頭藍紫色捲髮,盤成花苞模樣,額頭戴著折射光暈的墨鏡,胸前懸掛水晶項鍊,烈焰紅唇微微蠕動之間,一面關切開口,來到趙婧然床邊。
“嫂子,你的病,我也聽軼哥提了。放心吧,現在醫學這麼發達,肯定能治好的,你放寬心。對了,這是我從國外機場免稅店,給你帶的營養品。”
秦琛話音落下,將手中提著的數袋禮品,也忙遞到了,身旁站立的沈軼手中。
沈軼有些遲疑地,緩緩接過,還不待他開口,秦琛便已經繼續主動,當著趙婧然的面,向其答覆。
“你前一陣子,讓我幫你在美國調查的那件事情,我也有些眉目了。等會兒晚間有空,我單獨和你說吧。”
“沈軼,是什麼事啊?你們如果有工作上的問題,就先去忙,我這裡,暫時不用人照顧的。”
趙婧然視線落在丈夫,那略微有些明亮起來的眼神上,似乎瞧出了些什麼,忙不迭也接過話來,衝他示意。
“不急,等會兒醫生,還要過來檢查一次。等你這邊,結束了再說。”
沈軼濃眉微微皺起,視線自與秦琛對視中,挪移開去,看向自己妻子,柔聲解釋。
“對啊,嫂子,你的身體比較重要,我看軼哥,今天估計是放心不下你了。我的事、還是改天吧。那我就不打擾你們,我也得先回家收拾東西。看看我家那兩位丫頭,最近怎麼樣了。”
秦琛也瞧出了沈軼眼神之中的示意,於是不便久留打擾,起身道別之後,便風風火火地,又快步離去了。
“秦琛她,許久不見,還是老樣子。我要是有她,這般年輕的心態,或許就不至於,是個病秧子了吧……”
趙婧然望著秦琛離去的方向,沉默片刻之後,苦笑自嘲。
“婧然,你別胡思亂想,你的病,還是太過勞心導致的。而且,當年那件事……”
“沈軼。”
就在沈軼,原本想要安慰趙婧然時,不知怎麼卻突然脫口又險些提及往事,卻忙被後者拉住掌心,提醒制止。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
沈軼反應過來,連連道歉,心中恍惚之間,想起之前舒曼笙,向他所講述的舊事,或許這才令原本已經快要遺忘的自己,又加深了那份印象。
“其實他們家,也並非像你表面看到的,這般溫馨。”
“你別看秦琛她面上,應對凡事,總是表現得風輕雲淡,但當年老秦出事,她正在國外出差,沒來得及趕回來見最後一面,這件事在她心裡,也一直縈繞不去。”
“只是,她和我說過,怎樣念舊悔恨,也只無濟於事。活著的人,過好當下,才是對故人,心存最好的感激。”
“婧然,你明白我說的意思嗎?”
沈軼的勸慰,落在趙婧然耳畔,令她心境不由柔和了下來。
她的思緒,一時竟又回憶起了當初,柏若愚在臨終前,對自己所說過的話。
趙婧然雙眸之中,逐漸為淚水所模糊,最終輕應一聲,緩緩點頭。
……
“婧然,我、我恐怕以後,不能照顧你了。”
“你身子一直不太好。沒有我在,你也要、一個人照顧好自己。答應我要、要學會放寬心,為了自己,也為了、為了我們的孩子,好好活著。”
“我給、給我們的孩子……我在回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了,給我們的、我們的孩子取名,就叫、叫作柏棠……”
……
沈軼瞧得趙婧然默默流淚的模樣,不禁心中升起一抹心疼,緩緩伸手,將病床邊的妻子,摟進了懷中。
“柏棠,我的孩子……”
病房之內,靠在自己丈夫懷裡的趙婧然,兩行清淚落在煞白的面龐上,內心卻更加堅定了想法,不住於心頭,喃喃自語著。
“你真的來到溯寧了嗎?我的時間不多了,我不能再等下去,不能再對不起若愚。孩子,我一定要找到你,彌補這些年,對你作為生母的虧欠……”
雨後的天外,夜色深沉,昏暗的天幕黝黑無星,僅有著一輪圓月,在厚厚雲層之間,傾瀉著,隱約可見的光暈。
溯寧大學,莘園男生宿舍樓,柏棠所在的寢室內。
在趙婧然於醫院內,分外思念著自己的孩子時,此刻靜靜仰臥、躺在自己床上的柏棠,眉頭亦緊皺著,將雙手枕於腦後。
他心中也同樣,懷揣莫名情愫,思忖著最近、所發生的許多事情。
柏棠之所以會選擇,自興遠大學而來,報名申請這一次、與溯寧大學提出的交換生名額,是因為在三個多月之前,也就是舒曼笙前往拜訪沈軼的那一天,他也同樣遇到了一件、足以令自己,改變多年認知態度的軼事。
因為在那天,他方才知道,於興大設計學院之中,教授自己其中一門專業課程的老師——趙毅然,竟然就是自己失蹤多年的母親的哥哥,也即是自己的親舅舅!
那一天,趙毅然告知了柏棠許多事情,並向柏棠解釋了,她的母親,當年亦絕非想要拋棄他。
相反的,她當時甚而是,懷揣著極大的求生意志,才在那樣艱難危困的環境裡,生下了柏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