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位小姐,是……是你找我?你說你叫、叫蘇茹?”
隨著腳步下樓臨近,廖有為也很快看清了,站立於門邊的那道曼妙少女倩影,同時第一時間,將視線落在了對方的面容之上。
但隨之他的神情,卻很快僵硬了下來。
眼前少女,雖然生得明眸皓齒,皎白容顏宛若出水芙蓉般豔絕,但廖有為還是頗為確信,對方並不是,自已記憶之中的故人模樣。
來者絕非自已當年所認識的蘇茹,何況如今二十年的光陰過去,她又豈會依舊是,這般少女模樣?
只是,令廖有為同樣頗感驚詫的是,眼前少女五官容顏,雖說與自已腦海中映照出的蘇茹樣子,有著幾分清晰可辨的差異,但……
那雙嫵媚如春水秋波般,盈盈動人的杏眼,卻不知怎的,忍不住帶給他,無限思量的熟悉感覺。
也正是因為內心,如此糾結難斷,廖有為此刻,方才會一反往日沉穩平淡般的神態,而顯得有幾分惶然不知所措,衝舒曼笙試探發問。
“抱歉,廖先生,為了讓您能夠見我,所以才會對您女兒如此說。”
舒曼笙衝及至身前的廖有為簡單解釋,並頗為禮貌般,對他微微頷首,由是再行正式介紹。
“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舒曼笙。蘇茹,是我的母親。”
“你、你是蘇茹的女兒?!你母親她、她如今還好嗎?”
廖有為聞言,神色再度起了變化,當即薄唇微張,似立於原地、怔了片刻,方回神開口,仿若有些不可思議般,小心翼翼地柔聲探及。
“我媽媽她,早在十年前、便已經去世了。”
舒曼笙俏麗容顏之上,神色略顯黯然,稍作沉默片刻後,如是緩言答覆。
“怎麼會……”
廖有為聞言,腳下步伐踉蹌,身子搖晃般,竟險些未及站穩。
他猶如接受到什麼晴天霹靂一般,整個人肉眼可見地頹喪下來,情緒幾乎在剎那間崩盤。
唇角微顫著,廖有為呼吸漸次加重。
他努力鎮靜下心中波瀾,視線落在眼前舒曼笙、那隱約如她母親一般熟悉的容顏上,用極為困頓的話述,接連試探開口——
“她、她是怎麼走的?你、你姓舒?你不是柏若愚的女兒?”
廖有為之所以會這般質問,是因為在早年間,他因失戀打擊,而獨自離開興遠、出國留學。
那時他所獲取到的資訊,還是蘇茹與柏棠的父親——柏若愚之間,有著極為親密無間的關係。
並且,蘇茹也曾當他的面,對其坦白,自已早已有了暗戀之人。
而對方,正是那時在興大附屬內,頗為優秀的青年骨幹醫師。
廖有為自知,自已多方面都不如柏若愚,因此才會萌生了,退讓放棄的念頭,選擇遠走異國他鄉。
而之後,再發生的那一系列不堪往事,便早已不是遠在萬里海外的廖有為,能夠知曉獲悉的了。
他對數位興遠故人的記憶,直至如今,依舊留在了匆匆離別那年。
“母親因多年積勞、鬱結成疾,以致心肺衰竭離世。廖先生,我媽媽對我說過,他和若愚叔叔兩人之間,從始至終,都只是簡單、純粹的摯友關係。”
舒曼笙安靜注視著對方。
廖有為那番神情激盪般的複雜變幻,清晰地呈現在了少女的面前。
只是她依舊頗為平緩、卻認真地,一字一句答覆著對方。
“明白了……明白了……”
廖有為聞言,原本泥濘的心緒,竟有了一絲微緩,轉而在踟躕良久之後,方才看似釋然般,長嘆出一口氣來,接著開始重新打量起身前少女。
從對方的氣質神態之上,廖有為能夠敏銳察覺到、一種遠超她這個年齡,該有的成熟穩重。
“只是這些年,你與你母親,一定吃了許多、常人難以想象的苦楚吧?”
兩人依稀之間,互相注視著,在片刻之後,竟是誰都未曾率先開口言語。
不過就在舒曼笙打算打破僵局、挪開話題,徑直道明自已此番來意時,一旁突然出現在大廳處的廖盈,則連忙搶先語帶驚疑般開口——
“咦?爸,你和這位客人,就這樣在門邊杵著幹嘛?她當真是你的一位故人啊,那請她進來,坐下再聊呀?”
“哦,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舒小姐請進。”
被自已女兒這般猝不及防出現、一陣追問,廖有為這才恍惚回神,簡單整理了一下內心複雜起伏的情緒,將面色恢復常態,接著側身腳步退讓,並伸手柔聲示意。
“那就打擾廖先生了。”
舒曼笙見狀,則回以禮貌般的頷首,邁步緩緩踏入室內。
對於對方這樣一位,在國內赫赫有名的音樂大師,拋開自已母親與他的那一層關係,自已內心,確是懷有尊敬之意的。
兩人徑直步入一層會客大廳,穿行過走廊,便由廖有為領著舒曼笙,沿木板樓梯,朝二層他所在的書房走去。
樓下廖盈見狀,心中不免升起一抹驚訝來。
因為自已父親,很少會在老家接見外客,更遑論直接領著對方,避開大廳,往他所有私密佈置收藏的二層房間帶去。
不過,就在廖盈有所疑惑,準備著想要開口探詢什麼的時候,走廊樓道間,原本在前領路的廖有為,卻突然止下了步伐。
他身子扶於欄杆處,朝下方自已探頭的女兒望去,並開口囑咐——
“盈盈,爸午間要留貴客,在家中吃飯。你這會兒若是無事,便去一趟臨近的市場,再買些新鮮的果肉蔬菜回來吧。”
“哦,好的。”
廖盈聞得父親如此認真吩咐的模樣,當下有所會意,忙不迭點了點頭,便轉身快步走出了房門。
舒曼笙蓮步微頓,瞅著父女倆這般、默契的眼神與言語交流,當下竟忍不住唇角輕抿,莞爾會心一笑。
只不過,隨即她便很快有些感傷了起來,俏麗面容罕見般,迅速浮上一抹冰冷。
看這般模樣,似乎她亦因此有所感,想起了自已那、從未見過面的父親吧?
少女只記得,在母親於她講述的一幕幕往事中,都鮮有提及自已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