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人龍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腕上那塊價值不菲的金錶。

距離那個狂妄的算命先生離開這個會客廳,時間已經過去四十分鐘了。

當然,戴人龍並不覺得那算命先生這麼快會回來,他只是習慣性地看了看時間。

戴人龍是一個在意時間觀念的人,他的手下如果敢在他面前遲到的話,戴人龍絕對會大發雷霆,碰到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直接將那敢遲到的手下降職處分也不一定。

同樣,戴人龍對其他人也極為遵守時間約定。

比如他今天本來約好跟情婦下午三點一起去喝咖啡的,但現在看來恐怕是要遲到了。

戴人龍心中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讓那個情婦多等一會。

主要是那個名叫束行雲的算命先生,實在是讓他太生氣了。

照道理來說,他堂堂一位軍統局長,整個大華情報系統毫無爭議的首腦人物,根本沒必要跟一個算命先生置氣。

但問題是,他戴人龍查這個蓮花教的案子已經查了一年多了,迫於金陵城中那權貴富商的壓力,他可是花了很多精力去查這個蓮花教的,卻是至今也一無所獲。

然後今天這個算命先生,言語之間卻是好像隨隨便便就能找到那個蓮花教的據點一般,這又如何不讓戴人龍生氣。

相對於和情婦約會遲到,戴人龍自然更在意自己的權威被人挑戰。

最主要的是,戴人龍也不認為那算命先生真的能找到蓮花教的據點所在之地。

這種信口雌黃之徒對他的權威的否定讓戴人龍尤為憤怒。

所以他要等在這裡,等那個算命先生兩手空空地回來,然後再好好羞辱那算命先生一番。

他戴人龍從來都不是一個心胸寬廣之人。

對面的滕衍平似乎有些坐立難安,不時抬頭望望會客廳的大門,又看看戴人龍的臉色,眉眼間的愁意和擔憂彷彿一團濃得化不開的墨。

“滕副署長,你不會真的以為你那個侄女婿,會把令千金找回來吧。”

戴人龍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語氣中滿滿都是嘲諷之意。

滕衍平這個財政署的副署長,雖然這幾年在大華民國官場上正當紅,但是要論在民國政府中的權勢地位,跟他戴人龍還是遠遠不能相較的。

他戴人龍是總統先生真正的心腹臂膀,是總統先生手中的一柄利劍,就算是軍中那些手握兵權的大將,在他戴人龍面前,也要恭恭敬敬低頭叫戴兄。

像滕衍平這種級別的官員,平常根本不會放在戴人龍的眼中,這次會來幫滕衍平來找女兒,也是因為滕衍平求到了總統先生那裡,他是應總統先生之命才來處理這件事情的。

“……戴局長,我的那位侄女婿,算卦還是很準的……”

滕衍平猶豫了一下,輕聲說了這麼一句。

戴人龍登時爆發出了一陣大笑,戲謔地看看著滕衍平道:

“滕副署長,虧你還是留過洋的讀書人,居然還會相信這些迷信之事。”

“如果這個世界上的事情,靠算卦就能算出來,那要我們這樣的情報機構還有什麼用?我這軍統局長的位置,不如也請個算命先生來幹好了……”

本來戴人龍一邊說,一邊笑聲越來越大,彷彿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一般。

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某一刻,笑聲卻戈然而止。

因為會客廳的大門外走進來了兩個人。

不,準確地說應該是三個人。

走在前面的正是四十幾分鍾前離開的那個算命先生,身後跟著那個身穿風衣的男子,而在那算命先生的雙臂間,還抱著一個人。

那是一名容顏秀麗的少女。

戴人龍的笑容猛然僵了臉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那雙本來極為細長的眼睛。

怎麼回事?

真的被他救回來了?

難道真的靠算卦算出來的?

至於滕衍平,已經激動至極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朝那算命先生跑了過去。

“小觀,你真的把慧怡帶回來了,慧怡她……是受傷了嗎?”

滕衍平衝到了束觀的面前,看著在束觀懷中緊閉雙眼的滕慧怡,又是興奮又是擔憂地問道。

“小怡,小怡,你這是怎麼了?”

此時姑媽榮端淑也迎了過來,哭著將滕慧怡的腦袋摟進自己懷中。

“姑父,姑媽,慧怡表妹沒什麼大事,就是被人餵了一些安眠藥物,等會我會把她喚醒。”

束觀沒有將滕慧怡在那蓮花教據點中直接喚醒,是因為他覺得當滕慧怡睜開眼睛的時候,能看見自己的父母是最好的。

“我先把慧怡表妹送到房間裡吧!”

束觀抱著滕慧怡朝樓梯走去,從沙發邊經過的時候,發現那個軍統局長戴人龍正站在那裡,張口結舌般地看著自己。

束觀朝他微笑了一下。

“戴局長,你看,我沒有吹牛吧。”

戴人龍的神情頓時變得極為尷尬,同時還有一些羞惱之意。

但是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地問了一句。

“你是在哪裡找到她的?”

他的眼神中依然還有許多不可置信。

所以這一刻,好奇心終究是壓倒了面子。

束觀說了一個地址,想了想又說了一句。

“戴局長,如果你現在帶人趕過去的話,應該還可以把那蓮花教一網打盡。”

戴人龍的身軀陡然一震,目射奇光,緊緊盯著束觀的臉龐,似乎再確認束觀剛才這句話的真假。

只是束觀卻已經抱著滕慧怡徑自走上樓梯。

身後,戴人龍臉色數度變幻,最終還是咬了咬牙,朝身後那些黑衣大漢一揮手,匆匆離去。

在功勞和麵子之間,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清的。

……

滕慧怡終於甦醒了。

在和父母一番相擁而泣之後,她也講述了她為什麼會被蓮花教抓去的事情。

當然那些事情束觀早已在那個蓮花教主的記憶中知道了詳細的經過。

無非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富家少女,被一個江湖老道的女子騙去參加了兩次蓮花教的聚會,但終因為少女良好的家教,讓她對那個地方極為反感,再目睹了一些醜惡之事後,她跟那個女子表示以後再也不會來了。

只是少女終究不知人心險惡,在離開前宣稱要把這裡的一切都告訴巡捕局,於是她就再也無法離開了。

大致的過程就是如此。

這件事情並沒有什麼太多的隱秘和曲折,當然不是如果束觀的到來的話,這件事情也會演變成一件很悲慘的事情,至少對滕衍平夫婦倆來說必然是如此的。

現在獨生女兒終於找回來了,這兩天像是山一般沉重地壓在夫婦倆人擔憂恐懼絕望的情緒,終於煙消雲散。

所以晚飯的時候,平常不怎麼喝酒的滕衍平也陪著束觀喝了不少,滕慧怡則是坐在一旁乖巧地給兩人倒酒,她的眼神不時會落在束觀的臉上,只是束觀卻似是渾然未覺。

而滕衍平夫婦則是熱情地邀請束觀在金陵多留幾天,好好在金陵城中玩一玩。

本來就準備在金陵呆上一段日子,避避申城那些風雨的束觀,自然是欣然同意。

而滕慧怡頓時開心地表示她會陪表姐夫玩遍整個金陵城。

金陵城,乃是大華天朝歷史上最著名的陪都,並且在神猴軍之亂時,成為大華天朝僅剩的掌控在王朝軍隊手中的一座重鎮,一路被神猴叛軍追逐的更始帝,就是在金陵城終於站穩了腳跟,然後以此城為根基,對神猴叛軍展開了反攻,最終敉平了神猴之亂,奪回了大華江山。

而在平定神猴之亂後,更始帝感念此城氣運和自己的命格可謂相輔相成,就一直留在金陵,以金陵為都,知道他死了之後,大華天朝才將帝都遷回燕京。

而如今到了大華民國,金陵城再度成為了大華的首都,其繁華之處,並不比申城差多少,至於說歷史底蘊,風景名勝,剛剛才興起不足兩百年的申城,自然完全無法跟金陵城相提並論。

第二天一早,束觀和滕慧怡,韓彪三人就各自騎著一輛腳踏車,從滕家別墅中出發了。

因為在滕家別墅的不遠處,就有金陵城最有名的一處勝景,玄武湖。

玄武湖東枕鐘山,西靠金陵古城牆,湖面呈一菱形,三人沿著湖邊的小道騎行,只見初升的朝陽灑在廣闊的湖面上,金波粼粼,湖中游魚歷歷可見,湖面上不時飛過一群群白鷺,景色美不勝收。

在沿湖騎行了半個小時左右,束觀看見了玄武湖邊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搭建了許多棚戶,那些棚戶雜七雜八地散落著,看去又髒又亂,棚戶區中有不少衣裳破舊的棚戶之民來回走動。

金陵乃是大華民國的首都,玄武湖又是金陵城最著名的風景名勝之地,所以在玄武湖畔居然有這麼一大片髒亂的棚戶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

似是看出了束觀的疑惑,滕慧怡連忙幫他解釋道:

“去年夏天的時候,玄武湖莫名奇妙發了一場洪水,湖水淹沒了湖岸四周的土地,我們家還算好,不是緊領湖邊,地勢也比較高,沒有被洪水波及,但是靠近湖岸的很多房屋卻被洪水淹了,大概有五六萬人成為了無家可歸的難民。”

束觀哦了一聲,想起了他在從荊城到申城的路上,倒是看到過這個新聞。

他甚至知道大半年玄武湖洪水氾濫得真正原因。

束觀只是沒想到,大半年時間過去了,這些難民居然還沒有安置妥當,在這大冬天裡,不得不擠在只能勉強遮風擋雨的棚戶中苦捱。

束觀直接將這個疑問問了出來。

滕慧怡也很是同情地看著遠處那片破爛的棚戶區道:

“民國政府裡那些官僚做事,本來就一直這麼拖拉的,只要跟他們的利益無關,又有幾個人會真正關心這些普通百姓?”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現在政府財政上太緊張,我爸爸也曾跟我說過這件事情,當初洪水剛發生的時候,他就已經想盡辦法在各處東挪西湊,終於湊出了一筆錢,本來準備用來幫這些難民善後,沒想到申城之戰緊接著爆發了,那筆錢就又被總統先生拿去當軍費了。”

束觀沉默了一會,輕輕嘆了口氣。

他已經是元嬰境的修行者了,在修行界中,元嬰境被稱為大能。

但是要說改變人間,他卻根本沒有這個能力。

而對於太過高不可及的目標,束觀不會沉溺糾結於其間。

然後束觀抬目望向遠方。

遠方有山,如猛虎般雄踞在玄武湖畔。

那就是鐘山,又名紫金山。

“慧怡表妹,要不你先回家吧,我想到鐘山山頂上去看看。”

鐘山離此處還有些遙遠,以滕慧怡的力氣很難堅持騎到那裡,而且束觀也不覺得鐘山之上有他前世風景區中那樣專門的騎行道。

於是韓彪陪著有些失望的滕慧怡先回去了,束觀則是朝著鐘山繼續進發。

不久之後,他出現在了鐘山山頂的最高處。

當然,這輛腳踏車不是四師兄邱暘造的那一輛,自然騎不到山頂,所以他是扛著腳踏車上來的。

束觀將腳踏車放在旁邊的草叢中,望向山的另一邊。

鐘山的另一側,是浩浩大江。

大江奔騰如龍,鐘山盤踞如虎。

此為龍蟠虎踞之勢。

在走馬門的青囊經中,對大華的幾處風水奇盛之地有過詳細的介紹描述,這幾處地方不僅風水旺盛,同時還是大華最重要的氣運之地。

荊城的龜蛇守大江之勢是其中之一。

這金陵的龍蟠虎踞之勢也是其中之一。

五千年前更始帝能夠在此城絕處逢生,最終重振大華國運,跟金陵城的氣運護佑也有著很大的關係。

本來大華的九大氣運之地組成的氣運大陣只要不被破壞,那麼即使大華某段時間會深陷至暗紙弱時刻,也終究能狂瀾倒卷,重整河山!

五千年前的更始帝,已經用他的豐功偉績證明了這一點。

只是現在……

束觀凝望著山下的大江,還有江畔的金陵城。

龍盤虎踞的地形依然還在,可惜卻已經是徒有其表,再無實勢了。

金陵城周圍的風氣之氣也依然旺盛,可惜這些風水之氣宛如一團亂麻,根本沒有清晰的脈絡走勢。

這種情況跟榮氏莊園的情況還不同。

榮氏莊園的風水也很“亂”,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改變風水的走勢,但不管怎麼改變,終究是有一條清晰的脈絡走勢的。

但是此刻金陵城的風水,在束觀的眼中卻是已經亂成了一團麻,再也不按照那龍盤虎踞的地勢在遊走了。

而風水之氣離開地脈走勢,意味著此處的氣運已然後完全被破壞了。

束觀知道這裡的氣運是怎麼被破壞的。

他在源櫻子的那冊筆記中看到過關於這件事的記載。

當初源櫻子去往荊城破壞荊城的龜蛇守大江之勢,但她其實並不是旭日國那個偽神派來破壞大華氣運大陣的唯一人選,同時還有另外兩個人,一個去了蜀洲,一個來了金陵。

來荊城的源櫻子失敗了。

但是來金陵城的這一個,卻成功了。

金陵城上空散亂的風水之氣無比清楚地說明了這一點。

但是束觀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源櫻子的筆記中並沒有透露這個人的身份,不過束觀知道那人應該也是一個女子,因為源櫻子的筆記中都是用“她”來稱呼這個女子的。

那應該是一個比源櫻子更加強大更加可怕的女子。

因為金陵的七仙盟的實力,不知比荊城要強大多少,光是陸地神仙就有三位,在這樣的情況下,那女子依然能將這裡龍盤虎踞氣運之勢破壞,已經足夠說明那女子有多麼厲害了。

玄武湖突發洪水,只不過是因為此地的風水氣運被破壞時呈現的天地異象。

束觀凝視著金陵城上空散亂的風水之氣,想到了明謹安臨死前曾經拜託過他一件事情。

那就是大華還有一處氣運之地在更早些的時候也已經被旭日國破壞了。

那處地方就是太白山,太白山護佑的是關外三洲的氣運,正因為太白山氣運之脈被破壞了,所以如今關外三洲才會淪陷於旭日國之手。

風水氣運與國勢,向來密不可分。

而明謹安拜託束觀的事情,就是請他有朝一日,能夠去修復太白山被破壞氣運之脈,只要修復了太白山的氣運之脈,那關外三洲就有機會被大華重新奪回。

是的,被破壞的氣運之地,依然是可以修復的。

只要那風水之氣沒有真正消散就行。

但是這時間不能拖的太久,否則等到那裡的風水之氣慢慢散逸,要想再修復原來的氣運之脈,就沒有什麼可能了。

只是此時束觀看著金陵城上空那些散亂的風水之氣,卻不是該如何讓它們迴歸到此地龍盤虎踞的地脈中,恢復金陵城的氣運。

方法倒是有,當初明謹安既然拜託他辦這件事情,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地就強人所難。

恢復風水氣運的方法,就記載在青囊經上。

那是青囊經中的最後一篇,也是束觀至沒有看懂的唯一一篇經文。

那並不是一種道術,如果是道術的話,自然難不倒束觀。

那篇經文是一整套的修復風水氣運之脈的方法,那是一項浩大繁雜的工程,上面記載闡述的很多東西,束觀至今依然似懂非懂。

或許從今日開始,自己要盡全力將那篇經文徹底研究明白了。

束觀此時如此想著。

因為他能看到金陵城上空的風水之氣,同樣也能感知到,這些風水之氣是在緩慢地散逸於天地之中的,雖然散逸的速度極慢,但總有徹底消散的一天。

束觀按照現在這些風氣之氣散逸的速度估算了一下,大概再過五六年的時間,這些風水之氣就要大半消散了,到那時候就算修復了這裡的氣運之脈,沒有足夠的風水之氣蘊養,依然無法恢復金陵城的氣運。

自己要抓緊時間了。

他改變不了人間,但是努努力,修復這金陵城龍盤虎踞氣運地脈,卻不是高不可攀遙不可及的目標。

束觀在鐘山山頂,足足佇立了三個小時,方才拎起腳踏車下山而去。

今天他還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他要去看看從那個蓮花教主的記憶中看到過的,那種淡粉色液體的來源之處。

只是當束觀先回到滕家別墅時,卻發現滕家別墅外聽著幾輛汽車,而且好像還都是軍車。

束觀帶著些許疑惑走進了別墅大門,走進主樓之時,赫然看見那個軍統局長戴人龍,正端坐在會客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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