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極為敵對的氣氛在此時攀登頂峰,文搏立於宮門之前,前方不遠就是驚魂未定的李建成和氣血翻騰的突利。

然而就是這數步的距離卻如同天塹一般暫時護住了這兩位貴人的安危,一切都是因為攔在文搏身前,僅以一雙鐵爪握住虎牙的男人。

“鐵勒飛鷹”曲傲。

曲傲個子極高,站在文搏面前也不遑多讓,雖然非常瘦削大約只有文搏一半的寬度,卻能予人筆挺硬朗的感覺。他的面板經長期曝曬呈現出黝黑色澤,長了個羊臉,但輪廓分明,像刀削般清楚有力,配上一對鷹隼似的銳目,確有不怒自威的懾人氣概。

雙方只是打了一個照面,文搏透過覆面的縫隙便從曲傲閃爍的眼神感到對方是那種既自負又自私成性、陰險狡詐的人,這類人,一切都會以自己為中心,彷彿認為擁有老天爺給他的特權,可肆意橫行。

然而今次曲傲臉色亦是鄭重非常,他與文搏看似分毫不動,實則已經開始暗中較勁,曲傲試圖將虎牙從文搏手中奪取,卻覺得自己的真氣彷彿泥牛入海,無法撼動文搏絲毫。

但是曲傲依然不得不擋在李建成面前,原因有很多,每一個都逼迫得曲傲不得不出手。

一方面作為鐵勒人的精神圖騰,曲傲需要庇護那些如今已經勢頹的族人。鐵勒人如今早就不是北周北齊那會兒橫掃草原的強大,宛如附庸一樣需要仰突厥人鼻息——哪怕突厥人從根子上來說也是鐵勒人,但是部族之間的差異就決定了雙方身份高低,曲傲在受到突利邀請後,只能跟著南下中原,為他效力。

另一方面,曲傲願意動身的原因跟文搏有著巨大關係,因為他的兒子任少名建立鐵騎會本想著和陰癸派合力拿下江南地區,以此策應鐵勒人入侵中原重振雄風。結果出師未捷身先死,半道就被初出茅廬的文搏給挑了以此立威。

到了曲傲這個年紀再想培養一個合心意的繼承人幾乎是不可能了,因此曲傲若不能殺了文搏,如何發洩心頭憤怒?只是曲傲也沒想到不過一年光景,當年只能和任少名平分秋色的文搏如今成為極為棘手的大敵,以他現在的實力也沒有把握擊敗文搏。

這次交手更令曲傲篤定文搏實力非凡,雙方雖看似平分秋色,可暗地裡的角力已經令曲傲快要支援不住。別看曲傲是用手拿住文搏兵器,實際上曲傲一身功夫盡在他這鷹爪一般的雙手上。

曲傲一生的修為過程,可以“七、八、九”這三個字來總括,分別代表了他三個階段的成就。七、八是指他名為“狂浪七轉”和“暴潮八折”兩種自創的先天奇功。

意味著曲傲將體內作為經脈樞紐的竅穴的修練,凝練了第七個、第八個竅穴。曲傲乃武學的天才,二十三歲便練成功了七個竅穴,創出“狂浪七轉”,可是要到十年後才可多練得一個竅穴,為“暴風八折”。

其中艱苦,可想而知。

等到四十一歲,曲傲全身竅穴均可隨意控制,再名之為“凝真九變”,“九”並非是指九個竅穴,而是因“九”乃數之極,而取其無盡之意。武功至此才大成,遂生出約戰畢玄之心。

然後就一敗塗地不可收拾,心境受挫功力大退,憑著餘威倒還能再草原顯威,可他對自己有所預期不求再上一層樓,轉而培養任少名,希望他繼承自己武藝與地位,結果任少名再遭橫禍,身死域外,令曲傲悲痛莫名同時武藝也受到影響,如果不能根除心境破綻,這輩子只會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這才是曲傲決心挑戰文搏的原因——打不過“武尊”畢玄,我還打不過你一箇中原人嗎?

雙方默然不語,早已清楚彼此身份和決心,外人旁觀亦不敢多言,知道這兩人乃是場中最頂尖的高手,下一次動作,就是風暴的開端。

然而曲傲終究是心境有了破綻,不敢與文搏對峙等候對方將氣勢凝聚至頂點。假若此戰是在他敗於畢玄手上之前發生,那曲傲必會任由文搏率先發動,好趁對方氣勢蓄至滿貫,信心臻達最頂峰的當兒,再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挫敵,那文搏這個中原武林新晉高手的心境將受到無法彌補的打擊,生出永遠勝不過自己的挫敗頹喪感,哪怕這次逃得性命,往後收拾文搏也易如反掌。

但此時不同往昔,曲傲早就失去了這種豪氣和自信,不等文搏發難,倏的離地斜起,雙腳如同雄鷹的巨爪,騰空中接連踢踹,力破千軍。

曲傲將“凝真九變”發揮得淋漓盡致,趁著文搏氣勢沒有凝聚到頂點、兵刃尚且未能施展開之前先下手為強,近身纏鬥以此獲得優勢。

此番出手頓時引起後頭突利助威,“好!曲大師的鷹變十三式,當真有雄鷹唳空的豪邁!”

也正如突利所言,曲傲凌空踢踹勁灌足尖,彷彿開碑裂石的力道在極近的距離打來換做任何人在文搏的位置都不得不避其鋒芒,卻又因為手中兵刃被拿捏不得不撤手退卻。

這就意味著文搏將會失去兵刃之利,到時候以曲傲的拳腳功夫對付手無寸鐵的文搏便有了把握——曲傲並不知道文搏徒手亦是威不可當,但是不論如何解決掉文搏的兵刃都不能說是一招敗筆。

可是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剛剛還和文搏平分秋色的較量一下子高下立判,當文博發力之際,曲傲整個人如狂風巨浪中的一葉扁舟,瞬間被文搏掣起虎牙倒掄起來,後發先至等不到曲傲擊中文搏,他自己下一刻就要給曲傲掄在地上。

曲傲大驚之下不敢怠慢,這時候假若他變招或收手倒退,失卻先機被文搏以兵刃臨身只會陷於萬劫不復之地。

不得已之下曲傲一聲暴喝,展現出宗師風範,身在空中無處借力,僅憑著手上功夫居然還能再起,一手握住虎牙,騰出另一隻手飛臨文搏上空,化繁為簡,右手往文搏頭蓋抓去。

這一抓看來沒甚出奇之處,可是勢道強凝凌厲,令人生出不敢硬碰之念。最駭人是同時包含了吸、刺、卸、封、割等五種從各指發出的真勁,變化莫測,教人難以防禦。

“凝真九變!”突利如何認不得此乃曲傲的成名絕技,以此縱橫草原數十載近乎無人能敵,直到遇見“武尊”畢玄方才折戟。突利對曲傲原本的一絲擔憂徹底不見,這等距離、時間,文搏根本來不及變招阻攔,哪怕他頭戴鋼盔,在曲傲這一擊之下也會化作齏粉,頭破腦爛而死。

不料文搏分毫不退,手中虎牙繼續往下掄去與曲傲角力迫得他本就踉蹌的身形急速下跌,卻又有寒光一閃,誰都不知何處出現一柄厚嵴鋼劍握在文搏手中,斜斜上挑,輕而易舉的破去了曲傲對於自己頭頂的攻勢。

正是文搏藏於虎牙槍尾的長劍,他分心二用毫無阻礙,一聲長笑之下綻起無窮劍影,正是道心種魔的異力令文搏兩隻手以不同武技與真氣運轉方式同時執行卻毫無窒礙。

劍長臂短,一瞬間局勢逆轉,根本等不到曲傲傷及文搏就會被這一劍刺穿,李閥之人無不翹首以盼,期待曲傲莫要就此敗退。

旁觀眾人只能看到虛影爆綻間發出數聲巨響,直到下一瞬方才後知後覺的看見在文搏長劍與曲傲鷹爪相觸時,曲傲以快得肉眼難以看清楚的速度,五指先後以按、撞、掃、刺、噼等精奧絕倫的手法,擊中了文搏鋼劍。

“好險……”李世民心中驚歎,他原以為自己足夠高估文搏,結果剛剛那般變化隨心的魔頭風範依然令他驚心動魄,看見曲傲遊刃有餘接下一擊方才安心。

李世民卻不知道離得最近的突利直呼不妙,他功力更強看得更分明,文搏手中長劍雖然被接連五下擊中劍嵴,卻紋絲不動繼續推進,下一瞬便要刺破曲傲眉心。

更要命的是在這等情況下曲傲終於意識到自己單手攔不住文搏長劍,只得抽回與虎牙角力的另一隻手以應對文搏銳不可當的劍勢。

突利覺得這次曲傲只怕要出事了,握緊伏鷹槍便要相助。

不得不說曲傲的武藝打磨得極為嫻熟,一直凌空卻能在間不容髮的空隙中再生新力,身形雖略有踉蹌,終究還是能借力往上騰昇兩丈,在空中像飛鷹般一個盤旋,險之又險的以絕妙技藝避開了文搏這一劍。

直到此時,李閥眾人才敢爆出一陣喝彩聲,只是聲音相較於之前已經略有頹勢,顯然意識到曲傲落入下風。

曲傲也是有苦自知。他對文搏高深的內力,神鬼莫測的招數變化,實已心生懼意,故全力出手,希冀能壓過對方氣勢,那接下來才有的打。

豈知文搏根本不管他凝真九變何等高妙,只管一劍刺來,正是文搏“入微”之境領悟的至理,如今練得魔種如虎添翼,逼得曲傲不得不先一步借勢脫身,讓他的後著無以為繼,故才不得不騰上半空,而不能趁勢連消帶打。

無奈之下,曲傲明白必須速戰速決,他已失了先機讓文搏雙手持兵刃,再拖下去對方那杆鐵槍施展開來就一點兒騰挪機會都沒有。

這般絕境之下,曲傲忽然加速,以雄鷹搏兔的勁勢,從高空滑翔而下。

接著他雙手化成萬千爪影,勁氣狂竄中,籠罩著以文搏為中心的三丈方圓地面,使旁觀者無不知道這是迫令對手只有硬拼而沒法閃躲,威勐無儔的凌厲招數。

豈料文搏見到曲傲拼命不驚反喜,沉聲說道:“來得好!”

隨即爪劍交擊之音陣陣如驟雨聲般響起,時則密集,時而零落。

劍光激閃,寒芒電掣中,曲傲活像一頭靈動莫測的飛鷹,凌空作出各種姿態,或盤旋撲擊,或側飛斜上,似是完全沒有重量般。

而文搏左手持劍或高或低,密如鐵棘鋼林,每一次都能妙到毫巔的破去曲傲凌厲至極的指爪。

曲傲越打越是心驚,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喂招陪練,文搏的劍術越來越純熟,甚至都沒有做出反擊態勢,僅僅守得密不透風就讓曲傲生出驚懼之心。

說到底,曲傲當年敗於畢玄除了武藝退步之外,孤注一擲的爭勝之心也消退太多,令文搏面甲下的眉毛不由緊皺,這樣的對手,於文搏而言未免有些無趣了。

那就速戰速決吧,文搏心中下了決斷。

相應的,在眾人注視下,原本騰躍近乎三丈凌空撲下的曲傲每次與文搏接觸後騰起的高度都在下降。

三丈、兩丈、一丈……

下一次,誰都明白曲傲就要借不到什麼力道,而至今為止,文搏那杆鐵槍只是斜斜的垂在地上彷彿慵懶的勐虎,面對一隻蒼鷹連抬眼的興趣都欠缺。

突利眉頭緊皺,心知突利這是竭盡所能都無法拿下文搏,反倒被對方當做陪練耍弄。

他連忙朝李建成打個眼色,示意他趕緊調集人手圍攻文搏,明眼人都知道曲傲支撐不住。可是李建成也極為無奈,李閥高手如李南天、李神通之輩盡數重傷,狀態最好的外援突利也受挫導致氣血翻騰,雖然還能動手,可對文搏的威脅幾近於無。

這樣的情況李建成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了。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砰”!

氣勁交擊之聲響徹於晉陽宮中,殿外甲士都為之一振。

曲傲終於無從借力,他一聲暴喝施盡渾身解數,拼著重傷的風險破開文搏嚴密的劍網,眼看可拍中對方罩門,可是迎接他的不是預料中的一杆鐵槍,而是快和他頭顱差不多大的拳頭。

準備了無數的後招被如此輕視,曲傲非但沒有喜意,恍覺現實如此殘酷。

“差距這麼大了嗎?”這是曲傲最後的想法。

“啊!”

曲傲哀嚎一聲,像斷線風箏的滾落在地,一個踉蹌試圖鯉魚打挺站起身子,可是臉上盡數鮮血碎肉,竟是在一拳之下半個臉面都被打碎,鼻樑骨折斷血液倒湧入喉嚨,嗆得他根本無從呼吸。顱腦俱裂,眼看已無幸理,只是依仗著強悍的體魄在這裡苟延殘喘罷了。

而文搏屹立於原地,緩緩接住尚未落下的虎牙,身形全部籠罩在黑紅色的鐵浮屠甲胃之下,如神似魔,彷彿剛完成熱身。

眾人驚駭萬狀,不知所措,已經開始思考該怎麼樣投降才能體面一點,最好爭取個獨孤鳳的待遇。

“彭!”

卻有爆鳴聲響起,眾人莫名其妙,不知發生何事,卻看到一道犀利身影出現在文搏身後,雙掌狠狠地按在鐵鑄般的文搏背心處,昂首挺胸,宗師氣度儼然而生。

竟是李淵!

誰都想不到這位一開始就被護在眾人身後的閥主在此時暴起,趁著文搏得意的當口發出致命一擊。眾人這才明白為何李世民、李建成一個雄才偉略一個深沉內斂卻依然無法取代這位父親,光看他的隱忍與決斷就知道李淵的老謀深算絕非虛妄。

“嶽大哥當年教導,我從未忘卻,四十九式霸刀更是牢記於心,今日便教你這晚輩一個乖!”李淵神色澹然,眼中喜意卻無法掩蓋,他諢名“小刀”,當年與嶽山混跡江湖之時自然得到了嶽山傳藝,專走偏鋒、狠辣無倫霸刀刀法在這一刻終於重現江湖,第一個遭殃的正是接受了嶽山傳承的文搏。

只能說造化弄人,一場風波,居然終結於李淵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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