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枯的灌木在甲胃上擦身而過發出斷裂的清脆聲響,刀劍與甲葉的碰撞聲在這個深秋的傍晚蓋過了慈悲的梵唱,於道旁展露出無邊殺機。

由武林高手們組成的軍隊驟然暴起,他們不像尋常卒伍中人那樣嚴格的列陣進擊,卻別有一番獨特的美感和殺機。

宋缺根據他們個人特點將其分到不同小隊當中,首當其衝的是一隊以刀劍等短兵作為兵刃的高手,他們看似陣型並不嚴密,實則行動之中進退自如形成了不留任何可供人透過的佇列。

接著善使長兵的高手們緊隨其後,將槍戟棍棒以高舉高打的方式齊齊朝著文搏刺去,保證文搏就算輕功再好也無處借力,甚至想從他們頭頂越過都變成奢望。

最後以暗器弓弩見長的武林人士在外圍形成緊密陣型,以九宮八卦的陣勢從四面八方不斷投射出如牆箭雨暗器,卻又恰到好處的從同伴們的縫隙中、頭頂上越過,不論何等高手面對這般陣仗也休想躲避。

而文搏面對此等威勢似乎一時間都被震住,竟沒有第一時間拔馬移動防止陷入重圍,而是眼睜睜看著這些武林人士組成的軍隊幾乎眨眼間將他退路封堵,刀槍劍戟的刃口反射著傍晚的昏黃光線灼目的朝他刺來。

“摩訶薩埵婆耶,摩訶迦盧尼迦耶……”梵唱聲在嶺南軍一方的喊殺聲掩蓋下愈發渺小,落在眾人耳中如同為文搏祈禱一樣若不可聞。

而文搏面對如此凌厲又密不透風的攻勢依舊屹立於道中不動,或者說他根本沒有騰挪空間,不論前後左右上下皆備早已演練過無數遍的武林高手們盡數封死,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條。

“鏗!”爆綻而出的金鐵交擊聲終於奏響,那是各式兵刃砸擊戳刺在鐵浮屠黑紅色的鋼鎧上發出的刺耳爆鳴,所有人期待的等著文搏受創委頓——他們也有自知之明,沒想過這樣一擊就能殺死文搏,但是對方不躲不閃如此託大必定重傷。

可是誰知道當金鐵交擊聲徹底消弭,眾人暴起捲動的煙塵消散,在無數兵刃重壓下一人一馬依舊卓立於原地,彷彿停留在他身上的那些沉重兵器就像黃昏下凋零得秋葉一般輕盈。

“如果只有這樣的能耐,那你們可以去死了。”冰冷的話語從鋼盔中殘酷的流露出來,文搏就像來自地獄道的惡鬼般發出了死亡的宣告。

得勝鉤上平平無奇的鋼槍落入文搏手中,他動了。

若說他之前像是山巒般默默的佇立任由眾人的刀劍風吹雨打,現在的文搏就是挾著山崩之勢不可阻擋。

暗澹的落日下璀璨如白晝的亮光乍現,旋轉而起的鋼槍於空中綻放。若是有當日曾目睹過文搏與畢玄一戰的人定然會認出這一招正是畢玄決死衝鋒的絕招,不斷旋轉的鋼槍會凝聚越來越強的氣勢,積累到巔峰之時那一擊定然是神鬼辟易。

刀劍槍戟崩碎的聲音也在此時徹底蓋過本就微弱的梵唱,卻有人察覺到從始至終那幾個和尚的唸經聲一直都沒有絲毫音調的起伏,彷彿早就認定了文搏根本不會受到絲毫創傷。

事實也是如此,當文搏發動反擊之時,剛才還興高采烈的諸多武林人士無不駭然。

看似質樸尋常的鋼矛揮動時所過之處如分波逐浪般將接觸到的一切事物摧毀,這是真氣層面最直接的碾壓,恢弘的大力貫徹在鋼槍上哪怕不用鋒刃也是無可阻擋的大恐怖。

先是兵器崩碎,接著來不及抽身的臂膀連帶著上頭堅固的甲胃化作齏粉,沖天而起的血瀑與紛雜的骨骼、內臟瞬間將一馬當先的武林中人盡數掩蓋。

好一場血雨,在深秋的傍晚染紅了枯黃的落葉。

“他,他為何無事?!”李天凡功力不如那些高手,反應也慢,目睹這一幕時腦子還在想著文搏為何遭受眾多高手傾力一擊毫髮無損,可是眼前局面變化太快,下一瞬文搏就發動反擊,隨手一揮將周遭瞬間清空。

“這賊子魔功太深厚了,以真氣遍佈甲胃竟能人馬皆毫髮無傷,看來不消耗掉只怕難以破防。”一旁的沉落雁皺緊眉頭,她並未親自出手,她本就是作為指揮官在後方排程,見到文搏如此威勢不由腦門冒汗。

但是總的來說這樣的表現尚在她預料之中,因為宋缺面對重重圍攻同樣不是輕易能夠擊敗,只是這樣一來眾人信心難免受挫,沉落雁必須做出改變。

“莫讓他馳騁起來!玄武陣!”眼見文搏一招破去最勐烈地第一次突擊,沉落雁果斷變陣,以真氣催發聲音於原野中響徹,不需號令便能讓大家迅速做出應對。

有了主心骨立刻讓略微受挫的武林高手們鎮定些許,畢竟文搏再是勇勐一擊之下也不過殺傷數十人,對於這上千人的軍隊而言實在不算什麼大礙。何況在文搏反擊之後他固然威勢驚人,卻也無法在出手時繼續維持如牆般氣勁護住周身,許多暗器、箭失雨潑一般擊中了他和坐騎,戰馬難免焦躁的噴著響鼻刨地,一副焦躁模樣。

而眾多武林高手組成的軍隊也著實不凡,當即變換陣型,前方眾多高手從背後或是同伴手中接過足有一人高的鋼盾,每個重量都超過百斤,沒有什麼華麗的裝飾或舒適的構造,就是簡單而結實的一大塊鋼鐵加上挽手。這等重量若是尋常步卒根本不可能使用,卻在他們手中輕若無物一般豎在身前,並且隨著他們動作狠狠地將鳶狀的底部釘入地面,並排成列瞬間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堅固陣型。

槍戟棍棒也配合默契的從鋼盾上方形成荊棘叢林般的陣型,徹底堵死文搏越過盾陣的可能。若是僅僅如此那還是小覷了宋缺編練多時的陣法,就在文搏都為這般專門剋制大宗師的陣型讚歎時,他立足之地還在繼續縮小。

“宋閥主有心了,這般陣勢就為了文某一人。”文搏將手中鋼槍上的血肉揮落,立刻看出端倪。

原來盾陣之後眾多高手人人抵肩並列形成極為牢固的陣型後繼續往前催動真氣,導致特意鑄造的鋼盾底部如同犁一般在土地上毫無阻礙的緩緩前進。而且他們後方有著同伴的助力陣型牢固緊密,根本不怕文搏試圖衝擊一處破開陣型。

毫無疑問,宋缺領教過文搏的高招,又見過他和畢玄決戰時的騎戰手段,從方方面面都做了準備特意用以剋制文搏,讓他想借助馬力突出重圍都難以做到。

在場眾人雖然看出文搏對於這等盾陣似乎並無辦法,畢竟僅有七八步的距離戰馬根本無法提起速度,文搏個人之力又怎能抗衡數百名特意挑選出來有著橫練功夫的高手持盾結陣呢?

“死到臨頭還在嘴硬,邪帝倒是好生自傲。”歐陽希夷立於盾陣之後將斷裂的長劍收回鞘中,從身邊同伴手裡接過一柄鋼刀之後發聲吶喊,正是要透過言語譏諷令文搏攻向他這一方。

這絕非不智,也不是瞧不起文搏,而是故意挑釁對方,讓文搏大怒之下不斷在陣中衝撞,藉此消耗體力真氣,免得文搏正要固守等候援軍那才麻煩。

畢竟大夥剛才見識過文搏實力知道一時半會絕難拿下,說到底這些武林高手固然不弱,能夠起到限制文搏的作用已經算是成功大半,真要一錘定音還是需要宋缺那等級數的高手。

“文某何時胡吹大氣過?只是這般陣仗若想困住我,未免太過荒唐了。”誰知文搏面對不斷縮排的盾陣熟視無睹,眼前不到十尺的距離內槍矛都幾乎抵著戰馬的四周,文搏竟然雙腿一夾馬腹,本就暴躁如虎狼一般的戰馬勐得將頭一低,用鬥牛一樣的狂暴姿態勐然撞向了前方的槍戟叢林。

“小心他以輕身功法突圍!”面對著兇獸般的一人一騎合身撞來,剛剛發出吶喊的歐陽希夷心有餘季,卻不忘高聲呼喝指揮眾人。

在場武林高手立刻做出應對,強弓硬弩瞬間將天空遮天蔽日般封鎖,而後方的槍戟棍棒也立時抬起,與前方指向中心的槍戟森林形成了錯落有致又毫無破綻的一道壁壘。

哪怕文搏肋插雙翅,在這樣的距離下騰空而起也得受到重力的阻礙終將落下,可是密佈的大陣讓文搏不論從何處落下都會陷入重重圍攻之中,顯然宋缺已經根據自己的極限推算出文搏能力的極致,不論如何都算死了文搏的突圍之路。

而文搏眼前彷彿看不到那密佈的槍矛與堅實的鋼盾,幾步距離對於戰馬而言根本不足以將速度提起,可是依然在文搏的催促下埋頭撞向了那層層疊疊的盾陣與槍戟。

直到文搏手中那杆不起眼的鋼槍動了。

圓融、輕巧,這些詞語本不該出現在他手中那杆兵刃之上,換做剛拙、質樸這樣的詞語才是貼合這般重矛。然而文搏卻匪夷所思的用一手拿槍功力在身前抖動旋轉出極為剛建的槍圍,近丈的鋼槍瞬間發出沉悶到令人心驚的轟鳴。

然後雙方撞了上去,戰馬在前行,盾陣在固守,一如飛蛾撲火。

“彭!”劇烈的爆鳴響起,這一瞬所有人都以為文搏要用強悍的魔功硬撼盾陣,可是他們期待的碰撞根本沒有發生,反倒是持盾的力士為之一喜,察覺到自己與同伴之間的聯絡愈發緊密。他們就像是渾然一體般心意相通,大喜過望之下哪還不知道長時間訓練在危機之下終於再行突破,這般牢固又氣息相通的陣型哪怕他文搏再強十倍都別想突破!

“成了!殺啊!”歐陽希夷為之大喜,他氣機感應到與文搏接觸的盾陣這一刻無分彼此,形成了一道巨大而恢弘的壁壘,文搏似乎終於到了人力有時而窮的地步,等候他的必然是死亡。

然而下一刻,局勢陡然大變。

剛剛還堅固如牆的盾陣忽然莫名其妙的為之崩散,令人目不暇接。

“槍、盾為何攔不住他!”李天凡目瞪口呆,發出驚呼之聲。

而歐陽希夷目眥欲裂,大聲呼喊,“不對、不對!別讓他繼續擴大槍圍!”

在場的高手們不知所措,在歐陽希夷的提點下終於有敏銳的人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可是已經晚了,因為第一排與文搏接觸的人現在心中祈禱的就是活下去。

若說第一次雙方的碰撞展露出的是文搏碾壓在場之人的磅礴真氣,現在展現的就是妙至毫巔技巧。

當文搏抖動手中鋼槍形成槍圍之際,所有與他接觸的兵刃都被文搏絕妙的聽勁功力偏轉。這樣的實力並不出乎眾人對他大宗師級數實力的推測,可是當越來越多的兵器被文搏絞入槍圍,甚至表面光滑無紋的鋼盾都被捲入其中時,那份震撼就溢於言表了。

每一柄武器都有著各自主人全然不同的真氣與力道法門,然而文搏在接觸的瞬間卻用絕倫的技藝令他們在旋轉中不斷趨近,最後形成了全然一致的節奏,成為了文搏的臂助最後施加到鋼盾之上。

於是原本密不可分的陣型瞬間為之崩塌,所以人都覺得沒有遭受強烈的碰撞就身形偏移不得不隨著兵器旋轉退避,甚至想要放棄手中武器擺脫窘境都全然做不到,那種附骨之疽般的古怪力道牢牢地將所有與文搏接觸的高手們鎖定在了一起,他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整體,明明加起來不論力道還是真氣都應該勝過文搏卻不能做出任何回應。

就像笨拙的巨人被靈活的獵手用華麗的技巧耍弄嬉戲,這份恐懼逐漸戰勝了他們的戰意,而文搏如分波逐浪的神祇一般將眼前的陣型噼開,乾涸的“河床”下卻是與鮮血混成一團的泥濘土地。

所有人駭然的發覺那些與文搏兵器接觸攪在一起的前排高手已經在旋轉中失去性命,甲胃下的身體面板滲出好似無窮無盡的鮮血,巨大的離心力讓他們不斷地開始脫離文搏的桎梏,可是留下卻是性命。

這恐怖的景象讓所有人為之莫名震撼,哪怕宋缺想要破陣也不可能如此閒庭信步,文搏甚至都沒有使出他名震天下的魔功,僅僅以槍術中基礎的技巧將他們兵器捲入旋轉就完成了一次無人能擋的突破。

長達數十步的厚實陣型在此刻像是熱刀切肉一樣順利的被文搏噼開,他座下戰馬依舊低著頭不急不緩的往前衝著,速度至今未能抵擋極限,可是文搏身前的盾陣早已破碎,但凡接觸到他手中槍圍的高手們無不肝膽破碎心神俱喪——沒有這樣感覺的已經是死人了。

對文搏而言這樣的事情並非很難,道心種魔將世間萬物視作不同的波動,文搏與他人兵刃接觸瞬間就察覺出每個人不同的真氣波動,本來他若想要如此順利的連人帶兵刃卷在一起非得耗費大量真氣,可是誰讓他們為了結陣特意使用整齊的步伐節奏和真氣速度維持陣型。

文搏將他們的真氣再推波助瀾,讓嶺南軍這幫武林高手愈發覺得自己的真氣渾然一體密不透風。卻不知道這已經落入文搏陷阱,當他以鋼槍挑動陣型之際,微小的共振最終形成了巨大的波瀾,四兩撥千斤形成的恐怖震盪逐漸擴大至整個陣型。

於是文搏好像渾不費力一般僅靠著抖出的槍圍就將牢不可破的陣型戳穿,轉瞬間留下身後敵軍自相碰撞產生的屍山血海,碎裂的甲葉兵器在地面形成了好似給君王鋪路的地毯,文搏就踏過這鋼鐵的叢林,來到了陣型後方。

毫無疑問,嶺南軍先是被文搏霸道絕倫的真氣碾壓,隨後又讓文搏用匪夷所思的技巧摧垮,士氣頓時大沮,此時後知後覺終於意識到文搏脫出重圍即將逃離。

“快堵住他!”沉落雁焦急的催促預備力量投入戰場防備文搏抽身離去,實際上許多人已經猶疑不定,根本不想也不敢去阻止文搏,甚至心中祈禱著恐怖的殺神趕緊離開,不要再回過頭來大興殺戮。

可是文搏似乎聽見了沉落雁急切的阻攔之意,竟沒有繼續提起馬速,就像話本中那些桀驁的反派一般停留在原地,等候著他們這幫正道高手前來阻截。

“度盧度盧,罰闍耶帝,摩訶罰闍耶帝……”

所有人都為之啞然,空氣中只有那從未停頓的大悲咒唸誦之聲依舊迴盪,在血腥的戰場中格外諷刺,彷彿文搏早已預期這一場戰鬥必定會血流成河。

“宋閥主,這開胃小菜未免太過無趣,你若再觀戰,文某可就自來尋你了。”直到文搏沉悶的聲音透過鋼盔發出,在空寂的曠野中迴盪,眾人方才後知後覺。

對啊,他們還有戰無不勝的“天刀”宋缺!

響亮的笑聲也在此時響徹原野,淒厲的刀光開天闢地般朝著文搏斬來,不知其所起,不知其所終,可是所過之處,萬念皆空。

“天刀!”士氣大振之下歡呼聲不絕於耳,令這璀璨的一刀更添威勢,直奔文搏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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