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搏神態從容,話語分外堅定。

師妃暄此時離他三丈,對他們這等高手而言這點兒距離不過須臾可至,師妃暄卻對文搏的態度熟視無睹,她依舊試圖透過言辭來消弭文搏的敵意,並非是師妃暄崇尚和平,因為她現在沒有必勝的把握,就算動手也不能如此莽撞。

“文先生此言差矣,都是為了天下大局,慈航靜齋自可退讓,只求萬民安寧,何須以暴易暴呢?”師妃暄表現出難得的耐心,緩緩地勸戒。

不想文搏反唇相譏,對於師妃暄的話語分外不屑,“萬民安寧?師姑娘見著天下蒼生沉淪苦海之際,慈航靜齋可有半點慈悲之心?文某雖未曾見過慈航靜齋何等恢弘,但是當日淨念禪院的金碧輝煌至今難忘,而中原百姓的苦楚舉目皆是。”

“師姑娘,請問這是什麼安寧?”文搏近乎劍拔弩張,對於師妃暄的和解要求根本不放在心上。說到底,不論慈航靜齋還是淨念禪宗這些正道門派,信奉的還是從高層發起的變革。

不能說他們眼界有問題,而是高武世界中個人的偉力太過雄奇,如傅採林之輩,一人之力足以敵國,楊廣三徵高麗不能成事在歷史上原因眾說紛紜,但是在這個世界誰都不能否認傅採林的存在才是最為關鍵的一環。

所謂高麗人眾志成城,世家門閥拖後腿,北齊、南陳故地民眾苦不堪言等等原因固然重要,但要是沒有傅採林牽制楊廣,這些問題根本來不及爆發就會因為隋室高手雲集之下一舉攻破高麗都城。

但是文搏這人心善,見不得百姓受苦,世家門閥吃香喝辣。既然目前做不到一起富貴,那就一起困苦好了,總不能民眾掙扎在死亡線上,這些高門大姓依舊歌舞昇平吧?

所以從根子上文搏就是要摧毀這些門閥世家,跟佛門、道家、慈航靜齋等派系尿不到一個壺裡。他清楚個人的偉力在這個世界被極大地加強,但是文搏的選擇是用強大的個人武力壓制這些不符合他理念的門派、世家,而不是與他們結盟,相當於和慈航靜齋一貫的做法反著來,於是文搏不同意師妃暄的結盟請求也就很正常了。

而師妃暄即便被文搏苦苦相逼依然退讓,也是文搏表現出超乎慈航靜齋預料的強勢和潛力,短時間內慈航靜齋無法解決掉文搏,才讓師妃暄決心用懷柔的方式處理雙方間的關係。要是文搏與原著中徐子陵那樣本身沒有足夠勢力,後期還是靠著寇仲的少帥軍才有了底氣,師妃暄只怕早就不理會徐子陵的感情,冰冷的剷除掉阻擋慈航靜齋替天選帝的障礙了。

話雖如此,文搏也為徐子陵感到悲涼,誰叫他文搏的好兄弟各個都是大丈夫,連鬱郁久居人下都不能忍,何況性命操之於人手?所以文搏戰意堅決,隨著他邁步向前,瞬息間雙方距離只剩兩丈。

“師姑娘可做好準備了?文某不佔你便宜,師姑娘請賜教!”文搏氣勢逼人,而師妃暄意識到此戰不能避免,此人心如鐵石,如果在武力上不能對文搏造成威脅,那麼言語只能是空談。

師妃暄輕嘆一聲,一瞬不瞬地盯緊文搏,柔聲道:“妃暄手中劍名‘色空’,取色不異空,空不異色之意,只求以心御劍,所作所為符合內心堅持,今日文先生既然相邀,妃暄雖絕不願意,但也沒有拒絕之理,文先生小心了。”

兩人到了今夜,終於因為理念發生了最激烈的衝突,在一刻之前誰都未曾想到會發生這樣一場碰撞,可是當他們決心出手的時候,那些言語上的爭執就變得不再重要。

不論文搏還是師妃暄,心中眼中都只有眼前之人,並非是含情脈脈的對視,而是決然冷靜的敵視。

文搏繼續踏上一步,雙方只隔一丈,原本熨帖的衣物忽像迎上狂風般緊貼前身,袖角衣袂卻向後勁拂狂揚,情景怪異至極點。

而師妃暄雖仍平靜如故,但秀眸卻愈呈明亮,連色空劍也似發散出燦爛的光輝。

電光激閃,劍氣漫空。

彷彿有驚雷在空中乍起,烏雲籠罩的夜色中師妃暄本就白皙的面龐此刻蒼白得跟女鬼一般無二。

可是比師妃暄更加奪目的是她手中化作漫天劍影的色空劍,幾乎剎那間就封死了文搏所有進擊的去路。顯然,師妃暄穩步邁入宗師之境後沒有片刻的懈怠,如今雖略遜文博,但是沒有席應與晁公錯的干擾,反倒能發揮更強的實力。

在文博的眼中,師妃暄此刻像是翩翩起舞的仙子,在劍光中若隱若現,似被澹雲輕蓋的明月,森寒的劍氣讓一丈之外的文搏覺得其飄搖往來之勢有若狂風颳起的旋雪,慘烈得要把他的面板都剮了下來。

文搏面對著即將把他完全籠罩,近到寒意都讓面板起雞皮疙瘩的劍氣,卻驀地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眼前的一切劍光盡數消失,在他的感知中,師妃暄的劍氣化作了最簡單最明瞭的一條條直線將他的去路堵截,文搏只能後退不能前進。即使文搏知道後退一步,師妃暄凌厲的劍光就不會再傷他分毫。

這是師妃暄用她的劍告訴文搏,退一步海闊天空,師妃暄有敵意無殺意。

然而文搏更清楚,這一退可不是兩人之間的較量上的臨時後退,而是理念之爭上文搏認輸。就此會在心靈裡留下破綻,遇到師妃暄之時不由自主的產生退避之意。

那他也不用爭什麼天下、道統了,乾脆帶著婠婠回家生孩子,等過個幾十年明空上線再報復李唐皇室吧。

因此文搏絕不會退卻,面對近乎遍佈在感知中無處避開的條條直線,文搏的選擇其實在一開始就定了。

他知道,師妃暄知道,甚至連不在這裡的婠婠都清楚無比。

唯有迎難而上罷了。

那漫天劍影在即將命中文搏之際,師妃暄的聲音方才傳入耳中。

“文先生何必固執,你我既都以天下蒼生為念,聯手共築盛世方才是正道。握手言和吧。”

誰料文搏無動於衷,而劍氣終於臨及文搏。

然而師妃暄悚然一驚,頃刻間眼前彷彿忽然出現了無數個文搏,每一個都是身形高大嵴梁筆挺的傲立於原地。師妃暄明知必然只有一個是真的,但是她的感應之中眼前的身影居然無一個不真,毫無疑問,這是文搏在和石之軒交手後對於不死印法有了更高深的理解,能將幻魔身法用自己的方式呈現出來,果然令師妃暄迷惑了。

這等情況下師妃暄並無其他選擇,反倒迎頭趕上將劍氣再次催發,愈發絢麗的劍影爆綻而出,瞬間將所有文搏籠罩。

“師姑娘錯了,文某的盛世篇章中,沒有世家門閥的存在。”豪邁的聲音驟然響起,而文搏也窺破了師妃暄無邊劍影的破綻。

那是文搏將嶽山遺捲上的換日神功、真言大師的九字真言手印,以及金剛經的佛門心法,在面對師妃暄使出《慈航劍典》中無上武學之時雙方彼此印證,師妃暄固然發揮出此前絕無僅有的燦爛劍氣,文搏同樣以電光石火的速度將所學功法在心中閃過,最終融為一體。

這三種與佛門心法有著密切關係的功法在文搏與石之軒交手後終於踏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文搏從石之軒對不死印法的掌握中領悟到了別樣的技巧。不再拘泥於單純的生中藏死,死內含生的變化,而是嘗試用兩種不同真氣同時攻擊對手,在敵人身上完成生與死的轉換。

這也是文搏首次將九字真言手印用作正面對敵而不是作為輔助,只見他左手結成寶瓶印看似漫不經心的謹守心神,右手緩緩伸掌平推奔湧出如牆氣勁。

師妃暄劍鋒發出的劍氣,本來是有若瀉地的水銀般無隙不入,教人防不勝防。即便文搏用厚實的氣勁阻擋也會在氣勁消磨中身不由己地被師妃暄天馬行空般的劍招所控制和擺佈,相當於自投羅網一樣放棄了閃轉騰挪的空間,令自己能移動的方位愈趨窄小,到文搏避無可避的一刻,就是徹底落敗的時間!

師妃暄不想文搏如此不智,聲音卻未曾停下,既是為了勸導文搏放棄與慈航靜齋的敵對,也是削去文搏氣勢在他心中種下破綻。

“文先生說笑了,當今天下世家門閥就算被你除盡,隨著歲月發展遲早還是會出現新的世家門閥,這是人心所致,並非人力能阻。”師妃暄娓娓道來像是教書先生一樣循循善誘,但是手中色空劍卻沒有絲毫留情之意,每一劍都是針對文搏的弱點,每一劍盡顯《慈航劍典》無上神功之奧妙。

就像她的話語,每一句都正中文搏理念的弊端,正因如此佛門明明覺得文搏奇貨可居也不敢真的大力投注,僅僅不再正面表現敵對,選擇兩頭下注。就是認為這個問題無法根除的情況下最終還是會讓世家門閥出現,只是換了一批人而已。

而文搏的心氣似乎像是他推出的氣牆一樣在師妃暄凌厲的劍氣下層層削弱,彷彿根本無從反駁師妃暄的話語。因為不論文搏還是師妃暄都明白,這話沒錯,再偉大的統治者都無法避免新的利益集團產生,甚至他開創新王朝的過程就是新的利益集團推翻舊利益集團的體現。

只是雄才偉略的君主會盡力壓制這些利益集團的瘋狂擴張,給民眾生息的機會藉此創造出盛世局面。但開國君主去世後,那些隨著他崛起掌握了權力的文臣武將和他們後代必然會轉身一變成為新的世家門閥,最後當這些門閥瘋狂的蠶食王朝餘蔭之後,腐朽不堪的時代終結,完成新的一次輪迴。

文搏也沒法阻止這樣的週期往復,所以這一次文搏不再試圖以一己之力建立王朝稱孤道寡,而是試圖用一個更加非人的方式維持世道的平靜。那就是用一個“非人”在背後影響天下,在大唐雙龍傳的時代就是讓一個武力凌駕於眾生之上,能活上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強者作為的監視者、審判者,這個人可以殘暴可以無情,但是因為這個時代功法的特點能長久維持旺盛精力與堅定意志。

一旦這個“非人”的心志開始腐朽墮落,那麼他的武力就會因為境界衰落,自然而然就會被推翻。

文搏要創造的不光是一個時代,更是一種結合心境、理念的功法,修行此功法的武者如果不能貫徹文搏的意志,那麼他就會被淘汰,而文搏會將這種武學在他建立的勢力中傳播,甚至推廣到整個天下,讓所有有志於此的人傳承文搏的理念與抱負。

說來慚愧,文搏覺得這種想法已經有些進入邪道,也不知是否能夠成功,但是他至少能保持一百年的穩定,畢竟現在就有現成的例子,比如徐子陵、婠婠就是文搏選定的這一代傳人,而下一代的明空、龍鷹也是不錯的選擇。

這些人都是信念堅定貫徹始終的典範,雖然方向不大一樣,但是他們的穩定性十分可靠。

至於再往後的變故那就不是文搏能夠解決了,不過想來那時候文搏的實力早該今非昔比,抽空回來檢視這個世界的發展便是。

他才是高懸在這個世界頂尖高手頭頂的那一柄利劍,誰做得不好,一劍斬下。

只是這些想法文搏無需跟師妃暄交代,但是當文搏想清楚此中種種之後,他的心志與氣勢就變得堅不可摧。因此文搏的應對就像他右手發出的氣牆一樣,雖然看似在師妃暄的劍氣下快要消耗殆盡,但是真正的殺招藏在師妃暄根本無法理解的另一側。

“師姑娘,聽文某一句勸,回去吃齋唸佛也好,找個好男人嫁了也罷,這天下大勢,不是你們一幫尼姑能夠左右的!”文搏暴喝出聲,蓄勢已久的左手寶瓶印終於發出,這種奇怪的運勁方式不到文搏發勁時敵人完全生不出感應,而且最關鍵之處在於它能離體發出極為集中的氣勁,猶如實質一般靠著凝聚成團的雄渾氣勁擊向了師妃暄的漫天劍影。

“鋥!”劍器哀鳴聲驀地從無邊劍影中發出,師妃暄手腕莫名一挫,一道高度凝固集中的真氣,隨著文搏拳勁吐出,竟在擊中師妃暄那每一道都宛若實質的劍氣之中,將她潛藏其中的色空劍打得發出悲鳴。

接著師妃暄根本來不及變招,也無從觀測那虛無的氣勁,只能感應到凜冽的殺機好似在空中改變了少許角度,流星般往她胸口破去。

最要命的是師妃暄調轉而來的璀璨劍氣在這一往無前的凝固氣勁面前好似虛無,凡是撞上的劍氣全都在瞬息間潰散而逃,一時間師妃暄陷入恍忽,她明白這不僅僅是真氣對撞上落入下風,更是文搏的信念勝過她無數才能在氣勢的比拼上產生如此分明的差距。

“我錯了?”師妃暄們心自問,絕不認為自己從小接受的教育、養成的理念不如文搏這個佛門弟子堅定,但是事實就是如此。

武藝、信念、內力,師妃暄全都輸給了同樣是初出江湖的文搏。

在恍忽中,漫天的劍影忽然收斂,師妃暄好像放棄了所有掙扎,學著文搏之前的模樣,閉上了雙眼,任由那氣勁臨身。

“噗!”師妃暄身形往後一頓,鮮豔的血液從她檀口中噴出,給淒涼的夜色染上一抹別樣的鮮紅。

“我不會錯,慈航靜齋不會錯!”近乎尖嘯的聲音從師妃暄口中發出,絲毫不像她這位塵世仙子所為。但是本來衰落至極點的氣勢在這一刻勐然爆發,師妃暄如陷魔障,雙眼中盡是混亂而決然的神色,本來沉默停滯的色空劍倏而發出龍吟之聲,一道淒厲的寒芒爆綻而出。

色空劍脫手射出,彷似一道閃電般破空而去,所到處彷彿有無邊血光飛濺,根本不似慈航靜齋融合佛道兩家之長的劍意,反倒是有些魔門中人焚盡一切的狂悖。

“自作孽,不可活。施主,你魔障了。”文搏一眼看出師妃暄這是有了心魔,學著道信大師平日做派一聲梵唱試圖喚醒師妃暄心智。

至於師妃暄造成的威脅,文搏並未放在眼中,雖然一時間功力好像暴漲,實際上根本無法傷到文搏。文搏嘆息一聲就要結束這場莫名其妙的戰鬥,可是忽然耳朵一動,身形連閃在原地旋轉一般輕盈的避開色空劍隨後將之攬入手中,接著以不知何等高妙的步法來到師妃暄身側,一掌將陷入魔障的師妃暄擊暈,她全盛之時也難以抵擋文搏,如今失魂落魄可不會讓師妃暄變強,輕易地落入文搏手中。

直到這時,文搏方才看向長街一角處那道身影,冷然說道。

“侯公子好定力,這時候方才出手,是不是晚了?”

言情小說相關閱讀More+

桃花朵朵染墨痕

淺嘗白芷

66373775的第2本書

使用者66373775

那山那村那人

山水情

穿越反派皇帝的我碰上了女主皇后

一個承諾

團寵千金:回家後馬甲被一扒再扒

柏妮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