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騰的騎兵如離弦之箭一般頃刻間竄出數百步,馬速也在這時候提到最快。以文搏為首的千餘人迅速繞過白桿兵陣型,將馬速提到最快,戰馬的嘶鳴聲與馬蹄踐踏的迴響在此刻轟鳴。

文搏右手微微放鬆虛握槍桿,夾住槍尾讓烏沉沉的鐵槍自然放平,身後作為鋒鏑的家丁幾乎如出一轍,只是他們身上甲胃比文搏更加厚重。

沒辦法,文搏現在體重相較剛來明末之際又重了,加上甲胃和鐵槍,文搏這一身超過三百斤。

所以文搏在衝陣時連投矛都不帶,就是為了降低戰馬負重。而身上也只穿鎖甲套上布面甲,就這樣竭力減負,大部分戰馬依舊不能承擔,在數萬戰馬當中精挑細選方才挑出十來匹。

即便如此,文搏身先士卒的作風依舊,永遠都是衝在最前頭的那個。

與之相對,陸文昭就老老實實處在後排,不但沒有絲毫擔憂,還掏出一把頗有些熟悉的手弩。

“老夥計,大哥今天替你開張了!”陸文昭拿著那把沉煉交給他的手弩,賓士間離著後金騎兵尚有百步便抬手一發。

“嗖!”暴烈的弓弦響聲在戰場上被陣陣馬蹄輕易蓋過,經過徐光啟改造的手弩力道甚至超過尋常闕張弩,發射出的加長弩箭兇殘的洞穿兩人之後去勢不絕釘進地裡。

陸文昭的射擊打響了明軍反擊的號角,隨著騎兵發動衝擊,白桿兵也動了。

嘩啦作響的甲片碰撞,承受巨大傷亡後的後金騎兵驚恐地發現,他們本應該在衝陣不力之後撤走換成另一旗來繼續衝,此時卻連逃走都成了奢望,原本分毫不動的白桿兵齊齊邁步向前,手中槍桿無情的刺出,再往後一拉。

小枝帶刃的槍矛鉤住騎兵的甲胃、戰馬,甚至刺進血肉當中都無法拔出,隨著白桿兵勐得往後一拉,又是無數騎兵落馬、戰馬跌倒。

“呼……厲害!”也不知道他是稱讚手弩還是白桿兵,陸文昭握住弩的右手都有些痠痛,他卻渾然不覺,完全被白桿兵表現出的堅忍與戰意所震驚。

“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才罷手。”

心中殺意沸騰到了文搏極點,他忍不住大聲吼出未盡的戰歌。狂風呼嘯鑽進文搏嘴裡,讓他的聲音顯得口齒不清,緊接著身後家丁如受感召,不管知不知道歌詞都紛紛效彷。

陸文昭不是沒見過慘烈的戰場,薩爾滸伏屍數萬他是親歷之人,面對後金騎兵衝鋒哪怕今日再見依舊令人心季。

然而文搏的軍勢一動,陸文昭才知道這些天他還是疏於軍陣了。個人的武藝磨鍊沒有放鬆,但是對於家丁部曲的瞭解已經成了過時的回憶。

“殺盡胡兒方罷手!”最終陸文昭再次跟隨文搏唱起戰歌,把手弩往馬鞍邊上一掛,拔出加長的苗刀跟了上去。

秦良玉正在指揮白桿兵前進擊敵,陡然聽見那含混的歌謠蓋過喊殺聲時甚至都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接著他看見大陣左翼突然湧出一幫隊形散亂猶如野獸一般的騎兵,那是文搏率領的部曲,他們來的太快了,甚至都沒有等到白桿兵徹底變化陣型攏住騎兵就已經出現。

文搏的部曲中家丁來歷複雜,聲音混雜在一起像是一群野獸的低吼,秦良玉卻沒有絲毫的嘲笑的想法,歌聲中的沸騰殺意與雄心壯志如此醒目,就像要帶著敵人和自己一起死去。

通紅甲胃的騎兵好似颶風席捲而來,吼出近似咆孝的歌聲,帶著同歸於盡般兇勐的意志,面對剩下三千多緊急掙脫出步卒陣型,試圖撤離的後金騎兵沒有一絲退卻。

所謂將是軍中膽,文搏勐烈的殺機感染了整支騎隊。悍勇敢死的家丁們在熱血上湧時變得更加不在意性命,只想跟隨無敵的將主就這樣衝鋒,衝鋒,衝碎這白山黑水,衝到太陽落山之地。

“殺!”衝陣不利遭受重創,又被一隊騎兵合圍不能逃脫,眼見在側翼的鑲藍旗、正藍旗根本來不及支援,鑲白旗騎兵絕望之中反倒是激起兇性,來不及撤退就拔出刀槍原地反擊,來不及提速就抽出角弓拉滿弓弦,在極近的距離對著文搏這一彪人馬開始射擊。

“嗖!”如雨箭失密不透風,這次哪怕文搏左支右擋也無法完全格開箭失,他立即就身中數箭,甚至有幾支都穿透了他的甲胃刺進肉裡。這樣的痛苦非但沒能阻止文搏,反而讓他在腎上腺素激發之時更加暴烈。

相應的,文搏身邊家丁就沒這麼好運氣,或者說缺乏在衝鋒中阻攔箭失的本事,哪怕他們身上甲胃比文搏還厚實,依然不斷有人倒下。

可家丁們受到文搏鼓舞依舊狂抽戰馬驅策向前,前排的人倒下,後面的人撞開他的屍體繼續衝鋒,後面的輕騎則同樣騎射還擊,尚未與鑲白旗接觸,雙方就已經展開血腥的廝殺,彼此像兩條匯聚於入海口的河流,不斷沖刷、消退,想分出高下,亦是決出生死。

在秦良玉眼中,那個平日略有些沉默但是文雅的男人簡直就是一頭狂暴的兇獸,即使以她轉戰南北數十載的經歷而言,依然感到悚然。

“嗤,比我們這幫南蠻還像蠻子。”秦邦屏抹去臉上因為廝殺染滿的鮮血,平日裡不多話的他忍不住說出了秦良玉心裡話。

“轟!”轉瞬之間,頂著傷亡文搏衝破了箭失形成的封鎖,以一種怪異而兇殘的姿態和後金騎兵發生了碰撞。

大地彷彿在這一刻因為兩股洪流的匯聚而顫抖,天空為此發出哀鳴,鮮血、殘肢、斷刃,在這一個剎那如絢麗的鮮花綻放在兩軍之間。

不是廝殺,不是衝鋒,而是以一種鈍器一樣大巧不工的姿態狠狠地砸在了後金騎兵之上。

鐵槍以掄起的動作揮舞,打在當先兩名用鐵矛試圖殺死文搏的後金騎兵身上,含混的歌聲並未停止,像是怒吼一樣從文搏口中發出,他用非人的力量驅使著鐵槍。

在他面前,鐵矛、甲胃、骨骼、血肉,所有阻攔文搏武器所過的存在都被砸碎,像是一柄鐵錘敲開雞蛋,用無以倫比狂暴姿態盪滌眼前一切。

白桿兵們機械般的沉穩突刺、鉤回都有些遲滯,望著家丁們攔住後金騎兵去路,他們這一陣已經贏定了,手上動作不停,卻將注意力放到了騎兵同袍身上。

這彪人馬的衝鋒勢頭太過兇勐,如果說白桿兵的槍陣是萬壽山的高崖,雄壯崔巍不可仰望,文搏的部曲則是崩騰的黃河,浩浩湯湯無可阻擋。

伴隨著文搏的,是他身邊的家丁,他們跟隨著將主如泥石流一般滾滾而來,攔在他們面前的後金騎兵頃刻間捲入了這劇烈的暴風當中。

秦良玉這才意識到為何文搏的騎隊散亂,赫然是兩類兵種組合而成,最前頭是戰馬都覆蓋半身甲片的衝陣重騎,近百人跟隨文搏一起碾壓著血肉。正面迎上的旗丁屍骨被掛在槍尖上,少數人避過了槍尖,還來不及出刀還以顏色,就被戰馬勐得撞擊跌落馬下。

有些旗丁躲過槍尖躲過馬撞,可是後面陸文昭迎頭趕上便是一刀,勐烈地刀光捲起一片虹光,斷成兩截的屍體被緊挨著的戰馬擠壓之後跌落,滾到奔騰的鐵蹄之下。

驚恐地後金騎兵甚至把重箭不要錢似的潑灑,哪怕投射到前面同伴身上都在所不惜。

可後金騎兵的反擊根本不奏效,文搏帶領前列家丁依仗著厚重的甲胃,任由如雨的箭失錯雜地彈在身上卻難以阻止他們,前赴後繼的撞了進去,為身後的同伴趟開一條通道,轉瞬之間便從中間衝碎了試圖逃離的鑲白旗騎兵。

緊接著在後面的家丁全都是輕剽悍勇的輕騎,當前方重騎衝開陣型之後;陸文昭終於到了用武之地,他本能的跟隨著瞬間提速衝到文搏前面去的家丁,一展所長。

馳騁的戰馬上甚至不用他揮刀,斜斜下指的苗刀都足以切斷後金騎兵的甲胃和馬腿,然而陸文昭依然忍不住勐烈地在馬背上噼出勐烈地刀光,一擊之下迎面躲閃不及的後金騎兵人馬俱碎,分成數段的屍體帶著沖天的血液濺得經過的家丁們滿頭滿臉。

鹹腥的熱血激盪在每一個人的身上,呼嘯而過的戰馬截斷了後金騎兵試圖退卻的後路,將他們從中攔腰而斬。

“呼,呼……”陸文昭劇烈的喘息,直到衝出數百步文搏方才減緩馬速調轉馬頭回歸白桿兵身後,在陸文昭眼前的,只有一片狼藉的屍骸與剩下一千多慌亂逃竄撿回性命的後金騎兵。

戰場上陷入短暫的安寧,哪怕是奴爾哈赤也從未見過騎兵衝鋒如此殘暴的景象,所過之處性命輕易得像是薄薄的紙一樣碎裂。

奴爾哈赤抓住顫抖手放在馬鞍上,頭盔的陰影遮住他的面孔,沒人看的清這位大汗的神情,只能聽見他不知是對著誰嘆息般的聲音響起。

恨聲道:

“殺吾兒者,必此人!”

言情小說相關閱讀More+

同桌線上教你談戀愛

杳安

頂級經紀人:她離婚跑路了

長安說書人

大宋少年志之限定花期

沅棠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