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陸文昭這話,楊鎬頭搖得快要斷掉。

於少保、譚太保是何人?一個是于謙不必多說,譚太保乃是譚綸,是一位距今不遠的人物,楊鎬甚至還見過他。此人跟戚繼光並稱譚、戚,在時人評價中要勝過戚繼光。

因為這位並非武夫,人家是實打實進士出身,在臺州任職的時候因為倭寇入侵開始練兵打仗,多次作戰時身先士卒親冒失石,據說砍人砍到手上血跡洗不掉的程度。

到了後來,譚綸出任薊遼總督時期跟戚繼光繼續合作,構築東北防線使邊地十六年再無入寇之事發生。

于謙、譚綸這兩位都是典型的文官帶兵打仗建立功勳,突出一個文武雙全。核心就在親歷軍陣身先士卒之上。陸文昭要楊鎬效彷兩人,其意不問自明,就是希望楊鎬親自統率大軍跟建虜作戰。

楊鎬經歷過後金拷打,這會兒算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更是明白後金早就不是當年吳下阿蒙,真要在前線跟他們打仗,風險極高不說,他楊鎬也不是這個料啊。

陸文昭如此要求也是無奈,他跟文搏兩人商議了一番,覺得楊鎬佈置紙面上並無問題。可實際操作起來肯定會出現協調統屬不一致的情況,光是騎兵主力的統帥李如楨和步卒這邊就不怎麼對付,秦良玉、戚金都跟他關係不佳,其餘總兵多多少少也有點瞧不上李如楨。

而李如楨在遼陽可不只是他自家人馬,遼地騎兵大多跟李家有故舊關係,甚至來援的葉赫部女真都是先拜訪了李如楨再來見楊鎬,至今也是在李如楨帳下聽令。

可見李家當年在遼地名聲何等驚人,至今餘威尤烈。

因此只有楊鎬出面才能壓制李如楨,其餘總兵面對李如楨還真是不夠看。

到時候沒有楊鎬坐鎮,李如楨要是臨敵怯戰,那步卒真是危險無比。

奈何楊鎬也說出自己苦衷,他直言道:“兩位如何不知我哪有領兵才能?紙上談兵還有幾分底氣,臨陣決斷那是要誤事的呀。再說我一個文官毫無武力,在戰場上還得分出人手保護我,一旦建虜以精騎強突我軍陣型朝我殺來,我若是慌亂之下逃竄豈不動搖軍心?使不得使不得呀。”

這時候一直不說話的文搏站了出來,“楊大人放心,你只消做個泥塑木偶在中軍壓陣,協調諸位總兵間的號令便成。至於安全我可以保障,到時候我護持在你身側,若有韃子不長眼睛,正好當場斬殺以振軍威!”

“再說了,此次出征有楊大人壓陣想必萬無一失,北拒韃虜勒石記功近在眼前。而親臨前線指揮和坐鎮沉陽的意義截然不同,到底是諡文忠還是死文正就看這一哆嗦了。”陸文昭最後補上一句,徹底讓楊鎬動心了。

當文官的哪有不想留名青史?一聽陸文昭這話,楊鎬呼吸都急促了幾分。彷彿自己就是遼地的架海紫金梁,有他楊大人坐鎮,明軍擊敗建虜板上釘釘。

到時候真如他二人所言,此戰抵定遼東局勢,他上下運作一下趕緊死掉,一個美諡估計跑不掉。至於文忠還是文正,楊大人覺得都行,都行。

一轉眼他又趕緊搖頭,不能死啊,死了太虧了。直接乞骸骨回家享受晚年得了,教書育人博個美名終老鄉梓不也挺好?反正自己年紀大了,有如此功勞退休榮養理所當然,也不必引起聖上忌憚,等自己百年之後等著配享太廟就完事了。

總之楊鎬覺得優勢很大,不敢說一戰覆滅建虜,至少擊退建虜收復開原絕對沒問題,畢竟後金面對大明官軍肯定不想硬拼,至於後金退守開原,那是更不可能。

建虜本意就是劫掠人口財富,守著開原不是畫地為牢嗎?要說怕明軍追擊,楊鎬覺得建虜要是如此高看他們,這會兒就不會想著打下開原還來鐵嶺了。

再說安全方面,陸文昭的保證楊鎬不太在意,文搏的勇武他可是看在眼裡,雖說這位一開始是以參贊軍務的身份出現,但是當日千騎卷平崗擊退數萬建虜圍城的英姿歷歷在目,有這勐將在側,楊鎬膽子一下就上來了。

“好!那老夫也聊發少年狂,便是親自督軍又有何妨?來人,為我著甲,即刻啟程趕赴營中,誓師出征!”楊鎬表演慾上來,迫不及待的還要弄個儀式,彰顯自己儒將風度。

文搏差點兒沒上去一巴掌把他打下來,這時候了還弄些虛的?隨手從楊鎬親信手裡奪過一套棉甲,當頭套在楊鎬身上也不管他穿戴是否整齊,腰帶在楊鎬身子中間隨手一勒,然後抓住楊鎬後領就把他甩在馬上帶往軍營去了。

等到大軍開拔離開沉陽時,文搏帶著家丁最先出城。於是眾位總兵驚詫的看到楊大人穿著一身華麗棉甲端坐於遼東大馬之上,手撫三縷長鬚澹定從容,真是一派名將之資。

楊鎬這會其實很是不滿文搏如此粗暴的對待他,但是到了營中發現家丁們個個威武雄壯,一下子又安心許多,決定不再追究文搏如何對待他,而是趕緊整理行頭做出姿態迎接大軍。

不得不說楊鎬能混到如今兵部尚書的位置,就靠著這一手演技,可謂是絕佳的政客。

總兵們見狀,還以為楊大人前來送行,正要上前感謝卻得知一個令他們有些意外的訊息。

楊大人擔憂局面,竟是親自壓陣出征,誓要北擊建虜收復開原。

頓時旁邊軍民歡呼聲一片。

實話實說,楊鎬這段時間在遼東還是有幾分名氣的。薩爾滸之戰危如累卵是楊大人奇謀妙計兩破赫圖哈拉,沉陽防守先殺偷襲的黃臺吉,又斬阿巴泰,堅守數月穩若金湯,彷彿是當世名將啊!

甚至說得誇張點,大明文臣領兵,功績煊赫勝過於楊大人者寥寥,有這位親率大軍,建虜豈不是談笑間灰飛煙滅?

諸位總兵頗有些無奈,覺得楊鎬臨時改變主意有些兒戲,行軍打仗最怕朝令夕改,怎麼楊大人都沒開拔呢就先來一次?

但是楊鎬也跟他們暗中透了底,這是怕軍中令出多門沒個壓陣的不放心。還讓總兵們不要擔心他胡亂指揮,大體方略在將軍府中議定,臨機決斷交由諸位,他絕不胡亂發號施令。

眾人這才暫且放下擔憂,怕的就是文官外行指導內行,現在楊大人都表明態度不會插手指揮,裡頭意思也說得明白,知道幾家兵馬之間不是那麼融洽,有他看顧眾人都得收斂幾分。

再說了,他們身份也管不了楊大人這位頂頭上司要做什麼,只要他別拖後腿,想壓陣或是混軍功都隨意吧。

於是就此出兵,沉陽到鐵嶺近兩百里路,按照計劃本應該五日左右到達。但是遼地不缺馬匹,哪怕是步卒都能有代步的坐騎,馱馬騾子等牲口更是充裕。此行只是去大明疆域裡支援鐵嶺,糧草都沒帶多少,要不是輜重、民夫尚在,速度還能更快。

因此第四天的時候明軍大隊就已經到達鐵嶺附近二十里,對於向來容易延期的明軍而言這是一個出人意表的速度。

楊鎬也如他所言,在軍中不插手各家指揮,只是往來巡視鼓舞士氣,甚至多次和士卒同甘共苦在營中吃飯,一時間人人稱頌,頗有幾分名將姿態。

楊鎬自己其實苦不堪言,要不是擊退建虜建功立業的蘿蔔在前頭吊著,他早就想回沉陽享福。路上行軍別看只花了四天,每天吃的都是粗糲糧食喝的清湯寡水,更無醇酒美人在側,對於他這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官來說十分折磨。

好在已經抵達鐵嶺附近,派出去的遊騎並沒發現建虜,當地遊擊將軍也未傳來敵情,楊鎬總算是鬆了口氣,

在營中甚至跟文搏等親衛大言慚慚說過,“如今局勢已然明瞭,我軍從容依託鐵嶺城佈防,建虜不來便罷,否則定教他有來無回!”

楊鎬已經想好,到時候稍稍粉飾一番就是一場擊退後金大軍、守住鐵嶺、收復開原的大功。甚至已經草擬了幾分奏摺,就看具體情況如何再稍加潤色就可上報請功了。

想到這裡楊鎬疲倦頓消,只等著進入鐵嶺好好休息一番,就可以收穫巨大榮譽安穩退休了。

可惜這會兒文搏和陸文昭都不在,否則楊大人定要攬境自照,問問他楊大人和當年王文成公孰勝了——楊鎬這會兒看不上于謙、譚綸,已經把自己比作王守仁一般的文能立言武能立功的雙全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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