桅杆上,雄偉的男人身著漆黑的厚重鐵鎧,手持一杆丈八鋼槍,神威凜凜。

放眼望去,似乎東流而去的濤濤江水都為之一肅,被此人之狂言震懾。

若非他剃個光頭身上還披著件百衲袈裟,眾人都以為此人是哪家不要命的反王,這才敢在大隋禁衛總管宇文化及面前大放厥詞。

可是聯想到對方身份是佛門弟子,在場之人覺得這身份相較於山頭林立的反王而言更為致命。

畢竟如今天下正道以佛門為首,不但多有武藝高深之輩,更是財富、人力充沛,淨念禪宗等佛門大派更有蓄養僧兵的傳統,良田萬頃、僮僕無數,這樣的勢力若是真扯起反旗,大隋飄搖的江山只怕是立刻就要大廈崩塌。

而替天選帝四個字一打出來,不說宇文化及震驚萬分,宋玉致、宋師道茫然失措,最惶恐的當屬婠婠。

她萬萬沒想到最開始勸自己不要太過張揚的文搏突出奇兵,明目張膽的在一眾官兵眼前罵皇帝還說要造反,驚得婠婠當即就要拉著文搏逃跑。

轉念一想又覺得文搏死活好像跟她沒關係,還是趕緊逃跑免得讓官兵圍剿為妙。

結果婠婠鼓動真氣就要竄入水中逃遁了,終於想到慈航靜齋造反關她陰癸派何事?難道不應該拍手稱慶嗎?

婠婠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失措了,她現在不但不想跑,還想火上澆油,巴不得把事情鬧大一些,最好天下皆知然後朝廷宣佈佛門、慈航靜齋這幫偽君子都是反賊,派重兵圍剿最妙。

於是婠婠靜下心來,立刻鼓動真氣發聲,“暴君楊廣夷狄之後,為政失德,禍亂天下,慈航靜齋以普度眾生為念不忍萬民受難,只願選出聖明天子兼濟天下,並非悖逆之輩,還望諸君見諒。”

宋師道聽這話只覺得直抒胸臆,大大符合其宅心仁厚的秉性又點明楊廣的血統不純。他視線一凝聚集到婠婠身上,只見一名男裝的少女高束的青絲如瀑,襯著她在陽光下晶瑩剔透的玉臉朱唇,一雙眸子靈動活潑似笑非笑,清純嬌豔卻不掩其英武意氣,令人一見心折。

“閣下難道是……”宋師道之前在艙內不知外頭動靜,如今聽得文搏和婠婠一唱一和,立刻聯想到近些日子在江南名聲鵲起的兩人。再看文搏確實是一身佛門真氣厚重宏大,婠婠不施粉黛依舊風采懾人卻英氣勃勃。

一看就知道這兩人武藝精深並且出身背景都很深厚,否則斷然培養不出這樣的氣質和武藝。

宋師道心中確認了個十之八九,想道不愧是慈航靜齋本代行走,難怪父親對上一代行走碧秀心前輩如此沉迷,這樣的女子確實不凡。

婠婠拱手道:“小生秦川,宋公子見笑了。”

說完之後婠婠也不多言,反倒有了欲擒故縱的意思,讓在場之人愈發確信這般高冷清麗的女子正是慈航靜齋的傳人。畢竟慈航靜齋正是地處長安,與秦川這名字相符,婠婠氣度、武藝也不是尋常門派能培養得出來。

如此一來,反倒是宇文化及拿不定主意,他眼睛中閃過深邃莫測的神色,陰冷無情的臉上多了一份猶豫。如果慈航靜齋決心反隋,宇文化及本該大聲叫好,奈何好巧不巧的他正好碰上此事不能坐視。

宇文化及沒把握拿下那個秦川,對方深藏不露可是氣機湧動間帶給宇文化及無比危險之感,加上一個氣度驚人的和尚,這兩人聯手,宇文化及覺得暫避鋒芒也不是不能接受。

無奈的是宇文化及首先不能丟了臉面,讓人說他被兩個年輕人逼退;第二,宇文化及還是楊廣的禁軍總管,面對反賊竟然落荒而逃豈不是自尋死路?那昏君知道了定然要他好看。

宇文化及氣勢受挫,原本那股子攝人心絃的霸氣頓消。

而文搏與婠婠這邊此消彼長,戰意昂然,即使婠婠沒太強的交手意圖,文搏卻不準備再等。

只聽他長嘯一聲,“昏君走狗,還敢在此放肆,宋閥的朋友且稍待片刻,等文搏拿下這宇文老狗,你我再行商談!”

“好!我為禪師奏樂!”婠婠按捺住眉開眼笑的欣喜之情,即刻便有陰癸派的侍女送來一張瑤琴。婠婠接過之後拂開黑衫席地而坐,琴音陣陣間眾人恍然,正是此時流傳甚廣的一首宮廷舞樂,《蘭陵王入陣曲》。

“陵少,大丈夫當如是啊!”船艙中,一個方面大耳充滿陽剛之氣的少年神態認真中又充滿了羨慕,透過舷窗看到外邊景象,忍不住對著身邊好兄弟說出心中感想。

此人正是大唐雙龍傳的主角寇仲,而他口中所說的“陵少”則是身邊跟他擠著往外看的另一個少年徐子陵。

徐子陵雙目修長滿是靈氣,鼻正樑高,額角寬闊,嘴角掛著一絲陽光般的笑意,聽見寇仲感慨,感觸更深一籌,回答道:“這才是佛門高僧應有的模樣,哪像揚州城裡那些賊禿,各個腦滿腸肥的不像個好人!”

徐子陵正是看出文搏身上那股正氣又不乏灑脫不羈之意,正合徐子陵心性因此覺得嚮往。

“要我說,這哪是什麼佛門高僧?我看他是個不世出的大將軍大豪傑才對!”寇仲看到的卻是文搏身上的豪氣與軍伍之人的霸道,這對於立志做個大將軍橫行於世的寇仲來說萬分羨慕。

兩人其實都沒錯,也正是因此格外佩服羨慕文搏,就是他們後面一個眉眼清冷嘴角帶一粒小痣的女人這會兒沒空品評窗外景象,正緊張的打包行李檢點兵刃,悄聲說道:“你們兩個傻小子別看了,我傅君婥受了太多漢人恩惠,不願再累及他人,等會我帶你們逃遁,引走宇文化及便是。”

寇仲正要解釋,傅君婥壓根不給他們機會,抓著兩人腰帶就要破窗遁去,卻聽得外頭勐然傳來一聲爆響,先是雄渾激昂的琴聲奏響,接著洶湧的殺機沖天而起。

驚得傅君婥下意識拔劍出鞘,又發現根本不是衝著她來。略微平復幾分後,傅君婥透過舷窗望去,原來是有一名打扮怪異似僧似將的男人從桅杆上一躍而起,大鳥騰空般掠過數丈江面,狠狠撞到了宇文化及所在的旗艦之上。

“哼,不自量力!”到了這般地步,宇文化及豈有退避之理?他看見“慈航靜齋傳人”並未加入圍攻,心道這幫老古板還講武德,只有一個小和尚也敢放肆?

於是宇文化及心中退避之意降低些許,長身一縱像一隻大鳥般從桅杆上撲下來,真氣鼓動間長袍飛揚讓他像是由小變大,聲勢驚人之極,強勐無匹的氣勁從空中直壓下來,狠狠擊向文搏。

“來得好!”文搏毫不畏懼,在激昂的《蘭陵王入陣曲》中氣勢更盛,面對周遭冷得像凝結成冰的空氣,他手中虎牙抖動劃出無邊槍影,任由宇文化及冰玄勁的寒氣無孔不入地透過鋼槍滲透而來,只顧激發真氣抵擋冰玄勁真氣,挺槍刺破如牆勁氣迎難而上。

宇文化及冰玄勁的奇異渦旋勁尚未及身,隔著老遠的宋師道都感到心驚,正要拔劍相助,那邊“秦川”卻揚聲阻止,“宋公子稍後,禪師何等人物,豈是以多欺少之輩?”

婠婠當然不是什麼好心人,而是想借著這個機會一窺文搏底細,更是藏著一份期待,希望文搏落入下風時親自出手,博得他好感讓文搏無法忘懷。

於是宋師道壓下擔憂,正要觀戰,不想宇文化及的文搏的廝殺竟然略過試探,直接邁入頂峰。

面對詭異的冰玄勁,文搏的金剛經真氣沿奇經八脈遊走,他渾身血脈湧動蒸騰起濃厚水霧,整個人隱入煙塵一般卻堂皇大氣,誰都看得清文搏身影,但是身處其中的宇文化及卻分外心驚。

原來文搏這一身真氣雖然遠超他想象,但是宇文化及確信對方從孃胎裡練武也不至於二十歲模樣超過他三十年苦功。

可宇文化及明明能感受到對方內力不如自己,但是真氣如同一道鐵壁堅固無比,心知這是佛門心法特有的守禦本事。

若是僅僅如此倒也罷了,宇文化及有自信用高深內力消磨對方最後一舉擊潰。奈何文搏槍招凌厲大出宇文化及預料,以至於他再不敢怠慢,一張長臉上神情肅穆,雙手或拳或抓或掌,間中舉腳疾踢,像變戲法般應付著文搏槍鋒。

很快宇文化及就察覺不對,文搏那杆烏金色鋼槍戾氣驚人,這哪是什麼佛門兵器?簡直是沙場上殺人盈野的宿將才有的殺氣。文搏的堂皇莊重的佛門真氣與殺招兇戾的槍法融合極佳,根本沒有半點破綻並且氣勢上壓過心有忌憚的宇文化及一籌。

加上婠婠在旁彈琴助威,讓宇文化及不得不分出精力以防偷襲,以至於很快打著打著宇文化及竟是逐漸落入下風。

這般景象看得眾人目眩神迷,一方玄冰氣勁像是要將這盛夏時節的暑氣盡消,一方殺氣與佛法縱橫又相得益彰,如此對決著實令宋師道等人感慨萬分。

倒是婠婠心有所想,暗道文搏難怪做了破戒和尚,所謂金剛怒目也不該是這般景象。不過婠婠又想到自己也不知道該是怎麼樣的場景,覺得文搏果然難纏,出手前透過言語、音樂壓制對方戰意,一旦出手毫不留情,幸好自己機靈沒有跟他動手。

宇文化及身處其中當然能感受到對方越打越強,明明真氣內力都不及自己,卻憑著一往無回的氣勢壓過,這讓他意識到必須速戰速決,否則就算消磨文搏真氣,他打得如此艱難也會讓天下恥笑。

於是宇文化及長嘯一聲,“凋蟲小技,給我死!”

只見宇文化及身形晃動,彷彿數個冰氣凝成的虛影同時出現,他整個人化作一道青煙,突然繞過文搏槍鋒搶入內側,冰玄勁灌入手掌,化作淒厲寒風直拍文搏面門!

“小心!”船艙中傳來寇仲和徐子陵的驚呼,宋師道、宋玉致更是拔劍就要相助,就連婠婠的琴聲都為之一頓。

他們都知道宇文化及功力深厚,不想剛剛交手竟然未盡全力,藏拙到此時方才全力以赴,一下子突破文搏槍圍搶入內側,一掌擊來根本不給他人救援機會。

面對如此高手突襲文搏同樣心驚,他低估了宇文化及的能耐,此時他別無退路,硬挨一掌抽槍回擊對付尋常之人或許不錯,可是宇文化及一掌打下來就算是文搏的體魄都不敢硬抗,讓冰玄勁進入經脈立刻就會重傷。

到了這般關頭,反而激發文搏兇性,一聲暴喝氣勢再漲一截,右手放棄握槍捏拳發力勐然對攻而去。

“轟!”

只見周圍水汽、甲板爆裂而起倒飛而出,激起水霧讓周邊眾人再也看不清其中端倪,《蘭陵王入陣樂》更是當場停頓,婠婠衣袂飄飄間躍出船舷直奔五牙大艦而去。

緊接著兩道身影倒飛著一個跌向另一艘五牙大艦,一個踩碎無數甲板之後噴出鮮血縱身退了回來,正好被婠婠一把接住撤了回來。

“哼,佛門、慈航靜齋、宋閥,本官記住了!走!”封堵住江面的水軍大艦頭也不回的揚起船帆,順著江流瞬息而下,很快就跑遠了。

而婠婠目露奇色的看著好像並無大礙的文搏,驚道:“你打傷他了?”

婠婠看得分明,宇文化及退去時將右手藏在背後,可是骨骼折斷的形貌瞞不過她這等高手。兩人交鋒之際竟是文搏承受不住真氣倒退,宇文化及低估了對方力道被硬生生以體魄擊飛。

直到此時,文搏才勉強掙脫婠婠攙扶以虎牙拄地站直身子,目視著宇文化及帶著水軍遠遁,勐得吐出一口殷紅鮮血,那一攤血跡在地面頃刻間凝結成冰,足見宇文閥冰玄勁之威。

文搏長嘆一口氣,頗有遺憾,“冰玄勁果真犀利,透過經脈傷人於無形,著實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絕學,難怪宇文閥屹立多年不倒。幸好我技高一籌,不然只怕要敗了啊。”

眾人面面相覷,暗道佛門弟子如今都這麼生勐嗎?初出茅廬就擊退成名已久的宇文化及。婠婠暗罵這人好不要臉,大誇特誇宇文化及,結果你和他不分勝負那不還是在吹捧自己嗎?

一想到文搏出身佛門,婠婠又覺得合理了,禿驢就是這樣的。

唯獨船艙裡有個小子口無遮攔,大叫道:“陵少陵少!快把這話記下來,以後咱們變成大高手,也要這樣顯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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