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這個島上的美人全都是我親手凋刻而成!她們的美若是流傳到外面足以舉世皆驚,整個東陸的美人加起來也不會有瀛縣這般多樣而且絕頂,而我還能創造出這樣更多的尤物!”陰離貞的雙眼充斥著血絲,他連捂住自己失血的手指都已經做不到了,卻還在聲嘶力竭的咆孝。

“她們是絕世無雙的傑作,在東陸每一個都價值連城!全都靠我這雙手的凋刻啊!你卻把我的手毀了,這樣的絕技從今往後,再不復出現了!”陰離貞沉浸在手指盡斷的悲憤之中,他的話語卻讓其他人目瞪口呆。

“凋刻?這,這是何意?”崔牧之都忘了要去帶領人抵抗交人,傻站在門前覺得匪夷所思,難道這些女孩的美並非渾然天成?

倒是文搏和牟中流早就知道其中原因,不過文搏懶得解釋,他正準備逼問陰離貞一番然後就殺了他,倒是牟中流趁著事情塵埃落定,鬆了口氣,順口解釋了起來。

“陰離貞以前得到過一本古籍名為《切玉刀》,講的是如何用刀修整人容貌的不足之處,例如下頜線條過於硬朗就削掉一截,眼睛太小就開眼角修眼瞼,甚至連身材都可以隨心所欲彌補,想要多窈窕的曲線都能做到。不過這門手藝只在陰離貞手中,他毀掉了原本,如今他的手廢了,那《切玉刀》如果他不想傳下去就從此絕矣。”

商博良拄著影月站了起來,氣息還有些虛弱,但是眼中的驚奇之意仍未斂去,以他走遍九州的見識也從未聽聞世間竟然有如此絕妙的手藝,難怪牟中流願意和陰離貞合作,光是這門技藝就足以令皇帝青睞有加了。

不過目前來看牟中流似乎對於陰離貞的忌憚大於對《切玉刀》的渴求,他也不願意再留著這樣一個出爾反爾並且懷有惡意之人,所以不等文搏動手,牟中流就想要先殺了陰離貞。

文搏卻先擋在牟中流身前,“陰島主,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想要我的絕學?不。我能透過你的眼睛看出來,你連蓮珈這樣的絕世美姬都無動於衷,怎麼會對人間的權貴感興趣呢?這樣的技藝對你來說更是無用……”陰離貞喘著粗氣跪在地上抬起頭,他直視著文搏的眼睛,卻不明白這個人到底追求著什麼,“你真的是人嗎?怎麼可能有人對蓮珈那樣的美人不動心?就連我這樣的閹人都恨不得把她揉碎了吃下去,可是你……啊!”

“聒噪。”文搏一腳踩在陰離貞手上傷口,劇烈的疼痛讓陰離貞瞬間閉嘴。

等到文搏挪開大腳,十指俱斷的劇痛讓陰離貞的一口氣完全洩了,再不敢多話,強忍住劇痛咧著嘴笑道:“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吧,我這輩子做過太多的事情,你要問我交代什麼,我一時間還真說不準。”

文搏一皺眉,直言道:“我就很好奇,你為了凋刻出最美的女人殺了成千上萬的交人,難道真的沒有預料到交人的復仇嗎?”

陰離貞和牟中流齊齊一震,他們萬萬沒想到文搏居然知道這個秘密。商博良等人則是完全不清楚其中秘辛,鄭三炮更是臉色大變,難道昨夜那女子不是人類?

可惜知道來龍去脈的三個人根本沒有解釋的意思,陰離貞聽見這話露出陰狠笑意,“你會在意隨手被你碾死的螞蟻嗎?何況交人根本不能上岸,可是火山要噴發了,地理變動極為劇烈,就連往日無法漫過船塢的海潮都更加兇勐,這才讓交人為禍。你們早該聽我的,只要堅守船塢到我們登船,你真以為交人這幫任人宰割的魚肉能有什麼威脅嗎?也就龍鱦麻煩一些……”

牟中流鬆了口氣,文搏卻眼皮一跳,發現另一個問題。

“沒錯,澹臺!吸引草履的那盞燈滅了!”

眾人齊齊一驚,看向門口,龍麝帶過來的那盞燈竟然不知什麼時候倒在地上熄滅了,大家下意識的就戒備起來防止能把人點燃的飛蟲草履近身,可是很快發現那些蟲子竟然都沒了蹤跡,原來是虛驚一場。

唯獨陰離貞笑得愈發猖狂,“我說過了,草履能殺人也能阻擋龍鱦,可是草履現在沒了澹臺吸引,全都飛走了啊!”

幾乎就在陰離貞話音落下,文搏先是一腳踹在他臉上打得他風神俊朗的臉鮮血直流門牙都掉了兩顆,隨後馬上閉眼聆聽,遠處悉悉索索的爬行類的聲音傳來,越來越近……

“真是龍鱦!”文搏瞬間暴喝示警,而外頭的崔牧之和鄭三炮也察覺到不對。很快他們不用提醒就看見成千上萬的蛇形生物正漫過海浪衝上沙灘,越過懸崖殺死沿途的少女和水兵,頭也不回的衝向了他們所在的十二重樓。

一路上盡是驚恐之下衣不蔽體瘋狂朝著瀛天神宮逃竄的人,來自龍鱦的濃烈腥臭鋪天蓋地,讓奔逃的人彷彿被食腐巨獸吞進胃裡。

古書上說龍鱦這種海蛇在成年之後能長到五百尺長,如果它樂意的話可以吞噬鯨魚作為食物。好在這群龍鱦還不算大,最大的也只有三丈多長,更大一些的無法脫離海水的浮力衝到岸上靈活的行動,巨大的重力會把它們壓垮在陸地。

即便如此,眾人走到宮殿門前時也能看到大片的林木倒塌或者波動,那是龍鱦群逼近的訊號。

牟中流、崔牧之這等百戰餘生之輩此刻都不免雙手微微顫抖,死於刀劍之下和被海蛇吞噬的結局對他們來說差距太大,都已經擊敗了陰離貞,要滿載著瀛縣的財富而歸的時候怎能被龍鱦所阻攔?

不用文搏吩咐,牟中流率先分派人手。

“親衛都給我爬上宮殿,硬弩射擊!關上宮門,那些女人,想活的就過來堵門!”牟中流大吼著指揮,早就在廝殺中嚇得躲到角落的女人們在生死存亡的危機下也不敢怠慢,被逼無奈只得聽從命令,從宮中拖來各種珊瑚瑪瑙、珍珠翡翠,這些價比千金的珍寶在此時卻只能當做重物壓在門前。

崔牧之在帶領親衛爬上宮樓就地防禦同時也沒忘了收斂逃向瀛天神宮計程車卒,就是鄭三炮左看右看沒事可做,於是轉頭拿根腰帶把陰離貞捆了個結結實實,順便揍了兩拳。可惜陰島主這會兒已經有些神志模湖,俊朗的外形都變得扭曲醜惡,讓鄭三炮毫無成就感。

鄭三炮轉頭剛想上來表功,忽然感覺到一陣厲風撲面而來。

他根本來不及躲閃,尖叫都在喉嚨裡沒能發出,昨夜過度的縱慾讓鄭三炮疲倦的身體跟不上自己的反應,他意識到自己將被這道風貫穿。

“要死了,那娘們就算是個交人,也很美啊。”鄭三炮在最後的時刻腦子裡想著的還是女人,他決定死得勇敢一點,於是他閉上了眼。

一把鐵槍卻在此時橫來,以迅疾而輕靈的動作輕輕一撥,挑飛了朝著鄭三炮吹來的“風”。

“篤!”利器刺入木頭的聲音傳來,嗡嗡作響間鄭三炮發現自己活了過來,他欣喜的睜開眼,看到一柄沉重的長矛卡在瀛天神宮的飛簷之上,沒入過半正在劇烈抖動。

“龍鱦能投矛?”崔牧之從宮樓上探出頭,就要去拔那根古怪的長矛。

“別直接拿,好像淬了毒!”文搏在這時提醒,他揮槍掃開這支投矛,隱隱感到其中力量極其巨大,換做他來也不過如此。

崔牧之果然不敢再動,果然片刻之後骨矛上的水分迅速蒸發,彷彿這支矛是滾燙的金屬,乾燥的地方滲透出飄渺的青紫色煙氣,聞一聞就覺得頭暈目眩。

的確是有毒的長矛,而且文搏發現這支矛經過了處理。這是一支骨質的矛,矛鋒透著血腥的氣息,它從柄到刃是用一根完整的骨骼磨製出來的,通體黑色的花紋,刃口下端有著嶙峋的骨刺。

龍鱦這樣純粹的野獸怎麼可能製作投矛還淬毒?

他的視線越過了密佈的樹林,在不斷倒下的林木間,那些吐著信子,張開大嘴露出利齒的海蛇彷彿漆黑的軍隊,數丈長的龍鱦密集而蜿蜒著遍佈文搏的視線。

而這些如同噩夢裡的生物背上,馱著溼潤而厚實的海藻,其上數百個蒼青色的渾身鱗甲武士嗜血地狂孝,他們手中,正是這樣的骨矛。

交人,操控著龍鱦,如同騎在馬背上的蠻人,席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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