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悽清寧靜的夜色下,喧囂而痛苦的赫圖哈拉湧入了大量的後金士卒。

月光照在騎著戰馬的奴爾哈赤,臉色鐵青的樣子讓身邊所有人靜若寒蟬,他血紅的雙眼裡滿是壓抑不住的憤怒和悲傷。瑟縮在馬前的三個不足十歲的小孩流著鼻涕與淚水,向他哭訴昨夜的變故。

“姆娘……我要姆娘……”五歲的多鐸只知道哭喊著要他母親溫暖的懷抱,可那個女人如今躺在臨時駐紮的大營帳篷裡,等待著薩滿為她縫上頭顱,如何能擁抱這個最小的孩子。

“父汗,回返的兩個牛錄已確認了劉綎所在位置,請下令吧,有您親自率軍南下,只需將他們引到谷中設伏,定能將其一舉殲滅!”代善跪在馬前,他此時依舊不能相信阿巴亥的死亡,強忍住心中怒火要求出徵。

“不報此仇,誓不為人!”另外三位大貝勒同樣如此,他們四個雖然暴怒但沒有失去理智,代善所籌劃的計策是在回程途中眾人商議而來,之前已經報告給努爾哈赤,他聽到後十分認可這個計劃。

現在不過是拿到軍前落實罷了,代善等人早已秣馬厲兵,都不想修整便要出發報仇。

然而奴兒哈赤沉默良久,給出的命令卻和之前定下的計劃有些差異,“爾等率正白旗、正紅旗、鑲紅旗、正藍旗、鑲藍旗等五旗兵馬修整一夜,明早五更準時出發迎擊劉綎,不以勝負論功,將其阻截便成。我率帳下親軍回返界藩,修整一日再行跟上。”

這話一出,代善等人皆是詫異無比,按理來說不應該全軍壓上試圖殲滅劉綎嗎?如果赫圖哈拉尚在,奴爾哈赤如此安排並無問題,必須得防備李如柏所部偷襲赫圖哈拉,可現在赫圖哈拉都已經被人攻破,裡頭軍民十去其五,何必再管?

只要劉綎這一路破了,明軍四路就只剩下沒出關的李如柏,那時候明軍野戰主力盡皆戰歿,遼東不就成了他們建州女真予取予奪之地嗎?

為何還要留下三旗人馬去往界藩城修整?如果要修整留在赫圖哈拉也成啊。

實際上奴爾哈赤也是有苦難言,攻滅杜松、馬林看上去輕鬆,傷亡也不甚重,總共戰兵損失不到兩千。

奈何赫圖哈拉被破對士氣影響太大,又有數百完全失去戰鬥力的女真敗卒逐漸聚集營中,這時候野豬皮也沒法把沒了大拇指今後再也不能作戰計程車卒拋棄不管,那對八旗士卒的積極性打擊將不下於赫圖哈拉被破,所有人都會擔心自己受傷後得不到應有的撫卹,因此戰鬥力瞬間就要滑坡。

奴爾哈赤不會犯這種錯,因此他收攏了這些士卒,出於詢問和避免恐慌擴散的念頭將他們納入親率的上三旗軍中。

可這幾百個敗卒當時先被帶到了奴爾哈赤的正黃旗軍伍當中,奴爾哈赤都沒料到他們的哭嚎極其影響帳下親兵,因為野豬皮麾下親兵家卷全都在赫圖哈拉內城,而根據敗卒回報,內城死傷最為慘重,十不存二三。

當時尚未到達赫圖哈拉的奴爾哈赤差點就恍忽間摔倒馬下,若非家中包衣用性命掩護三個幼子,死後都趴在他們身上避免了曹文詔的搜尋,奴爾哈赤現在就見不到阿濟格等三人了。

這就造成一個極其嚴重的結果,上三旗裡有的人悲痛難忍毫無戰心,有的人怒火中燒恨不得把明軍扒皮拆骨。作為打了一輩子仗的英明汗,肯定不會帶著這樣一群士卒去做不英明的事情,甚至都不敢留在赫圖哈拉,否則一晚上就得跑掉大半跟著代善他們去打劉綎。

那時候他就得帶著一群毫無戰心的手下待在一座殘破的城寨外,奴爾哈赤擔心的就不只是怠戰的李如柏,而是代善了——畢竟愛新覺羅家一身反骨,弟弟、長子前些年全反了。

奴爾哈赤不知道的後世歷史中,不但上三旗有人造反,他的八個貝勒幾乎沒一個不想著造自己兄弟反的。

但是不妨礙這位有先見之明的英明汗不把自己置於險地,極為穩妥的率領上三旗直接回到界藩,斷絕一切危險。

最後眾人看到的決策就是奴爾哈赤將上三旗兵馬帶回遠離四大貝勒所部的界藩城修整,等明日休整過後鼓舞一番,看能否遴選出能戰敢戰的整合起來再帶著他們跟上四大貝勒的隊伍。

這裡頭曲折若是平日,奴爾哈赤還有心情跟兒子侄子們細說,現在他只想趕緊走人,看都不想再看這座淪陷之後依舊冒著黑煙的城市一眼。

於是後金軍隊在此兵分兩路,除了留下少數包衣阿哈整理殘破的赫圖哈拉,運出、掩埋屍體。四大貝勒帶領親屬下五旗開赴南邊尋找劉綎部設伏作戰,奴爾哈赤親率上三旗去往界藩城修整。

一陣喧囂之中,赫圖哈拉再次人聲鼎沸,同樣的場景,也出現在深河明軍大營。

約一千五百名人人雙馬的明軍吃飽喝足,在夜色下離開大營,前方哨探遊騎早已出發,展開二十里清除所有人員,不論軍民。

身處佇列正中的那人一身黑底金邊布面甲,花白鬍須在夜色中也格外顯眼,正是劉綎。

此次出征他留下義子劉招孫和五百家丁接管大營,早已習慣這種模式的將領們自無二話,軍中還有各位都司和監軍康應乾,又有近兩萬明軍壓陣,固守營寨不怕敵軍來犯。

家丁當中最為精銳、特意挑選出來夜間視物無礙的一千餘人被劉綎親自率領,匯合陸文昭帶回來的一百五十餘士卒共計一千五百餘人就此出發,前往薩爾滸北面尋找馬林部所在。

而文搏作為陸文昭的“家將頭領”當然不能免俗,此時作為遊騎先行,早就跟沉煉、曹文詔走在大軍最前頭。

“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沉煉莫名其妙的唸了句詩,可惜陸文昭這會兒跟著劉綎伺候左右不在身邊,否則定然要跟他嗆上幾句掉書袋之類的話。

恰好文搏剛從前頭趕了回來,聽見沉煉唸詩,聞絃歌知雅意,直接問道:“沉兄覺得軍中風氣不佳?”

跟文搏混熟了,又有救命的關係,沉煉沒什麼好遮掩,直接回答:“正是如此,東路大軍幾乎人人不願死戰,朝鮮軍隊更是刻意拖延,這等局面軍營裡再明顯不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好在劉總兵還有一支強軍能夠拉出來野戰,否則別說救援馬總兵了,自保都成問題。”

“沉兄不愧是錦衣衛,對氣氛把握獨到,還能吟詩作對。相比起做一名錦衣衛,或許去從事些詩情畫意的工作更能讓你安心。”

沉煉一驚,自己確實有喜歡書畫的愛好,但是身處軍中從未表露出這方面傾向,就連在赫圖哈拉洗劫時他都沒有挑選野豬皮珍藏的字畫,而是拿的金銀細軟等方便攜帶儲存的東西,文搏如何知道?

不等沉煉疑問,文搏話鋒一轉,說的內容提及了此次救援馬總兵之事,頓時讓沉煉顧不著詢問文搏如何得知自己愛好。

“這次應該是來不及救馬總兵了,拖延太久,從我們離開薩爾滸到現在已經快第三天,哪怕野豬皮知道赫圖哈拉被破,也足夠他調整軍心一舉擊潰北路軍。”

“怎會如此?馬總兵跟杜總兵所在位置並不遙遠,得知杜總兵失陷,他肯定會嚴防死守,四萬大軍再不堪也不至於三天便敗?”沉煉之所以比較放鬆還能吟詩就是覺得在自己幾個兄弟們的盡力而為下能夠救下馬總兵的北路軍,保留大部分出關明軍實力。

如今聽見文搏判斷馬林部已經被擊潰,如何不讓沉煉動容?

“只是我推測罷了,要是錯了那更好,對了的話,咱們就得做另一手打算了。”文搏沒法說這是後世的歷史記錄給出的結論,在他們打破赫圖哈拉的時候馬林部就應該支撐不住,馬總兵僅以身免。

文搏的判斷讓沉煉一時間都失去了剛剛的振奮,重新陷入沉默當中,好一會兒,他才像是回過神來,咬著牙近乎低吼著說道:“不能驗證?!那你讓我怎麼信兩路大軍十萬人馬一天之內就被擊潰?!”

“要驗證我的話也簡單,按照這個速度明日天亮我們就能到三道溝,那裡離赫圖哈拉只有七十里路,一切自見分曉!”文搏毫不退縮,迎著沉煉要吃人的目光平靜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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