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物件是圓形的,有臉盆大小,厚度一尺左右,最古怪的是,上面居然插著一支支箭頭,只留著箭頭在外,向上立著,一眼望去,密密麻麻足有上百支。

“這是什麼?”這物件實在太古怪了,羅天珵還一臉鄭重的託著,俯身放到她面前,甄妙把委屈先丟到一旁,忍不住問。

“這是箭盤。”

“啥?”甄妙一怔。

“箭盤呀。”羅天珵理所當然地道。

“箭……盤……”甄妙拉長了聲音,還是沒琢磨過來這是什麼鬼。

羅天珵望著她,溫柔地笑:“那次我把錦言的尾巴剪了一點,你生了氣,不是說,以後我再犯錯,就罰我跪箭盤嗎?”

甄妙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

夫君大人,您不是蛇精病,而是逗比吧?

她目光下移,落到那物件上,不由嘆道,這可真是名符其實的箭盤!

羅天珵瞧見她神色鬆動,心中一喜。

他就知道,他製出這玩意兒,定會討皎皎歡心的。

他一撩衣襬,跪了下去。

甄妙嚇得魂飛魄散,撲過去把他拉起來,邊罵邊哭:“你傻呀,我瞧瞧,流血了沒?”

羅天珵不好意思笑笑:“沒,我穿了棉褲。”

甄妙……

她才犯傻,心疼這個臭不要臉的!

扭了身坐到炕上去,不想再搭理他,就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又忍不住看去,就見羅天珵已經快速褪了褲子,露出兩條結實有力的大長腿,又跪到了箭盤上。

這下,甄妙臉色真的白了。

羅天珵抬了眼:“媳婦,你原諒我了麼?”

甄妙抿了唇,想嘴硬,可實在怕他膝蓋跪爛了,囁嚅道:“什麼原不原諒的,你快起來吧。”

羅天珵搖頭:“我不起來,你生氣,我就跪箭盤,什麼時候你不氣了,我再起來。”

甄妙無奈:“好了,我不氣了,你起來。”

“不反悔?”羅天珵仰著頭,一雙星眸格外明亮溫暖,像是在討主人歡心的大狗。

甄妙彷彿看到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在他身後搖啊搖,不由眨眨眼,心道,這不可能,世子根本不是忠犬這一款,他不欺負自己就不錯了。

見甄妙不回答,羅天珵略略皺眉,似乎在忍耐疼痛,甄妙心立刻一軟,忙道:“不後悔,你快起來。”

羅天珵立刻站了起來。

他褲子已經褪下,露出兩條大長腿展露在甄妙面前。

甄妙臉一紅,忙移開了眼往下面掃了一眼,不由一怔。

雖說沒有被利箭刺破膝蓋,見到鮮血橫流的畫面,讓她鬆了一口氣,可是這膝蓋上就只有淺淺的小坑,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了,這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

“世子,難道你的皮,已經厚到這種地步了?”

羅天珵得意的笑:“我試驗過了,這箭頭越密集,跪上去越不疼!”

甄妙盯了密密麻麻的箭頭一眼,臉色扭曲一下,隨後緩緩抬頭,一個迴旋踢把羅天珵踹倒,正好一屁股坐在了箭盤上。

羅天珵嗷的一聲慘叫。

悄悄躲在不遠處聽牆根的幾人面面相覷。

其中一人實在忍不住道:“難道咱們將軍,才是下面那個?”

另一人掩面:“肯定是啊,聽聽,叫的多慘!接著喝酒去吧,二毛他們還等著咱們過去說情況呢!”

“走!”

甄妙居高臨下瞧著跌坐在箭盤上起不來的羅天珵,半點同情心沒給,一扭身出去了。

“皎皎——”

“我叫白芍給我打些熱水洗漱去。”

小半個時辰後,等她洗漱回來,卻發現羅天珵已經趴在炕上睡著了。

甄妙一怔。

她本以為,見到自己來了,他再怎麼樣,也會好一番痴纏,沒想到,就這麼睡了。

這一刻,甄妙並沒有不悅,反而有些疼惜。

看來,他實在是太累了,也許平日裡比她想象的還要忙碌。

甄妙走過去,側坐在炕上,在跳躍的燭火下咬了咬唇,小心掀起被子一角。

果然和預料的一樣,他下身還是沒穿褲子,臀部有的地方破了皮,沒破皮的地方也是紅紅的小坑,顯然是剛才那一坐給扎出來的。

“活該!”甄妙雖這麼說,心中卻隱隱有些後悔。

她應該換個方向踹的,怎麼那麼巧,就剛好坐到箭盤上了呢?

羅天珵看起來明顯比以前黑瘦了些,甄妙又往上掀了掀被子,不由吸了口冷氣。

他後背上,猙獰的疤痕就有數道,其中一道還結著痂,顯然是前不久才受的傷。

甄妙輕輕嘆了口氣,躺下來,緊挨著他睡著了。

這是來了北邊頭一次,一夜無夢。

寅正,羅天珵悄悄起了身,瞧甄妙睡的正香,低頭在她額頭落了一個吻,出去了。

等他佈置好任務匆匆趕回來時,卯末未至,甄妙還在睡著,他脫了鞋襪,又挨著她躺下來。

甄妙睜眼時,就見羅天珵近在咫尺,衝她笑著:“皎皎,抱歉,昨晚不小心睡著了。”

“你幾日沒睡覺了?”

羅天珵沒吭聲,甄妙卻明白了,嘆道:“你這麼拼命,做什麼?”

他神情認真起來:“我現在拼命,將來大周的百姓才會少流血,我才能更好的保護你。”

錦鱗衛再風光,實際上只是為天子服務的一隻狗罷了,再受寵,再得意,主子不喜歡你了,那只有兔死狗烹的下場。而一員立下汗馬功勞的戰將,就是皇上想動一動,恐怕都要好好思量一番。

領兵平叛,是他早就布好的一步棋,他有足夠的耐心,在最短的時間裡走到今日這一步。如果照常規走,想等到放他出京那一日,至少要是三年後,昭豐帝駕崩,辰王繼位。

可是到那時,他和辰王君臣已定,現有的關係就會推翻,而他,不想當那個只借著國公府的爵位虛名,還有天家賞賜的錦鱗衛差使立足的人,他要憑藉自己的力量,憑藉不可撼動的軍功,憑藉一支嫡系的隊伍真正立足,從而保護在乎的人。

所以暫時的分離,他雖然不捨,卻也咬牙承受。

他想,皎皎的到來,是他萬無一失的盤算下,最美麗的意外。

“皎皎,你不氣了吧?”

甄妙丟過來一個白眼,沒吭聲。

羅天珵悄悄翹了翹嘴角。

他就知道昨晚的苦肉計管用,那一屁股坐下去,真是夠疼的,不過要不是屁股受罪,就是心受罪了,他真是太機智了。

很快,羅天珵就發現,機智居然會反噬!

陪著甄妙用過早飯後,給她重新安排了穩妥的住處,匆匆往回走,一路上總覺得旁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實在忍不住揪過來一個兵蛋子,問:“怎麼回事兒?”

那小兵忙捂著嘴:“將軍,俺什麼都不知道!”

羅天珵眯了眼,語氣危險:“要我打的你知道嗎?”

小兵一個哆嗦,小心翼翼地道:“將軍,俺說了,您不打俺?”

“不打。”

小兵一下子興奮起來:“俺聽說,您的男寵來了!將軍,是不是京城那邊的男人,都流行養男寵啊?男寵什麼樣,和咱一樣長鬍子嗎?”

羅天珵臉一黑:“誰說的?”

“二毛哥他們啊,他們還說什麼上面下面的,俺聽不懂——”

話未說完,嗷的一聲慘叫,小兵捂著眼,委屈道:“將軍,您說過不打俺的!”

羅天珵黑著臉,勾勾嘴角:“我說的是,不打才怪!”

他腳底生風進了練兵場,衝張副將勾勾手:“去,把昨晚那幫小子叫過來。”

張副將有些遲疑。

將軍笑得這麼甜,一定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快點,有新招式教你們。”

張副將眼睛一亮。

太好了,將軍要教他們新招式了,誰不知道將軍的厲害啊!

他不疑有詐,屁顛屁顛的走了,不多時把一群眼睛冒光的小子帶了過來。

羅天珵淡淡掃眾人一圈,矜持笑笑,貴公子的風采令眾人心肝一顫,心道,我的乖乖,他們將軍在下面,現在想來,似乎不怎麼違和啊。

呸呸,瞎想什麼呢!

“今日教你們一招,無敵連環腿。”

“無敵連環腿?”

羅天珵勾勾手,眾人圍上來。

“轉過身。”

眾人乖乖照做,只覺背後殺氣騰騰,不由暗讚一聲好厲害的招式。

緊接著屁股一痛,圍成一圈的人紛紛被踹出數丈遠才以狗啃屎的姿勢撲到了地上。

“再來。”

眾人狼狽的爬起來,下意識地夾了夾腿。

“嗯?”

一個霸道的疑問,所有人立刻乖乖站好,緊接著再一次被踢飛。

直到都再也爬不起來了,羅天珵才冷哼一聲:“以後一個個的,再給我胡說八道,我就不是踹屁股,而是踹嘴了。”

眾人忙捂住嘴,哭喪著臉道:“將軍,我們再也不敢說實話了!”

羅天珵嘴角一抽。

一定是他平時太縱容他們,才養出這麼一群嘴賤皮厚的小子!

他有些沒轍,抬手揉揉太陽穴,無奈地道:“昨日來的是我夫人,正好今日不用出城,等操練完了,一起去喝酒。”

一個身穿戰袍的高挑女子由遠而近,笑問:“羅將軍,今日什麼事,這麼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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