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酷吏秦綸
秦綸著實是個酷吏,下手不僅狠,而且專業。
不僅每一鞭都皮開肉綻血肉橫飛,而且三鞭均勻地分佈在屁股上,讓他整個屁股全都火燒火燎地疼。
三記鞭刑之後,顧損幾近虛脫,福伯立刻讓僕從用春凳將他抬回顧宅。
一路上,他成為了被圍觀的焦點,許多在衙門見證了現場的人,一路跟著,繪聲繪色地講述著整個過程。
事情如他所料一般,事情在傳播中變得越來越離譜,也越來越有趣。比如,王長史與王小姐,已經變成了兄妹。而他與王小姐,因為那首詩,也演變成了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
不論是哪個世界,故事總是和真相併沒有多大關係,越離譜,才會傳播得越迅速越廣泛,傳播得越迅速,對提升他的人望越有好處。
顧損齜牙咧嘴地忍受著一路顛簸牽到傷處帶來的痛楚,心中卻在謀劃著接下來的事。
行至顧宅門外,顧損再次看到了昨天的那個遊方道士。李悠然散盤著坐在路邊的大石上,此即正莫測高深地看著他。
“嘶,停一下。”
“公子,怎麼了?”
福伯聞言停步,望向趴著的顧損。
顧損咧著嘴舉手指向道士:“請仙師進府。”
若是此人真能預知未來,莫非他也是個穿越者?
否則的話,他要麼是個騙子,要麼是個真有些道行的神人。
不管他是哪種人,他出現在這裡,都不會是偶然。
至於是不是騙子,見面聊一聊便能看出端倪。
“好,老奴這便去請。”
福伯說罷,令僕從抬人入府,然後親自去請李悠然。
剛入府內,顧損便聽一聲愁吟:“公子。”
抬頭入目,正是簟兒如花帶雨一臉疼惜的嬌俏模樣。
“很疼吧,奴婢準備了鎮痛生肌的藥膏。”
簟兒說著催促僕從加快速度進入內室。
僕從們一路抬回來,實木的春凳加上一個成年人,縱使四個人都十分精壯,此刻也是汗如雨下。
可吃人家的飯,受人家的管,最後時刻也不敢掉鏈子,只好咬著牙加快了腳步,想快點卸下這個負擔。
入室落凳,四個僕從又將顧損抬到臥榻上,這才紛紛長出了一口氣。
幾人正待退下,卻被顧損出聲攔了下來。
“簟兒,賞。”
簟兒與四人聞言都愣住了,彷彿遇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思及前身對奴僕的態度,他們有這樣的反應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一路辛苦他們了,各賞五百錢。”
五百錢,這對於顧家微不足道,但對於這些個僕從,卻著實不少。
當時,一斗米的售價也不過十五個錢,五百錢可以購買三十多鬥,足夠一家四口吃上一季的。
此話一出,顧損一一望向四個僕。
四人各有心思,臉上雖是神采各異,但都紛紛行禮致謝。
顧損注意到其中一個黑壯的漢子態度恭敬,看著頗為誠懇,印象中好像叫做劉大。
簟兒微一撇嘴,面帶不悅地去取了兩貫錢來,交給他們。
隨著幾人離開,簟兒小聲抱怨道:“公子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一賞就是兩貫錢。”
有僕從前來,報說真人沒請到,只留了一句今日不宜相見便離開了。
不一會兒,僕從又報說不良帥秦綸帶了藥來探望。
泥馬,這傢伙剛打爛了我的屁股,還敢上門來?
呵,打一鞭子,再敷點藥,這不是已經玩過的套路嗎?
這他孃的就算是來送藥,也是在打本公子的臉啊!
氣雖不忿,但顧損也想看看這個酷吏到底想幹什麼。
畢竟有句老話說得好: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顧損還沒讓僕從請秦綸,便見福伯陪同著他進了內院。
兩人來到顧損面前,秦綸便抱拳道:“顧公子,小帥職責所在,多有得罪,還請公子見諒。”
“職責所在,是,秦帥下手也很盡職啊。”
顧損對這個人沒有好感,不禁似笑非笑地說道。
福伯這時將一個瓷瓶遞給簟兒,然後對顧損說道:“公子,這是秦帥帶來的療傷藥。”
說完又轉身向秦綸致謝:“多虧了秦帥手下留情,不然以秦帥的能耐,一鞭子下去可是開碑裂石,斷筋碎骨的力量,不會只受這點皮肉傷。”
顧損明白福伯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表明人家確實是手下留情了。當然,這個留情的度在對方手上,看的也是金錢與縣尉的面子。
想到這裡,顧損恍然大悟:原來他真正的目的,是要錢來的。
要知道,不良人之所以稱為不良,是因為他們在成為不良人之前,不是江湖混混,就是犯事之人。這些人地位低下,連子孫都不能科舉當官。由於不良人並不在編制之內,雖然在衙門裡幹活最多,薪資卻最低,收入來源主要依賴於緝賊拿盜的獎勵以及特殊時刻的孝敬。
“秦帥有心了,不過我有個疑問,不知道能否請秦帥幫忙解惑答疑?”
顧損側臥在床榻上,假笑著望向秦綸。他決定先看看這個酷吏到底知道多少。
“公子儘管問,只要小帥知道,一定竹筒倒豆子——絕無保留。”
“秦帥,我爹現在是監察司的侍御史,職責就是監察百官違規的情況,這個您知道吧?”
“當然,當然,當時我還來府上恭賀過。”
秦綸嘴上應著,臉上笑著,眼中卻含著幾分鄙夷,彷彿在說:若不是你有個好爹,誰把你當根蔥!
“據新唐律規定,笞刑必須用平直的竹片或者木條,秦帥違規使用刑具,是得了什麼好處,還是受什麼人指使?”
顧損說著收了假笑,目光如電般盯著秦綸。
秦綸聞言如同被冰凍了一般,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不僅秦綸如此,連劉福與簟兒也都全部愣住了,目光錯愕地望著顧損。
這一刻,整個時空彷彿停滯了,若不是還有蟲鳴鳥叫人聲傳來,幾乎讓人以為這個世界真的靜止了。
顧損緊緊盯著秦綸,強烈的壓迫感令秦綸不禁一愣。
“公子誤會了。我們這小縣城,一直都是使用竹鞭的。何況方縣尉交待過,劉總管和我也是老熟人了,再說您顧家可是名門,我這樣的小吏怎麼會對您這樣的公子動壞心思,那不是自己找死嘛。”
看著秦綸解凍後皮笑肉不笑的神色,聽著他隨便敷衍的胡說,顧損冷眼相對,直視著秦綸。
“秦帥,這件事我一直覺得很奇怪?王家的人到底想怎麼對付我,你知道嗎?”
聽到顧損的逼問,秦綸的臉皮抽動了一下,移開眼神,望向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