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頭,微風淒寒,一切重新歸於平凡。

無論面前的薛安,還是水中的倒影,都恢復了正常,再沒有那些蒼白火光凝成的字跡相隨。

但這一次,李樗不再疑心自己眼花了。

因為眼睛乾澀的感覺還在,就好像熬夜看書久了一般不舒服。

只可惜,還是不知道這窺真法眼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又要怎麼樣才能主動運用。

兩次都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莫名開閉,那絕對不是真正掌握的表現。

李樗內心深處生出幾分不安,但在這同時,隱隱也帶著幾分期盼。

因為他此刻的眼睛已經變得不再平凡,這裡面可能隱含著自己追尋已久的超凡力量,他想要將其抓住。

如果能夠掌握主動開閉的辦法,又或者知道更多東西就好了。

“小侯爺,我們到東邊試一試吧。

這次是最後一次,實在不行,就只能回到那宅子裡面去了。”

薛安終於想好了,帶著幾分前所未見的嚴肅對他說道。

“小的打算問個路,等下小侯爺無論遇到什麼都不要害怕,更不要大嚷大叫,切記,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又來了……

這謎語人一般的作風,著實讓李樗不爽。

但他還是非常敏銳的聽出了薛安的言下之意,那就是往東邊走的話,有可能會看見一些超出常理的事情。

這種事情,並不是所有平凡世界裡面待久的人一下就能立刻接受的。

李樗強自按捺著自己的好奇和緊張,跟著他來到胡家莊東側,只見這裡屋舍儼然,看起來像是有人煙的樣子,但卻黑燈瞎火,安靜得瘮人。

朦朧月光下,這些沒有燈火的房屋彷佛成為了一個又一個蹲坐在大地上的巨獸,正藉著夜色的掩護偷偷注視著他們,打著不為人知的主意。

李樗見狀微愣,突然就有些明白過來,原來最初的時候,薛安不肯走這邊,正是因為這邊有人煙!

若入詭域,逢人多兇嗎?

他在儘量避開這邊,是不想碰到這裡面的村民?

李樗一下就想到了關鍵。

會是因為自己看到的那些走夜路的人嗎?

那披著一身人皮,但卻在窺真法眼的注視下,頂著『邪魔』身份的“人”?

有些東西真的不能多想,越是想下去,李樗就越是感覺有股莫名的寒意襲來。

原本正常的晚風都彷佛多出幾分陰森的感覺,彷佛有什麼東西陰魂不散的緊跟在後面往人身上吹氣,讓全身人雞皮疙瘩直立。

“小侯爺,記著我剛才的話,保持靜默。”

薛安又再提醒了一聲,擺手示意李樗在自己身後幾步站著,然後來到一戶人家院子前,聲音不大不小的叫了起來。

“老鄉,老鄉……睡了沒有?胡員外叫我們來這裡問個事。”

“誰呀?”

裡面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

緊接著,燈光亮起,有人緩緩從裡面走了出來。

這似乎是個老者,彎著腰駝著背,在夜色之中顯露出了句僂的身影。

他的身影非常單薄,看起來根本毫無威脅的模樣,走起路來也巍巍顫顫,步履蹣跚。

李樗看得甚至有些擔心,這月光朦朧,燈燭昏暗的,會不會一下沒有看清楚腳下就摔倒,要真那樣的話,一把老骨頭直接就散架了。

旋即卻是驚訝發現,薛安把手藏在後面,看起來像是叉腰而立,實際上握著一把寒光逼人的匕首,隨時都有可能出手。

他站立如松,身軀微側著,雙腿已然做好了發力的準備。

他在防備著屋子裡走出來的那個人。

而等到端著油燈的老者走出來後,李樗面上的驚訝之色更是迅速轉變成為了震驚。

那燈光下照映的根本不是人臉!

那是……

一張毛茸茸的狐狸面孔!

這個“人”就這麼堂而皇之的頂著一張狐臉站在那裡,身上隱約散發莫名的陰氣。

這般的妖怪……

難怪薛安之前要猶豫不決。

聯想起之前所見的蒼白火光,還有那令人在意的『邪魔』二字,李樗心情愈發沉重。

“老人家,打攪了,我們是來參加胡員外家婚禮的賓客,喝高了不認得出去的路,能指點一下怎麼走嗎?”

如果不是看著薛安手裡握著刀子,李樗還真要以為他彬彬有禮,誠心問路了。

但那狐狸臉的怪異老者竟然沒有起疑心,反而還笑呵呵的跟薛安攀談幾句,大意是問胡員外家的酒席豐盛否,然後就給他指了路。

看著怪異老者走回屋裡,全無防備心的熄燈睡覺,薛安轉過頭來,面色陰沉得嚇人。

沒等李樗開口,他立刻收好匕首,低聲催促道:“我們快走,那老東西快要現形了!”

現形?

之前看見的邪魔是人樣的,如果現出原形,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李樗靈光一閃,似乎明白了什麼。

就在這時,李樗眼中忽的有熱流湧過,窺真法眼又再一次自行開啟起來。

他看向前方,但見鄉間小路上的拐角處飄來幾團燈籠的火光,人影閃動,緊隨其後。

那些人影的頭頂,赫然是那些蒼白火光凝成的字跡。

『邪魔(狐)』

『邪魔(狐)(現形中)』

『邪魔(犬)』

『邪魔(犬)(現形中)』

……

現形中?

李樗一愣,隨即便見那帶著狐犬字尾的邪魔頭頂字跡飛快變化。

『邪魔(狐)(已現形)』

『邪魔(狐)(已現形)』

『邪魔(犬)(已現形)』

『邪魔(犬)(已現形)』

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氣機乍現,如同臘月的凜冽寒風中,幾隻狗頭狐面的邪魔撲了過來。

“中!”

薛安沉喝一聲,手裡匕首投出,直接就釘死其中一隻邪魔,然後揮拳朝另外一個打去。

噗通一聲,拳頭正中腦門,對方頭骨如同西瓜應聲而裂,紅的白的一起迸射出來。

剩下兩隻邪魔沒有退縮,甚至連絲毫遲疑都沒有,繼續攻了過來。

薛安微微側身,將其中一隻絆倒,順勢一跺,把它心口都踩得凹陷下去。

最後的邪魔藉機突破防禦,帶著如同野獸的低沉咆孝咬向他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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