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鬥,被迫終止了。

國王陛下的信使,以一副慷慨激昂的姿態,在兩軍對峙的時候,來到薩拉丁的面前,指責他使這場榮譽的決鬥蒙上了不光彩的陰影。

但薩拉丁的回覆也是滴水不漏。

他稱,這是聖火賦予一名戰士的力量,他絕不是什麼怪物,只是使用這種力量時,會短暫保持半龍化的姿態。

似乎也不是說不過去。

“但人們只會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

洛薩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庫爾斯,今晚辛苦你了.”

身後的黑影向他鞠躬,消失無蹤。

他的計劃,已經展開。

...

送走庫爾斯。

洛薩又看向漢斯,他的傷勢並不嚴重,但洛薩還是有些歉疚道:“漢斯,今天委屈你了.”

漢斯其實也是耶路撒冷名聲正盛的年輕騎士,作為王家騎士團的團長,他擊敗過很多挑戰者。

“這沒什麼,技不如人罷了.”

漢斯連忙搖頭道:“如果我擁有常態下擊敗這傢伙的實力,也不至於會是這樣的結果.”

洛薩慣例性地拍了拍漢斯的肩膀。

漢斯猶豫了下,還是道:“只是我今天又看到了斯蒂芬爵士,他還沒受到懲處.”

斯蒂芬爵士就是之前那個作惡多端,引起民變的暴虐領主。

洛薩點頭道:“雷蒙德公爵要他戴罪立功…實際上,大機率是指望他死在這場戰爭中.”

這也無可厚非。

封建領主最大的優點是什麼?

能打仗,能在領主有要求時,及時帶兵相應。

除此之外,個人品格除了忠誠以外,倒沒什麼硬性要求。

“你如果看不過眼,就把手套丟到他臉上吧.”

漢斯沉默了陣,搖頭道:“大人,我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如果他沒死在戰場上,我會在事後,用一場陰謀的刺殺,送他到火獄中贖罪.”

洛薩輕嘆了一口氣。

漢斯是個正直,磊落的騎士。

他則不同。

雖然形象上,他比漢斯塑造的更好,但他其實已經逐漸進入到屁股底下的位置所代表的角色了。

看著漢斯的背影,洛薩低聲呢喃道:

“國王陛下說得對,不僅軀體的變化會影響精神,屁股的位置同樣會影響腦子.”

洛薩輕嘆了一口氣,像斯蒂芬爵士這種無惡不作的領主,放眼歐陸,放眼薩拉森世界,不能說遍地都是吧,也絕不算少數,不是哪個統治者都會權衡利弊的。

自詡血脈高貴,把平民百姓視作豬狗般的貴族,簡直太多了。

讓娜低聲寬慰道:“就算是這樣,你依舊是這個時代最開明,最仁慈的統治者.”

“或許很快就不會了.”

如果計劃順利,此戰過後,他將進軍埃及,到那時,會死很多人。

洛薩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領地裡傳來訊息沒?薩拉丁在這兒待得這麼穩當,沒道理沒有後手.”

讓娜搖頭道:“還沒,估計是仍在等待時機.”

...

清晨的艾拉港。

海面上瀰漫著薄霧。

守備的城鎮衛兵們已經全副武裝,聳立的齊格菲高塔上,

安德里亞斯啃了一口有些發硬的麥餅,看了眼眼眶裡都是血絲的穆勒——昨晚,這個老薩拉森人只淺睡了兩個小時就被他叫起來了。

沒辦法,他畢竟是空降過來的守衛官,港口的防務脫不開穆勒的配合。

“穆勒大人,你還好嗎?”

“沒問題!”

穆勒沒有穿甲,搓了搓滿是褶子的臉,一臉輕鬆道:“放心,小夥子,我怎麼說也是大人親自冊封的敕令騎士,沒聽說過越陳的酒便越香嗎?”

僕人適時遞上兩杯葡萄酒。

“為了勝利.”

穆勒跟漢斯碰了杯,一臉舒適地飲下美酒:“還是天父的胸懷廣闊,最起碼,每個基督徒都能肆意享受這種美妙的液體.”

安德里亞斯心道,其實大公教會是也是崇尚節慾的,酗酒屬於七原罪中的“暴食”,只是因為修道院在沒有捐款的前提下,得自力更生,因此才發展出各種的“酒業修道院”。

也因此,飲酒反倒成了修士們心照不宣的秘密。

這時。

齊格菲高塔上響起了號角聲,根據號角聲的急促程度,穆勒豁得站起:“有十六艘大船過來了,如果算上划槳手,敵人起碼有三千人!”

安德里亞斯也有些緊張,三千人算是個比較低估的數字,如果是那種大型的,能載四百人的槳帆船,這個數字還得翻倍。

而眼下的艾拉港可沒什麼精兵強將,所有的精銳士兵都被洛薩抽調走了,遺留下來的,僅有四百名城鎮衛兵,以及三百名從附近緊急抽調的援軍,以及履行守城義務的市民。

...

急促的鈴聲在城鎮大廳被敲響。

每一個城鎮居民,都拿起武器,準備作戰。

老哈桑也是被徵召守城的一員。

他和他的部族所處位置,恰巧在阿蘭德勒主教區跟艾拉港之間,也是倉促之下,附近能支援過來的最遠距離計程車兵。

他雖然上了年紀,但過往的經歷賦予了他十足的戰鬥經驗。

他拄著一杆木質長矛,手裡的盾牌上,插著三根用於近距離投射的短標槍,頭上戴著頂生鏽的鐵盔,上面還插了一根作物秸稈——這是為了讓他的部民們第一時間看到他的所在。

一個臉上面板黝黑,飽經滄桑的中年庫爾德人滿臉愧疚道:“舍赫(族長),都怪我兒子把你的甲冑穿走了.”

一套甲冑能使士兵在戰場上的存活率暴增數倍,這是每一個庫爾德戰士都知道的事情。

老哈桑一臉灑脫道:“如果讓我們這些老骨頭死,就能使年輕人活,又有什麼理由能阻止我們這樣做呢?準備作戰吧,莫西,為了守護我們來之不易的新生.”

老哈桑不知道自己將部族遷到洛薩侯爵的領地裡的做法,究竟是對是錯,最開始覺得自己太過魯莽,後來覺得自己有先見之明,現在則又開始擔憂此戰過後,部族會不會就此泯滅。

“敵人在哪?”

有人翹著腳眺望著。

“蠢貨,你的年紀大了,難道老眼也昏花了?”

老哈桑罵了一句,指著遠方湛藍色海面跟藍天相交的盡頭,在那薄霧升騰的頂端,隱約已能看到一面面白色的船帆:“把柵欄扎深一點,這些傢伙從海上過來,大機率不會有騎兵,也不會有甲士,咱們只要頂住,等到援軍支援過來,就能領了賞賜回家抱媳婦了.”

一群老傢伙嘿嘿笑道。

“放心吧,舍赫,讓這些小崽子們知道,老狗也有幾顆牙.”

老哈桑看著這些昔日並肩作戰的老夥計們,有人缺了半條胳膊,也有人掉了一隻耳朵,漫長的沙漠遊牧,使他們的身體狀況在壯年時便急劇下滑。

可比起那些全副武裝,頂盔貫甲的城鎮衛兵,老哈桑還是更信任自己的老夥計。

“沙約部,隨我作戰!”

老哈桑嘶啞的嗓音,在這段木柵欄圍城的防線上響起。

一眾老狗紛紛嚎叫起來:“吼!”

“吼!”

“吼!”

引來旁邊正緊急備戰的城鎮衛兵們陣陣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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