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二月份,正常人家都空閒下來準備過年。
張明海家算是不正常人家中的正常人家。
十二月份皂坊要忙著制新皂:香櫞皂,忙碌。
家裡添了新成員,要照顧產婦孩子,忙碌。
元滿莊一百畝拓要砍,糖坊要開榨,忙碌。
田婁村的地在開荒,過十天就要去發一次工錢,這個不算太忙碌。
方盈覺得有必要培養一些自己人來做管事,就是所謂的職業經理人。
但村裡的學堂剛辦不久,識字的人本不多。
請外面的人固然可以,但總有那麼一點不放心。
能百年不倒的基本上是家族企業。
用人是要唯賢,但不一定說要避親。
當然百姓也能買賣奴僕來做事,但有人數限定。
要是不限定,地主家的不知要買多少人,有心人再把奴偷訓練成兵,那不得了,上頭的人該坐不住了。
所以那些動不動說要造反的人,其實沒那麼容易。
首先,武器給你控制了,打一把菜刀都要登記。
其次,人員流動也給控制了,沒有路引,去哪裡你都不能安家落戶,變成流民。
就是所謂的黑戶,除非你落草為寇,要不寸步難行。
人員不流動,訊息就極難送出去。
訊息不通,就很難有大規模的人群聚集。
沒有人群聚集,就反不起來。
而且造反的成本有點高,要是失敗,株連九族。
古代可沒有一人做事一人當的說法,造反不成功,家人就要人頭滾滾。
所以實在是活不下去,才會走上造反這條路。
百姓都是能忍則忍,不是他們有奴性,是現實逼他們不得不有奴性。
忍得了,最多是自己一家亡,忍不了,走上造反之路,造反失敗,九族全亡。
這就能理解,百年世家家族昌盛,不是一個人的事,是一個家族的事。
一個人單打獨鬥,在不是表現個性化年代的封建社會,是行不通的。
所以方盈才有想法,要培養自己的族人做幫手。
首先就培養自己二弟三弟來做管事。
二弟三弟再培養管事,這樣事情就容易多了。
畢竟方盈是一個寡婦,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所以方盈不能直接自己做,她在背後做個掌舵之人就好。
而且這個時代對女性拋頭露面做生意不算太友好。
二弟三弟,雖然不能作為創業人,但是把他們培養成守業人應該不難。
事情朝方盈的預期方向在推進。
世上本來就沒有一蹴而就的成功,都是成功前經過了無數次的準備。
方盈來到這個世界,要是沒有遇到陸家,要是沒有借到陸家的勢。
自己其實是寸步難行,因為特權階層,一句話就能把你這個平頭百姓拍回原地,永遠翻不身。
資源數量有限,特權階層為保障自己的利益。
制定了條條框框,不會允許你隨便跨越階層。
士農工商,在農業社會,表面上看是為農,發展農業,把商排在最後。
為什麼不允許商科考,他們地位排在最末,就是不想他們錢權給合。
有錢又有權,有錢還能使鬼推磨,那造反成功的機率就大了。
農工是給你科考,但農幾畝薄田,納完稅糧,飯都吃不飽,哪有錢讀書。
工不外傳,技術都是師傳或者家傳,人數少。
就算有一門技術能養家餬口,不引起特權階層垂涎的,那說明這門技術只能是薄利,所以才會允許你存在。
商是有錢讀書,但就不允許你科考,所以在封建社會要跨越階層是千難萬難。
封建社會能存兩千多年,不是沒有道理,士階層都防著,不允許你跨越階層。
只是想買兩個奴僕,方盈就想得有點遠了。
如當成終身僱工,當成正常人對待,方盈還能接受。
如奴僕算是私人財物,可以買賣或送他人,這對在紅旗下長大的方盈來說,其實是難以接受的。
一個活生生的人站在你面前,你說她他是財物,方盈自認自己做不到。
所以在儘量能僱人的情況下不買人。
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那不只是說說而已。
據方盈所知,雖然買賣人口合法。
但非法拐賣人口,這朝代其實判的挺重的,不是關三五年這麼簡單。
多數是砍頭的大罪,既然是非法,那當然是非本人自願為奴,過程中當然有人反抗被打死的。
這也涉及到士階層的方方面面,所以非法多數是砍頭的大罪。
這朝代多數律法方盈在心裡不贊同,但非法拐賣人口這條重判是非常贊同的。
心裡想得多,但還沒有行動,糖坊的工人就不到位。
方盈決定晚上吃完飯,一家人討論一下,元滿莊糖坊的用人章程。
到晚上吃完飯,方盈就提出元滿莊糖坊開榨的問題。
“公爹,現在只有七八天時間了,除去那十八個長工,要砍一百畝拓和榨糖,不太現實。何況在砍拓期間,山上的花果也不能完全不管,你打算怎麼處理?”
張明海又在叭嗒嗒嗒的抽菸,吐完菸圈說道:“拓就慢慢砍吧,反正都是自己人,不耽誤事。”
“一百畝啊,不是二十畝拓,這慢慢來也太慢了。”
方盈覺得都臨近過年了,年前能砍完榨糖更好。
看來大兒媳不滿意這樣的做法,張明海抬頭看了方盈一眼:“那你想怎樣?”
“我想請附近三個村子的人,砍拓搬拓回糖坊,榨糖就由長工來做。”
張明海煙也不抽了:“具體說說你想怎麼辦?”
“公爹,長工就安排日夜開工,分成兩班人,這樣年前就能榨完糖了。”
“這晚上這麼黑,怎麼好做事?”張明海從來沒有想過晚上讓長工做事。
“多點幾盞馬燈,不影響做事,就是上晚班的比較辛苦一些,你跟他們說上晚班的補貼十文錢。”
瞪了方盈一眼:“你這樣說的話,要是沒人願意上白天的班怎麼辦?”
“公爹,我沒有讓你一開始就說呀,讓他們自願報名完之後才說。”
張明海覺得大兒媳比以前還要圓滑,說難聽點就是有點奸詐:“榨糖機沒到位,急有什麼用呢?”
“今早我已經去墨家木坊跟墨掌櫃說了,他說明天送機器去順便安裝。”
方盈剛說完,張明海馬上接上話:“那明天我去元滿莊課順便說請人拓的事。”
“好,都由你來安排。”
事情敲定,張明海就按方盈說的來做,糖坊順利開榨,萬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