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遷確實殺入了淄川縣城,用的正是朱頤垣的計策,先派人混進城裡,隨後裡應外合,開啟城門。

這招簡直是缺少攻城器械條件下,唯一可行的辦法。

謝遷也是個善於學習的,攻入張家大院的成功經驗可不能丟了。而且謝遷還收編了不少張家的家丁,這幫人都已經剃了頭髮。

謝遷就讓他們混入淄川縣城,充當內應。

果不其然,順利殺入城門。

只是縣城到底不是張家,裡面尚有兩個千戶的兵馬,縣令也是一心充當大清的忠臣,指揮兵馬,殊死抵抗,竟然將謝遷的兵馬,硬是給壓縮到了城門口。

謝遷大怒,不停招呼部下。

就在這時候,閻爾梅看在眼裡,竟然回頭跟朱頤垣講,“朱公子,給我幾十個弟兄,幫謝頭領一把!”

朱頤垣下意識一愣,“閻先生,你還能上陣殺敵?”

閻爾梅哈哈大笑,“你忘了我帶著七千鄉勇,去揚州助戰嗎?”

朱頤垣勐地一愣,隨即對譚七爺他們道:“聽到閻先生的話沒有,隨著殺進去!”

青石集的義軍立刻動作起來,由於在王慶那裡發了筆財,青石集的義軍居然騎上了戰馬,他們還披著鎧甲,手持利刃,裝備上倒是像模像樣。

但是朱頤垣心裡清楚,騎兵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訓練出來的,他們還差得太遠。只是現在沒有那麼多時間給他們,靠著實戰練兵,也是一條路子。

既然閻爾梅有把握,就試一把。

很快,他們準備妥當,閻爾梅一馬當先,譚七爺也不甘心落後,兩個人幾乎同時殺出去,後面的鄉親們也忘了恐懼,奮勇爭先。

在他們面前,正是混戰在一起的亂麻。

閻爾梅手持馬刀,只是簡單一劃,一顆清軍的腦袋就飛了出去。

好厲害!

譚七爺也不甘落後,奮力揮刀,連著斃殺兩人。

“不要耽擱,隨我衝!”

閻爾梅又是一聲大吼,催馬向前,踏著清軍屍體,奮勇衝殺,後面的義軍急忙追隨,不敢怠慢。

閻爾梅為首的三十騎兵,竟然宛如一支箭,洞穿了清軍……原本還處在下風的謝遷所部,頓時受到了鼓舞,嗷嗷叫著,一鼓作氣,竟然衝破了清軍阻攔,潮水一般殺進了淄川。

“青石集的弟兄們好生厲害!”

“朱公子,你的部下神勇無敵!”

朱頤垣收穫了不少讚歎,但他也清楚,這依舊沒有擺脫優秀的匹配機制……淄川縣城的兵,還是原來明朝的地方守備力量。

不過是剃了頭髮,就成了大清的綠營。

所以他們還普遍保留著明軍的優良傳統。

而且那麼一點糧餉,上戰場揮動幾刀也就是了,幹嘛玩命?

他們被突破之後,果斷潰敗,而且還是一潰千里,再難挽救。

謝遷統領兵馬,一口氣殺到了縣衙。

離著還有幾百步,就看到火焰沖天,濃煙滾滾……原來淄川的縣令,已經死了。

謝遷毫無半點憐憫,惡狠狠罵道:“身為漢人,大明亡了,不見你殉國。現在倒是知道死了,就算只剩下骨頭,我也要把你挫骨揚灰!”

“傳我的命令,不要放過城中士紳,凡是投靠韃子的,全都抓起來,一個不要放過。”

謝遷一聲令下,手下義軍,紛紛行動。

他們辛辛苦苦攻城略地,不就是為了抄家嗎!

剷除漢奸,順便還能發點小財,就沒有這麼美的事情了……

朱頤垣當然也不會放過這個良機,他比別人還有個優勢,那就是牢頭蔣琦。

這位可是在淄川大牢幹了二十多年,城裡的情況一清二楚,哪裡有錢,哪裡有糧,他閉著眼睛都能找到。

有了這個最好的嚮導,青石集這邊的抄沒行動,那叫一抄一個準,好東西都裝不過來。

朱頤垣頗為欣慰,這些都是自己建設根據地,和清廷周旋的本錢。

瞧著吧,馬上就要迎來一個前所未有的大發展。

正在他前往下一個目標的時候,突然發現一群義軍,在一個宅子外面,頓足不前。

朱頤垣頗為好奇,難道這家防備嚴密,殺不進去?

等他到了近前,這才認出來,這家的牌匾掛著兩個字:韓府。

朱頤垣稍微一愣,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是給事中韓源的家!

也就是謝遷的故主。

果不其然,裡面的人衝著義軍大喊:“我們知道,你們都是謝首領的部下,我們也是謝首領的老朋友,都是一家人,網開一面吧。”

義軍將士這邊,確實有些惶恐不安,正好朱頤垣經過,有人就喊道:“朱公子,你看怎麼辦?”

朱頤垣冷笑道:“一家人?謝首領憤慨韃子竊據中原,不甘心做奴才,率領豪傑義士,起兵抗清。眼前這一家,賣國投敵,當了大清的奴才,人和狗豈能是一家人?”

“來人,殺進去!”

有朱頤垣的這番話,義軍頓時士氣大振,用圓木撞擊,不多時,韓家大門轟然倒塌,士兵跟著衝了進去。

片刻之後,韓家人員,除了進京為官的韓源,其餘十幾口人,全數被俘虜。

只是他們依舊不服氣。

“我們要見謝頭領,讓我們見他。”

“沒錯,謝遷當初就是我們家的僕人,他怎麼敢殺我們?”

“奴大欺主了!”

……

韓家的這幫人,半點不服氣。

朱頤垣看在眼裡,只是冷笑,“那好,就帶著他們去見謝頭領。”

義軍將士,押解著韓家人,朱頤垣在後面跟隨,他們到了縣衙門,此時火光還在燃燒。

謝遷正聽著各路捷報,頗為振奮。

可就在這時候,韓家人到了眼前。

謝遷都不由得一愣。

近三十年的主僕,曾經的謝遷都是跪著的那個,如今韓家卻成了他的階下囚。

主僕易位,這變化確實有點大。

“謝遷,你可別忘了,當初在韓家的時候,我們是怎麼待你的,做人不能不講良心。沒有我們的庇護,哪來你的今天?”

“飲水思源,謝頭領,無論如何,你也不能殺我們啊!”

“做人不能忘恩負義,幾十年的主僕之情,換我們一條命還不行嗎?”

韓家上下,不論主僕,紛紛開口。

謝遷沉著臉,他是韓家僕人,這是無論如何,也迴避不了的事情,只是韓源投降清廷,實在是讓人不齒。

正在謝遷遲疑的時候,朱頤垣突然向前一步,“你們讓謝首領顧念主僕之情,那你們韓家可曾顧念君臣之誼?”

這些韓家人一愣,“你,你又是什麼人?”

朱頤垣冷笑道:“一個不甘心當清廷奴才的普通人。你們韓家已經投降清廷,背棄大明,背棄天下百姓。難道你們以為,只是謝頭領要殺你們嗎?”

這句話出口,韓家人紛紛變色,不由得都看向了謝遷。

此時的謝遷略沉吟,就對著朱頤垣道:“朱公子,你是大明宗室,韓家背叛大明,該怎麼處置,還請朱公子示下。”

朱頤垣笑著點頭,“謝頭領,我以為一個人的出身,並不能代表什麼。謝首領起兵抗清,千百年後,哪怕是家僕出身,也是光耀千古的大英雄。而那些高門士大夫,縱然自覺高人一等,可做了賣國投敵之人,千百年後,也不過是不值一提的瓦礫蟲豸,遺臭萬年。”

“所以謝首領處死他們,理所當然,韓家……該殺!”

朱頤垣斬釘截鐵,周圍的所有義軍士兵也都情不自禁大吼起來,“朱公子說得對,該殺!該殺!”

謝遷聽到朱頤垣的評價,緊繃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潤,他默默點頭,“既然如此,謝遷也不怕做個背主之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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