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仨是舅舅聯絡的名士?

這就是葉三郎吹噓的少年英才,他那個厲害的外甥?

初次相見都有點出乎預料,朱頤垣讓他們稍等,自己先挑著水,跑去韓奶奶家,而後才回來招呼這三位。

“老人家裡頭沒有親人了,早晚兩桶水還是要用的。”

朱頤垣解釋道。

三個人當中年輕的那位,突然一笑,“我聽說朱兄手下統領著上千兵馬,何至於不顧尊卑,幫著百姓挑水,我實在是費解。”

朱頤垣微微一笑,“不這樣做,又能怎麼辦?好幾千人的生死,馬虎不得。”

這個年輕人更加皺眉頭道:“既然如此,那朱兄為什麼不趕快招兵買馬,攻城略地,為何頓兵於此?”

聽到這話,朱頤垣忍不住發笑,當真是書生之言,紙上談兵。

這個年輕人心中不服,反問道:“難道我說錯了嗎?”

朱頤垣笑道:“自然沒說錯,只是和當下的情況有些不適宜罷了。”

年輕人臉黑了,這還不是說錯了。

這時候那位最老的開口了,“老夫趙士哲,在山東也算小有名氣,我是一心抗清,斷然不會變節投敵,還請放心。我們確實是不太理解,還望指點迷津。”

葉廷蘭也笑道:“大外甥,東山先生可是咱們山東士林前輩,人品端正,名望潑天。可是舅舅費了好大勁兒才請來的。”

朱頤垣點頭道:“我現在是有上千士兵,在這邊也有幾百人。奈何這點兵馬能幹什麼?和清廷拼,遇上了大隊兵馬,只怕會全軍覆沒。就算是地方豪強,能打善戰的,也未必有勝算。而且就算能打贏一個兩個,還能一直贏下去嗎?至於招兵買馬,那也需要錢糧。”

“此時在大汶村這邊,已經遷移過來三百移民,青石集那邊,至少還有一千人,淄川縣有一千五百多。為了化解清廷的毒計,分擔謝指揮使的難題,我們已經是竭盡全力。”朱頤垣笑道:“請問這時候,我們不想辦法和百姓相處,取得百姓支援,又能怎麼辦?”

趙士哲眉頭微皺,“這話也不錯,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只是人心似水,民動如煙。一時間怕是未必能成吧?”

朱頤垣正要說話,突然聽到腳步聲,他扭頭看去,只見韓奶奶端著一個盤子走了進來,盤子裡面還有兩個拳頭大的饅頭。

她站在門口,不想進來,只是把饅頭送給朱頤垣。

朱頤垣忙起身,反問道:“您老人家留著自己吃吧。”

韓奶奶笑道:“留了,我蒸了四個,我吃一個,給死老頭子一個,剩下這兩個。你一個大小夥子,要吃得好點,別總是喝粥,不成的。”

朱頤垣只能點頭,向韓奶奶道謝,他收下饅頭,將空盤子遞給老人。

韓奶奶似乎要走,卻又停下腳步,低聲問道:“你們是不是在商議糧食的事情?”

朱頤垣怔了一下,道:“確實是,我們正在想辦法。”

韓奶奶嘆口氣,“你說我一個孤老婆子,也沒有別的,家裡只有十畝田,老頭子沒了,我也沒力氣收,過幾天麥子熟了,你們都收割去吧。”

朱頤垣忙搖頭,“您老人家可不能這麼說,糧食是您的,我會安排士兵幫著收糧,保證一粒不差送到您家裡,等明年種田,我也會安排人的。”

韓奶奶連連點頭,感嘆道:“好人,好兵啊!可你們怎麼辦?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到底有沒有法子?”

朱頤垣頓了頓,才說道:“有辦法,我的意思是秋收臨近,孔家的田租要的太多,如果大傢伙能聯合起來,把田租停了,或者只是少交一點,就有辦法了。”

韓老太太想了想,點頭道:“從我小時候,太爺爺、爺爺就給孔家交租子,嫁人了,死老頭子也交了一輩子租子。我們欠了孔家多少?就算是有一座金山,也該還完了吧!”

朱頤垣嘆道:“確實如此,只是大傢伙攝於孔家威勢,這一步並不容易。您老人家也不用著急,我會想辦法的。”

韓奶奶點了點頭,隨後端著空盤子,蹣跚著,回到了家裡。

她把盤子放好,又站了一會兒,思索妥當,就拄著柺杖,又往外面走。

她挨家挨戶,來拜訪村民鄉親。

“我這把年紀了,誰對咱們好,我看的明白,心裡有數。大傢伙都聽朱公子的吧,聽他的話,才能活下去。”

老太太每說一家,都重複類似的話,等離開的時候,又深深萬福。

當她從第二十家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雙腿發軟,只能癱坐在門口。可老太太還不願意放棄,她坐在這裡喘息,準備恢復體力,再去下一家。

也就在此時,凡是被老太太拜訪的人家,還有那些沒有被拜訪的,悉數走了出來,足有好幾百人,匯聚在一起。

韓奶奶抬起頭,看了看鄉親們。

“大傢伙都來了,大道理我也不會說,只有一點,誰真心對我好,我就真心對人家好。我求大傢伙了!”

說著老太太竟然掙扎著要給鄉親們下跪。

此刻旁邊的黃英急忙過來,扶住了韓奶奶。

“您老要是跪了,我們這些年輕人就都該死了。”

說完黃英一回頭,盯著所有村民,大聲道:“事到如今了,還貪生怕死嗎?官兵殺了一次,還要再等孔家殺一次嗎?咱們這點人,早晚不是要被人家殺光了?”

這時候村民之中,站出幾個來,“黃英,也不用你叫嚷,我們就是湖塗蛋?實不相瞞,我們已經和周圍村子聯絡了,要幹就一起幹,捅破了天,拼了這條命!”

黃英怒吼道:“那還等什麼?大傢伙都去夫子廟等著,我去請朱公子過來。”

……

依舊是上一次的夫子廟,空地上燃起一大堆篝火,十里八鄉,聚集來的百姓,足有上千人。

不同於上一次,以黃英等人為首的青壯,主動站出來好幾十人,簇擁著朱頤垣,來到了大傢伙的中間。

韓奶奶,還有許多村民,都坐在人群之中,火光照亮了眾人的面孔,大家的目光匯聚在朱頤垣的身上。

“朱公子,你就說吧,要怎麼辦,我們都跟你幹了!”

青壯們一再大吼,這一次他們決定自己做主,不給那些老人機會。而那些謹小慎微的老人們,也自動退到了後面,他們沒有缺席,還豎起耳朵,認真聽著。

“鄉親們,我們在青石集那邊,已經公佈了分田的方針。到了這邊,也是一樣的,耕者有其田,這一季的莊稼,誰種的歸誰。我會安排人過來,幫著大傢伙搶收莊稼,儘快脫粒歸倉,拿到大傢伙的手裡。”

“現在來蕪縣城中兵馬不多,損失幾百人之後,已經不敢出動。孔府的家丁一時也過不來。至於清廷,他們大軍都盯著高苑。這是最好的機會,我們現在就行動起來,每個村子選出青壯,組成民兵。那些孔府的爪牙,投降清廷的縉紳,還有惡霸匪徒,全都一掃而光。”

“從今往後,來蕪就在咱們的手裡,鄉親們自己做主!”

朱頤垣的話音剛落,黃英第一個跳起來,“說得好,就這麼幹了!”

有人帶頭,很快應者雲集,朱頤垣的這幾天,到底沒有白等。

村民們終於行動了起來,大傢伙分頭回村子,去招呼百姓,組建民兵……朱頤垣卻是直接走到了韓奶奶的面前,伸手將虛弱的老人背在了身上。

朱公子還記著老人,村民短暫遲疑,爆發出熱烈的歡呼,簇擁著朱頤垣,向村子走去。

一直在遠處看著這一幕的趙士哲三人,都露出驚駭的神色。

“只怕是當年的王莽,也未必能做到啊!”年輕人先是感嘆。

而趙士哲看了半晌,突然道:“若出真心,滅清復明,必是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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