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德玉身為指揮使,主要負責軍務,他自然有一番獨到的見解。

“僉事,這一次清軍出戰,並非準備穩妥,不然的話,也不會只有東西對進,諸如馬光輝,還有宜永貴等人都沒有出兵策應,這就說明清軍也不是鐵板一塊。”

朱頤垣深以為然,“此言有理,你看清軍的毛病在哪裡,為什麼有衝突?”

譚德玉笑道:“多半是爭功心切,佟養量仗著佟家的勢力,根本沒把其他清軍看在眼裡,他又在蒙陰吃了虧,損失了一些親信。上一次想進攻,糧草又損失了,所以他等不及,一定要和咱們算賬。錢謙益這邊還沒有準備好,佟養量乾脆就讓膠州總兵柯永盛幫忙,甩開了錢謙益這些人。但歸根到底,還是要靠佟養量的兵馬。”

朱頤垣頓了頓,鼓勵道:“繼續說下去。”

“柯永盛從膠州出兵,不但路途遠,而且沿途道路難行,山水阻隔,他又是幫忙的,沒必要為了佟養量玩命。所以他肯定會晚到的。也不會真正出力氣。我們即等不到柯永盛,打敗了他也沒有絲毫用處。”

朱頤垣連連點頭,笑道:“七爺,你現在可是越來越有大將風範了。”

被朱頤垣這麼一誇,譚德玉反而不好意思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是坐上了這位置,不得不多想一點。事到如今,真正緊要的,也就是一件事。”

朱頤垣笑道:“就是咱們有沒有本事,吃下佟養量。”

“對!”譚德玉道:“原本我們有五個千戶,後來增加了兩個,而王俊所部,整編成三個千戶,另外我們還組建了三百馬隊,所有主戰兵馬加起來,有上萬人了。唯一的問題就是火銃剛剛開始造,還來不及裝備。不過倒是趕製了不少火藥,我的意思是妥善利用火藥,先重創佟養量,然後大軍突出,一舉擊潰!”

朱頤垣也想不出更高明的主意,就點頭道:“那戰場要選在哪裡?”

譚德玉扯過地圖,將手指放在了一個緊要的位置。

葛溝店!

這裡是沂州通往沂水的要路,要想增援莒州,也要走這裡。

只要派遣一支人馬,死守葛溝店,拖延住佟養量的主力,給義軍展開時間,這一支清軍的下場也就註定了。

“僉事,讓我守在葛溝店吧!”譚德玉提出要求。

朱頤垣卻搖頭道:“你不合適。”

譚德玉一怔,“難道讓趙王爺來?”

朱頤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當然是我。”

譚德玉稍微發愣,立刻道:“不行,絕對不行。這太危險了,誰去也不能讓僉事去。”

朱頤垣擺手,“七爺,正因為危險,所以我才是最合適的人選,我在葛溝店,將士們就能奮力防守,外面的將士也能全力攻堅。七爺善戰,又在我之上,讓你防守是浪費人才,這個道理七爺還不明白?”

譚德玉咧嘴苦笑,不是不明白,而是讓朱頤垣冒險,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那這樣吧,將大傢伙都召集過來,咱們就事論事,好好討論。”

隨後趙應元,趙士哲,宋繼澄,宋璉,顧炎武,張霖,蔣琦,這些人再度進來,大傢伙一起商討。

其實大傢伙都明白,讓朱頤垣去葛溝店,確實是最好的選擇,只是誰也不好說出口……沉默良久,顧炎武突然道:“僉事,無論如何,我打算跟在身邊。”

朱頤垣一陣驚訝,隨後笑道:“那就說定了,我和寧人先生帶一個千戶,會同王俊一起,前往葛溝店,防禦佟養量。”

“趙將軍,你領著一個千戶,加上民兵,牽制住莒州的兵馬。剩下的人,全部交給譚指揮使,作為主戰兵力,擇機殲滅佟養量的兵馬,讓這個東西有來無回!”

趙應元略沉吟,就說道:“用不了一個千戶,給我五百人就行,譚指揮使的兵力越強越好!”

朱頤垣立刻答應,隨後他們商議了部署的細節,就進入了落實階段。

兵貴神速,朱頤垣絲毫不敢怠慢。

他將政務交給了張霖、蔣琦、宋璉三人主管,但是他特別交代,日常政務以張霖為主,遇到大事,三人爭執不下,宋璉負責下最後的決心。

同時他們的決策過程必須嚴格記錄下來,等待戰後交給朱頤垣處理。

這一條成了日後朱頤垣麾下做事的重要規矩,一切講清楚,放在臺面上。咱們本小利薄,玩不起勾心鬥角的那一套。

三人領命,“僉事,務必保重!”

朱頤垣點頭,隨後他就率領著一個千戶的兵馬,和顧炎武一起,領兵南下。

此時出兵,還沒有出正月,喜慶的味道還沒有散去。

尤其是沂水境內,均田已經鋪開,許多百姓拿到了屬於自己的土地,大傢伙的心氣正高,都摩拳擦掌,想要大幹一場。

更有很多老農,成天沒事就往田裡晃悠,哪怕還不到耕種的時候,看著自己的土地就高興。

一張張黝黑,滿是皺紋的面孔,動不動就莫名其妙笑了起來,挺都挺不下來。

真的有了田了,屬於自己的田!

民心如此,自不必說。

眼見朱頤垣領兵南下,很快就有鄉親挑著食物,主動送過來,饅頭、雞蛋,紅棗,都是大傢伙捨不得吃的東西,本來還想著留些日子,可是見朱頤垣領兵來了,全都毫不猶豫拿出來了。

“朱公子,可要打贏啊!”

“是啊,鄉親們都盼著呢!要狠狠殺光韃子。”

朱頤垣向鄉親們道謝,“大家放心,我們必定會得勝而歸,不辜負大傢伙。”

隨後朱頤垣告訴將士們,務必要給百姓付錢,絕對不能白拿。

這一路上,不斷有民眾送來吃喝,還有更多的青壯,協助運送糧草輜重,百姓的熱情,都讓顧炎武震撼了。

“都說韃子如何了得,什麼滿萬不可敵。依我看,要是過去朝廷的兵馬,能如僉事一般,愛惜百姓,得到鄉親們的支援,只怕清軍早就潰不成軍,何至於遺禍今日!”顧炎武道:“說到底,得民心者得天下,誰能得到百姓擁戴,誰就必勝無疑!”

“僉事,原本我還擔心佟養量兵馬精銳,難以戰勝,現在看來,我是多慮了。我們必勝!”

顧炎武的熱情感染了朱頤垣,義軍上下,也都沉浸在喜悅之中,士氣相當高昂。

正在向前走,突然有一支人馬匯聚過來,領兵的正是九山王王俊。

離著老遠,王俊就跳下戰馬,快步衝到了朱頤垣面前。

“僉事,這次怎麼是你親自領兵啊?”

朱頤垣笑道:“我是領兵不做主,該怎麼打,都有你說了算。”

王俊一怔,露出驚訝的神色,“僉事,這樣不好吧,我都聽僉事的。”

朱頤垣擺手,“你在大蒼山和佟養量交過手,熟悉他的習慣,我只是從旁協助,該怎麼打,你來定奪。”

王俊愣了片刻,突然咬了咬牙,握緊拳頭,“僉事,實不相瞞,我手下弟兄死在佟養量手上的足有幾千,我們不共戴天之仇,這一次也該算一算了。”

王俊一回頭,有幾個披堅執銳的將領,紛紛聚攏過來。

“僉事放心,這一戰我們死戰不退,和韃子拼了!”

眾志成城,人心可用。

朱頤垣心中大喜,“很好,我們立刻前往葛溝店,準備和清軍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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