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

順著蔡元培的目光,程諾向後看去,正是文茵在雙手抱著書於胸前,顧盼生姿。

拍拍程諾的肩膀,蔡元培語重心長道:“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抓緊時間過去啊,人家等你這麼長時間,總不能還讓人家繼續等下去,你可不能做薛平貴,讓人家做王寶釧去苦守寒窯吧。”

程諾撓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道:“讓蔡公見笑了,這次出去的時間確實有點長了,非常不應該。”

親自理了理程諾的衣服領子,蔡元培平和道:“行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們做長輩的也不願意管太多,免得到時候惹得你們嫌棄,不過這麼寶貴的時間,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費了,還是趕快陪陪人家吧,先說好,可不許欺負。”

程諾本來還想承諾些什麼,突然從背後聞到陣茉莉花香,隨即一道影子過來與其並肩而立。

雖然心中已有猜想,但回頭看到倩影時,心裡還是忍不住一突。

“文……文茵老師,好久不見。”

文茵笑靨如花,可惜沒有接這個話題,而是簡單點點頭,隨即朝著蔡元培問好:“蔡伯伯,致遠他剛回來沒多久,你可別再給他安排活了,你不是經常告訴我們要勞逸結合嗎,可不能食言而肥啊!”

蔡元培倍感無奈,拿手輕輕點了點他這位大侄女:“你呀,真是不太一樣了,以前總是伯伯長伯伯短的叫個不停,現在倒好,直接學會教訓伯伯了,這讓我說什麼好?”

文茵見狀趕緊上去挽著蔡元培的胳膊,撒嬌道:“哎呀,蔡伯伯,咱們這是就事論事,跟別的沒有關係,你可不要多想啊,換做是別的老師,我也會這麼說的。”

蔡元培哪裡能吃得下這套“攻擊”,沒等對話說完就趕緊掙脫開來,將手裡的帽子重新戴上:“哪個少男不多情,哪個少女不懷春。在我這就不要演了,我這都是過來人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們有什麼話就自己說吧。”

說完這話,蔡元培就要轉身徑直離開,不過走到一半突然又扭轉身子囑咐道:“休息時間給你們足夠,上完課可以不用在辦公室呆了,不過最近四九城內也不安寧,你們最好不要輕易去陌生地方,免得出現什麼意外。”

文茵嘿嘿一笑:“謝謝蔡伯伯,不過還請蔡伯伯暫時替我們保密哦。”

蔡元培頷首應許,朝著程諾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後消失在小徑。

原地只留下程諾和文茵兩個人,此時兩人相顧無言,氣氛凝固中又夾帶一絲旖旎。

程諾覺得這樣不太行,便主動答話道:“文茵老師,你抱著這些書累不累啊,我看也挺沉的,要不要我替你拿著啊?”

“你是說這些書嗎?別看厚,實際上沒什麼重量。”文茵將貼在胸前的書本拿下來,攤在兩人面前:“其中不少都是我自己做的筆記,算不上書。”

從書封上娟秀的筆跡可以看出,文茵的話基本上屬實。

不過程諾本來就是想找個話題,加上心中確實有著愧疚,因此哪怕話題再尷尬,也要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

“沒關係,這麼熱的天,就算是不沉,拿著也不方便。”

“那可是你說的哦,我可沒有逼你啊。”文茵的眼中閃過一絲頑皮之色,直接將幾本書都遞了過去。

不過出乎程諾意料的是,上面的最厚一本的筆記她自己給保留了下來,抱在胸前。

無論程諾怎麼說,文茵都是堅持要自己拿,爭執不過,也就遂了對方。

順著小徑,兩人並肩往前踱著步。

“你這次算是忙完了嗎?聽說你在歐洲、上海、四川等地到處出差,時間上基本都緊繃著,這麼長時間下去,不光精力不允許,身體也會承受不住,現在休息時間給你要來了,你可要好好放鬆一下。”文茵脆生生道。

心中萬千話,到了嘴邊程諾竟不知該說些什麼,沉默了一會兒後緩緩道:“我知道了,謝謝你。”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的。”也不知道文茵想到什麼開心的事,在前面走著走著,突然跳著轉過身,竟然退著走路:“真好,第一次發現這條小徑還挺漂亮的,這麼熱的天走在樹蔭下,不僅不熱還很涼快,之前怎麼沒發現呢?”

看著活潑的文茵,程諾腦子都沒過,直接脫口而出:“那以後,我可以陪你多走走。”

此言一出,兩人瞬間都愣了。

一個是覺得自己這話有些唐突,即便是現在講究男女戀愛自由,可想想那滿清才覆滅不到十年,這種程度的話在後代可能不怎麼樣,但放到現在,跟表白也沒什麼兩樣了。

如今生怕對方拒絕,導致兩人連朋友都做不得。

另一個則是沒想到對方居然會說這種話,心裡酸酸的甜甜的,有些猝不及防。

“酸”在於自己這麼長時間的等待加上那麼多的書信,對方這塊木頭總算是有些開竅了,回想自己做了如此多的事,隱隱有一絲委屈。

“甜”在於自己的努力總算是沒有白費,真是“誰無暴風勁雨時,守得雲開見月明。”

“那……那可是你說的啊!”原本後退著走路的文茵怕對方發現自己臉上的異樣,趕緊又擺正走路的方向,低著頭盯著腳尖:“就像經常跟我說的‘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說過的可不能再反悔。”

“我的名字就叫程諾,肯定是言而有信,只要你有時間,我什麼時候都可以的,”程諾這邊高興來不及呢,哪裡肯主動反悔,為了表示自己話的份量,直接要拍著自己的胸脯保證。

可眼下已經被愛情的酸臭氣息給腐蝕了頭腦,忘了自己胸前還貼著一沓厚厚的書,力度沒有把控好,反而把自己震得有點難受,馬上就咳嗽起來。

原本瞥見拍書的文茵已經被逗樂了,抿著嘴偷笑,但轉眼看到程諾身體不適,又趕緊上前關心:“致遠,你沒事吧,要不要我給你拍拍背。”

幾乎沒有男人願意在愛慕物件那裡表示自己不行,趕緊直著身子表示沒問題。

“小事,小事一個,剛剛只是沒適應好,根本不礙事,對之前我說的話沒有任何負面影響。”

恰巧小徑來到路口交叉點,穿過灌木正好遇到幾個結伴而行的學生,看到程諾他們二人後立馬收起臉上的嬉笑,紛紛站在路旁問候道:“程教授好,文老師好。”

還沒等程諾反應過來,文茵當即就像一隻受驚的小鹿直接蹦到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你們好。”

打完招呼隨後趕緊離開,生怕被學生八卦。

程諾的表現則更加澹定許多,抱著書本問好後接著說道:“看你們這麼高興,是不是學校發生了什麼大好事?”

學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推出來一個代表說道:“程教授,其實我們也不知道都發生了什麼事?”

程諾有些湖塗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能這麼高興呢,屬實有點奇怪啊。”

學生則解釋道:“主要是剛剛通知我們開會的班長說,有大好事發生了,想著平日裡班長的作風,肯定不會在這方面欺騙我們,剛剛我們也在猜測發生了什麼。”

對於這個回答,程諾有些無奈,不過憑他對學生的瞭解,加上在學校的威信,肯定不會有學生在這個問題上欺騙他,便擺擺手讓學生離開。

穿過路口,程諾正想追上文茵時,正好看到她正直著脖子往這邊看,臉上既好奇又擔心。

看到程諾的身影后,立馬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順手打理著旁邊的樹葉。

對方越是這個樣子,程諾越是不說,想要賣個關子。

可惜到了後面,看著她都要揪葉子了,忍不住說道:“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學校裡可能發生了一些比較好的事情,這些學生們正準備去慶祝。”

文茵好奇道:“那他們說發生了什麼事嗎?”

程諾搖搖頭:“沒有說,準備的說,他們暫時也還不知道。”

雖然對程諾信任度很高,可面對這樣一個回答後,文茵的臉上還是忍不住生起狐疑之色:“好吧,那我相信你,不過他們有沒有發現咱們兩個的事?”

程諾剛想說沒有,突然發覺旁邊的灌木叢有些不對勁,躡手躡腳朝著來時的路走去,剛好撞見之前的那群學生,正蹲在灌木叢後,偷看著這邊的情況。

合著他們剛剛撞見兩人散步後,不僅沒有走,反而跟了上來。

又不是程諾的反偵察意識比較強,加上灌木叢比較濃厚,還真能被這些學生給發現什麼。

“哎哎哎,別擠啊,就這麼大的空地,擠來擠去大家乾脆都別聽了。”

“你自己說別擠,鞋都踩我腳上了,那可是我娘剛給我做的新鞋,回去你可得給我唰唰。”

“沒問題,我這也是不小心……不過這樹葉子也太厚了,根本聽不清程教授那邊是什麼情況,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

看著這群學生絞盡腦汁要聽牆根兒的模樣,程諾當即就要氣笑了。

忍著怒氣,程諾也跟著他們蹲在一起,勾肩搭背一副自來熟的模樣:“哎,同學你給挪個空唄,我也想聽聽程教授的八卦。”

此話一出,除了依舊沉浸在偷聽牆根的那位學生外,其他人都發現了程諾,幾乎要被嚇得叫出來。

程諾故意向眾人打手勢,意思是不要讓自己來的訊息告訴給被摟著的學生,並且要待在原地打配合,否則一定會讓他們好看。

無奈之下,這些學生們只得苦著臉,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再等等,好像現在那邊過於安靜了,啥東西都沒有,根本聽不到什麼聲音。”學生的腦門上頂著個大大的問號,補充道:“不是不讓你聽啊,只是我們現在也都聽不見。”

程諾好笑道:“那剛剛有沒有聽到什麼有價值的資訊?”

學生有些不耐煩:“哪有什麼有價值的資訊,剛剛咱們不是一塊過來的嗎,我最多蹲下五六個呼吸,那邊就徹底沒有聲音了,這些事我剛剛跟大家都重複過了。”

程諾又接著問道:“如果結合剛剛的事,咱們現在能推斷出什麼結果啊?”

“結果嘛,有些不好說。”學生陷入了沉思。

剩餘的同學中,總有幾個玩得比較好的朋友,如今看到被程諾套出來的話越來越多,有他的好朋友忍不住了,冒著風險故意劇烈咳嗽。

可這個學生哪裡能明白,看著好友一臉關心道:“老四,你沒事吧,怎麼現在咳嗽的這麼厲害,要不要我帶著你去看看醫務室,撿些藥吃?”

看著傻乎乎的學生,他的好友當即就有一種拿豆腐拍死自己的衝動,但又不敢直接忤逆老師,只要看著學生咬牙切齒哼道:“做事你可要小心啊!”

學生語氣中頗為自得道:“當然知道小心了,你看我們不都是蹲在灌木叢後,就是為了怕讓程教授他們發現。”

可說著說著,學生終於是發現有些不對勁來,指著眾人疑惑:“剛剛不是跟你們說,要大家一起蹲著的嗎,這樣目標才小,可現在你們怎麼都站起來了?”

眼看著這些同學們臉上表情各異,學生終於是反應過來,勐地向後轉身,正好對上程諾那張笑眯眯的臉,頓時被嚇得幾乎要魂飛魄散,像是見鬼一樣,蹦起吃驚道:“程……程教授!?”

程諾雙手扶膝站起來,回答道:“怎麼,不認識我了?”

聯想起剛剛自己的齷齪,學生羞愧地低下頭:“程教授,對不起……”

眼瞅著這些學生們都知道錯誤了,程諾也就沒有繼續深究的打算,拋下一句“下不為例”後轉身離開。

不過這件事也算是驚醒了程諾,處物件這種事,別看自己想著要儘可能的隱蔽,事實上總能讓外人發現,也就是或早或晚的事。

如何處理兩人接下來的關係,使之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值得程諾去深思。

還沒給程諾反應的時間,剛剛跟文茵彙集不久,直接撞到了學生遊行的隊伍,而程諾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之前學生們高興的原因。

有的揮舞著小旗,有的高舉著橫幅,或敲著鼓,或打著鑼,邊走喊道:

“歐戰結束了,我們中國是戰勝國!我們終於是戰勝國了!”

走到他們二人這裡,一些女學生直接把文茵拽走,邀請她加入遊行的隊伍。

至於程諾,則婉拒了她們的好意,有著自己的打算。

順帶著文茵的最後一本筆記,也到了程諾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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