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院長同志，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話怎麼說了一半就走呢？還沒給我們講講這個機器的具體情況，這可不像之前的你啊，架子還沒搭好，主心骨可不能先撤啊！”
商討完下一步應用工程院的工作方向後，程諾準備把鋼筆合上，帶著筆記本就要走，沒想到底下的同志們不樂意了，緊緊拽住死活不讓走。
“比如之前的農學院，就是你跟郭守春同志一起合作，將選種育種的實驗田搭好之後走的；又比如之前的化學院，也是您和幾位同志加班加點，才能做出這麼多的成績。”
站起來看向眾人，施金做手勢起鬨道：“如今到了我們應用工程學院，雖然我們有特斯拉院長領銜，也有我們諸位同志的努力……但我們實際上欠缺像院長同志這般天才思路的指引，一碗水可要端平啊。”
這邊施金剛坐下，還沒等程諾進行回答，那邊的吳玉麟就站起來說道：“對啊，雖然知道院長同志說的氣壓機就是空氣壓縮機，但再深一步，那基本上都是空白，每一步都在試錯，而試錯的成本又比較高。”
“我的老朋友托馬斯·阿爾瓦·愛迪生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廣為流傳。”等到自己屬下說完，特斯拉緩緩道：“天才就是1%的天分加上99%的汗水，但那1%的天分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99%的汗水都要重要。”
“所以你們要我做的，就是這1%的工作嗎？”程諾重新坐下來，詢問道。
“1%的事情就足夠了。”特斯拉看著對方，自信滿滿道：“有時候決定勝負的往往不在於那99%，更在於那1%，也就是你們中國人經常說的‘差之毫釐，失之千里’的意思。”
程諾默然，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句話將其脫口而出：“有些人已步入得道門檻，離得道僅差一步之遙，進則見淨土，退則入凡塵，只不過是這一步難如難登天。”
看著坐在下面臉上充滿殷切目光的眾人，程諾緩緩道：“也罷，那我們就跟你們講講吧。”
話音剛落下，施金就和吳玉麟小跑出去，沒過多久就從院子裡抬過來一張黑板，顯然是早有準備，看得程諾既無奈又好笑。
“行了，關於氣壓機的工作原理我就不說了，這個大家都懂，在這裡贅述反而浪費大家的時間。”擦擦黑板，程諾就開始了技術講解：
“按工作壓力分為高壓、中壓、低壓。按冷卻形式分為風冷、水冷。按氣缸排列形式分為立式、臥式、V形等。按驅動形式分為電動機驅動、汽油機驅動、柴油機驅動……”
一席話下去，程諾基本上把氣壓機的整體情況都給講解了一遍，使得大家對氣壓機都有了基礎性的理解。
當然，若論其中的具體技術，其實程諾懂得並不算多，為什麼這麼瞭解，還是因為前世網上衝浪時，瞭解到日本埼玉縣的一名職員，被同事開玩笑用氣壓機往菊/花裡吹氣，導致人不治身亡。
程諾大為震驚之下，也順著對氣壓機這個東西有了一定的瞭解，加上前幾個月剛剛從德國回來，參觀了克虜伯造船上的車間，從中也就現學了一些船上的氣壓機，
主要用作操縱離合器、剎車、填充壓力水櫃、鳴放氣笛、吹洗機件和海底閥等。
加上氣壓機是消耗機械能的機械，必須靠原動機，比如電動機、內燃機來拖動，船上的用電動機的比較多，從而進一步加深了程諾的印象。
“嘶~如果依照院長同志的想法，那麼我們先發展哪種氣壓機比較好？或者說，對現在的我們幫助最大？”看著上面的框架圖，施金疑惑道。
程諾端起茶杯，潤潤嗓子道：“我想先聽聽特斯拉先生的看法。”
“我？”特斯拉愣了一下，在確定是自己後把手裡的筆記本展開：“眼下的氣壓機以活塞式為主，像院長同志張剛說的螺桿式氣壓機不太成熟，市面上聞所未聞，所以我建議以活塞式為主。”
對於下屬的反對，程諾並沒有放在心上，反而繼續笑著問道：“確實，我從德國帶來的氣壓機裝置中，就是活塞式的，摸著他們的腿過河我們走的更快，不過活塞式氣壓機裡面種類也不少，特斯拉先生有沒有明確的方向？”
通常所說的螺桿式空氣壓縮機，即指雙螺桿式空氣壓縮機，平行地安裝著一對相互齧合的螺旋形轉子，常把節圓外具有凸齒的轉子稱為陽轉子，把節圓內具有凹齒的轉子稱為陰轉子。
一般陽轉子與原動機相連，由陽轉子帶動陰轉子轉動。因此，陽轉子又稱主動轉子，陰轉子又稱從動轉子。
相較於活塞式氣壓機，螺桿式氣壓機有著體積小、重量輕、振動小、壽命長、排氣無脈衝、較純淨和安裝維修簡便等優點。
不過眼下這方面的技術，程諾基本上僅僅是知道而已，想要獲悉併成功研製，這方面需要難度。
想來想去，也只能暫時擱置，當做應用工程院未來科技樹要點的方向之一。
感受到來自程諾的壓力，特斯拉咬著嘴唇，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最後重重地在上面畫了一個圈說道：“我個人的建議是先以低空氣壓縮機為主。”
程諾沒有急著表態，笑著問道：“理由呢？”
“我可以借下黑板嗎？”特斯拉站起來，看著程諾詢問道：“有些情況寫出來，大家可能看得更仔細。”
“當然可以了。”程諾主動讓開身位，並把黑板上的東西擦乾淨。
相互交換位置後，特斯拉就在黑板上面一邊畫著圖，列著資料，一邊侃侃而談：“本機為V型、雙缸、雙級、風冷、移動、活塞式空氣壓縮機整個裝置由空壓機、貯氣罐及電動機組成……
整體計算下來，預計氣壓機的排氣量能有個米³/分的樣子，由於本機壓氣量不大，故一般用於噴漆、噴灑農藥、車胎充氣等，若較大氣量時則可用多臺氣壓機彙集使用，也就是在礦場可以同時彙集多臺機器。”
幾乎沒有花多大時間，特斯拉幾乎就把一個完整氣壓機的結構圖給畫了出來，甚至還附帶著各類資料，諸如各級排氣壓力、氣缸直徑、活塞行程等等，簡直拿下來就能投入生產了。
看著滿滿當當的黑板，程諾由衷感覺到那種真正天才的恐怖了，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做到如此成績，實在是不可思議。
只可惜，這還沒達到程諾的要求，
“特斯拉先生的設計非常巧妙，可操作性也很好，只是咱們現在主要用在重工業上。”程諾站出來走到黑板前，拿過紅色粉筆將排氣壓力那一欄資料給圈住：“排氣壓力低於8公斤/厘米²，已經是屬於低壓空氣壓縮機的範疇。
這個雖然我們也需要，只是並不算是急需，因為它的潛力有限，就像它的主要功能多侷限在風動工具、噴霧、化學等方面，與我們主要的需求匹配度並不算高。”
特斯拉本來還想爭辯，但仔細想想，真應用到採礦、冶金方面，多臺氣壓機彙集使用確實會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煩，還不如直接另起爐灶，一開始就往大了設計。
“所以我們要從中壓開始設計。”想了想，特斯拉斬釘截鐵道：“乾脆不如直接跳到高壓空氣壓縮機上面，相信我們未來對原材料的需求只會越來越大。”
程諾笑呵呵道：“這才對嘛，說不定就算我們往大了設計，到了後面還是不夠用。”
說著，程諾就招呼施金、吳玉麟兩個人過來動黑板。
施、吳二人還以為要他們幫忙清理，直接要一人拿個黑板擦要開始在上面比劃，幸虧程諾眼疾手快，將他們攔了下來：“哎哎哎，你們倆大兄弟幹什麼呢？”
二人面面相覷，隨後納悶道：“不是你讓我們倆把黑板擦乾淨嗎？我們現在就是要做這個啊！”
看兩人不似作假，程諾趕緊上前攔住：“誰說我讓你們擦黑板了，真要是擦黑板，我自己就能幹了。”
施金不解道：“不是……那你叫我們上來的意思是什麼？”
程諾無奈地搖搖頭：“特斯拉先生的設計沒問題，只是不是我們現在想要的，但不代表未來沒有價值。叫你們上來當然是要你們兩個一人一邊，扶著把黑板轉過去，我好在後面謄寫啊！”
兩人相互看了看，都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手忙腳亂地把黑板轉過去。
不過在這個小插曲過後，程諾後面講述的內容就快了很多，提出來的方案就是L型活塞式空氣壓縮機，主要用途是供給風動工具、風動機械、礦山開採、土木建築、機械製造等壓力要求在高空氣壓縮需要的工業部門。
為了提高工作效率，延長工作時間，甚至將冷卻方式改為了水冷，冷卻水由總進水管首先進入中間冷卻器，出來時分成三路，分別進入一級缸、二級缸和油冷卻器，然後經總排水管排出。
雖然期間程諾的設計有多不合理之處，以現在的技術水平很難達到，但在眾人的集思廣益之下，這款高壓空氣壓縮機的輪廓逐漸清晰，其可能性越來越高。
等到最後拿到完整可操作的設計書，特斯拉由衷稱讚道：“院長同志，我覺得你比我更適合這個應用工程院的職位，要不你再繼續兼任下去吧，我也好專心投入到實踐工作中去。”
好不容易有了相對富裕的時間，程諾可以做更多自己覺得有指導性的工作，哪還願意恢復到之前那種大小瑣事全來問自己的生活。
想都不想，程諾連連搖頭：“特斯拉先生，你這個絕對是多慮了，擔任院長的這段時間，你不也拿出來了讓北洋政府眼前一亮的電臺？錢雖然沒有20萬那麼多，但也足夠你們學院足夠長一段時間的科研經費了。
這證明什麼？證明你不僅可以同時做這兩種工作，而且還可以做得很好。”
特斯拉臉上還有些猶豫：“可是這種程度的壓縮機雖然是設計出來了，但涉及到了製造環節，我們這邊還是有些壓力，我怕時間上顧不過來。”
程諾對此早有準備，直接答覆道：“這個簡單，從德國那裡弄來的車床，優先供給你們學院使用，裡面不少東西美國一些企業都沒有，這下可都支援給了你們。”
得到這個結果後，特斯拉臉上立馬喜氣洋洋，並且連連保證，表示這氣壓機的工作原理非常簡單，電動機他們有基礎有技術儲備，儲氣罐有優質材料，後冷卻器也不是太難，空氣過濾器不在話下，最大頭的壓縮機已經拿下。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一句話，那就是勝券在握。
看著對方自信滿滿的樣子，弄得程諾都不自覺發虛起來，趕緊囑咐不要紙上談兵，先把從德國採購回來的機器拆解一遍，做到順利完成逆向工程後再自主創新。
看著特斯拉遠去，程諾重新站到黑板面前，默默地看著上面的內容。
這氣壓不僅可以用在採鐵上，還可以用到採煤上，只需要加上蒸汽鍋爐、發電機、排水汽缸、捲揚機、搬運機和抽風機，在採煤、通風、支護、排水和運輸等作業做到以機械作業為主，在這個時代實現採礦的機械化。
而距離這個全機械化目標，程諾他們已經越來越近。
“哎，致遠，你怎麼還沒走啊？還在這發呆。”
正當程諾陷入沉思片刻，施金突然折返回來，看到程諾這番模樣非常好奇。
“噢，有幾個資料我覺得還有改進的空間，就想趁著有思路了再繼續琢磨琢磨。”程諾捏著下巴看著黑板，看到來人後又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這不是帽子忘了嘛，走了一半突然想起來了。”施金晃了晃手裡的帽子，湊過來看到黑板後，又有些好奇：“不過你現在怎麼看的是那臺低壓氣壓機，一開始不是淘汰了嗎？”
程諾點點頭，又搖搖頭，若有所思道：“我是在想，這東西現在不是不能用？”
“能用在什麼地方？”
“比如化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