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攻克實驗過程中的各項問題,程諾專門組建了一個攻關小組,集中力量來解決各種攔路虎。

前面透過氧化鐵的方式,開始確實如同程諾所預想的那樣,將製取氣體中的絕大多數一氧化碳給過濾掉,但問題是該項方法並不能將所有的一氧化碳給去除完畢,如此處理之後,氫氣中仍含有少量一氧化碳。

面對這個問題,化工小組的眾人陷入了沉思。

整個會議室陷入了別樣的安靜,唯有牆上掛鐘的指標,在噠噠作響。

梁啟超本來就是局外人,一開始還好,還能當個氛圍組或者後勤組,眼下碰上他不懂的學術問題,房間裡又太過安靜,實在是有些坐不住。

故意咳嗽了一聲,梁啟超將這份沉寂打破:“那啥,致遠啊,眼下我看大家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我看不如咱們討論點別的,換換腦子,也幫我出出主意。”

“哦?任公請講。”程諾溫和道。

“其實說來也簡單,致遠你不是讓我跟劉湘多多聯絡嗎,我一開始也是照著你說的去做,彼此之間接洽也算是和睦,要不然也不會讓我們來他們轄下辦場,可眼下這局勢,倒是有些讓我捉摸不透了。”梁啟超緩緩道。

“是因為川內混戰嗎?那估計短時間內無法平息,不過規模不會太大,短時間內也不會影響到我們,您要是不放心,也可以押一下那個叫劉文輝的,說起來跟劉湘也是本家,並且還是叔侄關係。”程諾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

說起來程諾有個習慣,說好也好,說差也差,那就是做事太過投入。

好的地方在於他進行科研時,可以全身心地投入進去,忘記所有的一切,高效率地利用時間,有著事半功倍的效果。

壞的地方在於他在忙一件事時,會瞬間把身邊及外界所有的事都給忘掉,很容易錯過一些事,策略應對上比較遲鈍。

“是,以我們旁人的眼光來看,這劉湘確實是個人才,但問題是此人太過反覆,我怕咱們在他身上投入太多,將來出爾反爾,得不償失啊,我生平最恨的就是這種政客。”梁啟超語氣有些急促。

程諾笑著搖搖頭,意味深長道:“出爾反爾難道不是政客的必備技能嗎?”

“這……”梁啟超一時語塞,本不想承認,但聯想到自己山上的種種過往,又不得不點點頭:“確實如此啊。”

其實怪不得梁啟超這般模樣,只怪這川內“護國戰爭”實在是太過滑稽。

靖國之役開始時,劉湘是舊川軍第一師的一名旅長。

第一師站在劉存厚這一邊,阻擋靖國軍西進。

在四川內江的出家場、一泗堆、裨木鎮、東街子、白馬廟等處,劉湘率領的部隊與滇黔軍展開了激戰。

等到劉存厚的軍隊戰敗潰退,國民黨人熊克武等乘勝追擊之時,舊川軍第一師、第二師等立即倒向熊克武一邊,立即發出響應護法的通電。

一場轟轟烈烈的靖國之戰,便以這種近乎荒誕的方式收場了。

劉湘如此牆頭草一般的行為,怪不得梁啟超看不上他。

可就是這樣的行為,因為原一師師長徐孝剛覺得無顏面對熊孝武,便在戰後發了封電報辭官而去,劉湘反而趁著這個機會直接往上爬,直接由旅長升任至師長。

雖然後面整個川軍被整編為七個師,但唯有劉湘這一師歷史悠久,訓練有素,並且比較完整。

而且此時劉湘更多的還是一名職業軍人,身上還沒有後來政客那種爾虞我詐的氣息,算是比較“單純”。

不過眼下麼,“護國戰爭”還沒結束,也就意味著此時過去,正是程諾他們下注的絕佳機會,雪中送炭可比錦上添花來的珍貴。

在梁啟超眼巴巴的注視下,程諾一錘落音:“我們不僅要下注,而且還要追加籌碼,這樣吧,你回頭聯絡劉湘,說是我們願意把化工廠當地整合起來,建立一座完整配套的工業園區,形成一個小型內迴圈工業系統。

有朝一日,隨著我們產業規模的擴大,這個內迴圈必將擴大至整個四川,西南,乃至輻射整個華夏大地,大有可為。

在這期間,我們將會產生高額的稅收,用來反哺當地,支援地方發展,無論是建學校、醫院,我們都可以盡一份力。”

稍稍停頓一下,程諾繼續說道:“在我看來,劉湘身上最為我們利用的就是他那顆野心,那顆往上爬,往外擴張的心,畢竟我們科學院雖然來到了四川,但視野可不會只聚焦在當地。”

一席話說完,梁啟超深以為然,多問了幾句得到想要的答桉後,便轉身離開,再次踏上接洽劉湘的路上。

這邊等程諾事情解決後,那邊攻關小組的成員便再次找上了他。

範旭東笑著臉:“致遠,我知道怎麼解決殘餘一氧化碳的問題了。”

程諾也不禁笑起來:“快說說,你們討論出什麼成果了?”

範旭東把移動黑板拉過去,快速把上面的東西擦乾淨,邊演算邊介紹到:“都知道一氧化碳有毒有害,不僅影響咱們的合成氨純度,還會傷害工人師傅的身心健康,所以我們討論了一下後,

認為剩餘少量的一氧化碳用銅離子溶液來進一步清除這些殘留一氧化碳……”、

“慢著。”還沒等範旭東把話說完,程諾直接將其打斷:“想法雖好,但別忘了咱們所使用的裝置大都是用鐵質零部件製成的,銅離子溶液對鐵具有腐蝕作用,我們總不能生產一批化學肥料,就更換一批裝置吧。

不僅安裝起來比較麻煩,我們的生產成本也會居高不下,到了零售端面對洋貨時,我們的價格幾乎沒有競爭力可言,稍微有點價格戰的趨勢,就要面臨破產吶!”

範旭東仔細一想,倒還真是這麼一回事,臉色稍稍有些灰敗:“唉,都怪我想得不夠深,剛剛討論出答桉後,就迫不及待找你來了,沒想到把這茬給忘了。”

程諾大度的擺擺手:“我看這沒什麼,不管怎麼說,你們都討論出來了一個結果。讓我想想……雖然銅離子溶液有一定的腐蝕性,但並非完全不可以克服。”

皺眉思索了片刻,程諾下決心道:“這樣吧,眼下我們也沒別的出路了,就先從銅離子溶液上著手,看看怎麼解決腐蝕問題。”

範旭東點點頭:“也好,那就按照你說的辦,我這就安排組員技術攻關。”

說完這句話,範旭東就要準備離開,不過身子還沒轉過去,就被程諾給攔住了。

“集體行動太慢了,這樣吧,你把組員化整為零,每個小組各自負責一個方向,定時整理彙報結果,一個小組有了進展後,其他小組立馬緊跟,最大程度提高我們的效率。”

範旭東笑道:“這樣更好了,相信不出半個月,這個問題咱們就能解決。”

果然不出所料,甚至有點超出預期。

用了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儀器腐蝕性問題就被解決了。

只需要在用於去除一氧化碳的銅離子溶液中,加入一定量的氨即可解決鐵的腐蝕問題。

至此,大量製造高純度氫氣的工藝終於開發完成。

就這樣,新的問題不斷出現,也不斷被解決。

在廉價高效觸媒的開發和高純度原料氣體的大量生產問題相繼解決之後,如何設計製造能耐高溫高壓的大型合成反應裝置便成了擺在程諾面前的當務之急。

儘管程諾此前研製出來的實驗裝置可以給中試反應裝置的研製提供不少借鑑,但是中試反應裝置只對實驗室的裝置進行簡單放大顯然行不通。

研製中試反應裝置時,首先遇到的問題是大型空氣壓縮機解決的問題。

雖然重慶當地有著一些規模不小的工廠,但當時最大的空氣壓縮機是給礦井輸送空氣用的。這種壓縮機的最大壓強根本滿足不了合成氨反應裝置的要求。

至於液化空氣用的壓縮機,雖然可以進行放大處理,但它無法在高溫條件下持續執行,因為其接頭都是銅製的,而銅的熔點太低,只有攝氏度。

以及製冷用壓縮機密封性不強,容易產生洩露。

因此,程諾只好死馬當作活馬醫,把正在研究無線電的特斯拉喊過來,根據合成氨生產的需求重新進行設計空氣壓縮機。

而這種重新開始設計的戲碼還沒結束,因為合成氨反應容器的工作環境非常惡劣。

其內部壓強通常是蒸汽鍋爐的 20倍,溫度高得可以把鐵燒紅,在此情況下,還要確保按一定比例持續輸入的氮氣和氫氣不發生洩漏,生成的氨可以很方便地抽到分離器。

因此程諾不得不自行設計製造一批專用監控儀器儀表。

其實中間到了這裡,程諾也感覺有些心累,雖然他知道眼下化學工業一窮二白,什麼都需要從頭開始。

但他萬萬沒想到,就連開路的“刀”國內都沒有。

仔細算算,國內第一家科學儀器公司還要等到1925年才能在上海創辦,而在這之前無論是教學用還是科研實驗用的儀器,都得從外國購買。

這也是當初華聲電器製造廠製造出電流表後,能引起社會轟動的原因。

無他,國貨當時只有華生能造得出來。

看著這越鋪越大的攤子,饒是姜蔣左這個外行人,也不免有些鬱悶:“致遠,我記得咱們化工問題雖然不斷出現,但是也都不停地在解決,怎麼越解決,問題還越來越多呢?”

程諾苦笑道:“因為咱們走的每一步,都是國人從未踏足過的領域,也未曾見過的風景。”

姜蔣左心情稍稍好受點:“也是,有了咱們這些人開路,後來者再往前走,也就相對容易多了,只是苦了咱們吶。”

程諾點點頭:“說來也是,為了安裝這些儀器儀表,還得研製一批特殊接頭和閥門。除此之外,如何給合成反應容器加熱?如何維持合成反應容器內部的壓強?使用什麼材料製作?這些問題,都有待一一解決。

不過這些東西咱們也不是白研究,中間咱們一直寫的有研究日誌,正確的研究成果咱們可以整理起來,將來用作他用。錯誤的嘛,也有其可取之處,收集起來供大家參閱,免得在同一個坑上掉下去兩次。”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

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在後面的研究中,尤其是研製合成反應容器過程中,程諾他們不僅對當時最先進的蒸汽機車、汽油發動機和柴油發動機等進行了研究,而且還走訪了當地鋼鐵工廠。

擇中取優,找了一家鍊鋼技術看得過去的工廠,花費一個月的時間,終於設計製造出了兩臺高達 2米4的圓柱形合成反應容器,並將其置於用強化混凝土製成的防護罩內。

當然,優質混凝土還是得買洋貨。

可惜該合成反應容器只執行了三天就爆炸了,程諾百思不得其解,還以為是鍊鋼技術不行,碳素鋼製成的反應容器內壁脆化導致爆炸。

後來幾經論證,才發現原來是粒徑很小的氫原子在高壓下鑽進了受熱膨脹後的碳素鋼內部,並與其中的碳元素髮生反應造成的。

再好的鋼,也擋不住氫原子的反應。

中間程諾還想著施加保護層,防止雙方反應。

可論證來論證去,以當時的技術,高強度鋼材都或多或少地含有一些碳元素,無論給內壁塗什麼保護層,氫原子在高壓的作用下都可以很容易地穿透它,並鑽進碳素鋼的內部,除非在內壁上塗上一層純金,而這樣成本又太高。

幾經周折,三四個月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程諾心知不能再這樣頭鐵下去了,破罐子破摔,索性堵不如疏,乾脆在碳素鋼圓筒上鑽一些小孔,直接把滲透到內襯外側的少量氫氣排放出來。

沒想到反而出了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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