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諾對於這聲威脅絲毫不在意,反而主動貼近,在這位大化學家耳邊如同惡魔般囈語:

“哈伯上尉,莫非你忘了你猶太人的身份了嗎?眼下的處境似乎不太妙啊!”

哈伯如同條件反射般迅速進行反駁,狂熱道:“眼下的事實雖然讓人有些傷感,即使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人們仍然看不到我們的功績和我們所做的工作,很遺憾不能正視我們的存在。

但正因為如此,我們需要比別人付出更多,這是我們的神聖職責,不管是在戰場上還是從事其他不重要的工作,如今每個猶太人都在試著成為德意志的英雄,我自然也不會排除在外。

我堅信只要大家能做出極有價值的事蹟,那麼我們猶太人的名字必然以燙金字型寫進德意志的歷史書本中,讓我們的子孫後代敬仰……”

對於這種話術程諾早有準備,對方在發言的過程中,一句話都不曾打斷,任由對方敘說。

之所以能讓哈伯這類猶太人狂熱,最主要的原因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猶太人的處境就不算好,世人都認為猶太人在金融、商業方面壟斷,導致德國經濟失衡。

這方面與猶太人逐利的本性有關,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德國政府禁止猶太人從事司法、公務員、教育和軍事等具有較高社會地位的工作,這種情況直到一戰期間戰爭對於兵員的緊缺,調整猶太人的處境後才有所改觀。

隨著猶太人活動的頻繁,他們開始涉足德國經濟,大量的猶太銀行家和商人在經濟中被委以重任,戰爭協會就是其中一例。

中間國政府在處理德國統治下的新歐和中歐地區的東歐猶太人之類的外交問題時,都會邀請猶太專家發表意見,甚至某些地方被德國政府征服時,猶太人直接被授予了管理權。

在整個德國曆史上,反猶主義的浪潮由來已久,作為一支少數民族的德國猶太人始終在夾縫中生存,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自身的權益,渴望被德國主體社會所接受。

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似乎給德國猶太人帶來了希望,提供給他們一個展現自己忠義、表現自己愛國熱情的平臺,向非猶太人證明自己的價值,證明猶太人願意做出犧牲。

雖然貴為化學戰之父,但哈伯依舊受到社會歧視。

如今急於改變自身,不惜自降身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看對方說得差不多了,程諾這才緩緩道:“哈伯上尉,您說的我都無比認同,可‘城堡和平’已經瓦解,戰爭的拖延造成國內嚴重的經濟問題,比如食物貴乏、黑市交易不公、城市分化、罷工浪潮等等……”

“城堡革命”即1914年德國威廉皇帝頒發的一個命令,由原本稱猶太人為“我國的禍根”的話進行改口,表示進行結束黨派鬥爭,號召所有德國人聯合起來保衛國家,被猶太人認為是社會巨大的改變和希望的曙光。

程諾每說一個,就往前逼近一步,而哈伯臉上則隨之灰敗一分,後退一步,最後再也不敢直視程諾的目光,把眼睛錯到一邊:“事實不是這樣的……”

程諾嗤之以鼻:“醒醒吧哈伯上尉,學校外正有一隊工人舉著牌子進行罷工,要不您親自過去看看,這個時代不一樣了,除了埋頭實驗室之外,必須還要走出實驗室,看看這現實的生活究竟是一個什麼模樣。”

哈伯低著頭,小聲都囔:“不,你說的不是現實,這些都是虛假情況,對,一定是你在欺騙我,你這可惡黃皮狗,一定是你在羨慕我們猶太人在為德意志德國,為威廉陛下做出的努力,對,一定是這樣!”

說到最後幾句話,哈伯直接是攥緊拳頭,使出全身力氣吼出來的。

可偏偏這時,罷工遊行的隊伍已經從街道對面走了過來,手裡高舉著要麵包要休息的牌子,嘴裡也都喊著各種各樣的口號。

這些口號彙集起來,顯然比哈伯這種文弱書生要顯得有力量許多。

每一聲口號傳過來,哈伯的臉色暗澹一分,力氣也都撤去一分。

就在哈伯搖搖欲墜即將倒下的時候,遊行的隊伍裡突然有一個眼尖的年輕人,指著哈伯大聲喊道:“那裡有一個鷹鉤鼻的猶太人,就是因為他們,我們才在戰場上輸的這麼慘。

為什麼我們的工時不斷延長,為什麼我們的工資不斷減少,為什麼我們的肚子越來越餓,都是因為這些猶太魔鬼的蠱惑,不要放過這些該死的猶太人!”

“對,就是這些猶太人在前線逃避兵役,我親眼看見的,他們是戰爭時期謀財的奸商、叛徒!”

“猶太人填滿了他們的口袋,現在想要和平,我們允許嗎?”

“不,我們絕不允許!”

說著便一馬當先,德國年輕人引著工人們朝著院子裡跑去,一副要找哈伯算賬的模樣。

雖然學校裡有學校護衛的存在,但這麼多人闖進來,顯然不是他們的對手,稍微做個樣子便隱入人群,消失的無影無蹤。

隨著戰爭迅速取勝希望的破滅,人們對戰爭的厭倦以及日積月累的不滿需要找到一個替罪羊來進行宣洩,反猶主義的聲音因此得到當權者的部分認可。

為了提前找猶太人算賬,德國軍隊裡面反猶太力量專門抽調力量,對猶太人的參戰情況進行調查。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調查當天剛好是猶太軍隊換防撤出前線的日子,調查結果對猶太人來說自然不會好看。

加上一戰正是焦灼時分,這時突然對某一群體進行特殊調查,無疑也會讓被調查者寒心,加劇彼此間的矛盾。

種種情況之下,眼下猶太人的處境雖然不至於二戰前那般糟糕,但現在也沒有好到哪裡去,甚至越來越壞。

看著狂熱的人群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哈伯臉上呈現出非同一般的死寂,嘴唇不住的哆嗦,但就是發不出任何一個位元組。

看到這般情況,程諾小聲嘆了一下,最後決定還是帶著哈伯先跑為敬。

倒不是為了可憐他猶太人的身份,而是擔心哈伯倒在這場右翼衝突之下,也擔心因此他的德國之行的價值將損失過半。

當然,以程諾明面上的德國身份,也不會在這場衝突裡好到哪裡去。

“哈伯上尉,得罪了!”

說著,程諾沒給哈伯反應的時間,直接將其放倒並扛在肩上,隨即朝著遠離遊行隊伍的方向跑去。

仗著自己不同於常人的身體素質,程諾很快將人群甩開,為了保險起見,甚至還專門多繞了幾個街道,直到徹底看不見遊行隊伍為止。

“怎麼樣,哈伯上尉,後面沒有人跟過來吧?”程諾氣喘吁吁道。

哈伯上眼皮一抬,機械呆板道:“年輕人,你把我放下吧,一切都有意義?到頭來沒有什麼意義罷了……”

“怎麼沒有意義,我看意義大了去了。”程諾往後偷偷看了一眼,確認沒有遊行隊伍跟來後,這才把哈伯放下來,扔到路邊的一條長椅上:“哈伯上尉,難道你想一輩子這樣嗎?眼下還不晚!”

哈伯如麵條一般的胳膊,隨便耷拉在地上:“早在前年的調查之時,我就應該明白,世界大戰帶給德國猶太人的變化,遠不及德國政府改變對待猶太軍人態度帶來的變化大。

戰爭爆發之初我們猶太年輕人積極報名參軍,或者在戰爭後方儘自己的綿薄之力,富裕的商人為了支援祖國購買了大量的國債,實業家以及我們科學家更是百般努力,可為什麼我們如此積極,卻被挑選進行人口調查?”

仰望著天空,哈伯眼中不見一絲光彩:“猶太人對德國的忠誠毫無價值,希望德國人給予信任是愚蠢的……其實我早該想到的,無論猶太人申請什麼職位,總有理由選擇別人,這個社會就是這般模樣。”

程諾突然擴大音量,來到哈伯面前,嚴肅道:“哈伯上尉,你知道這一切問題的根源出在哪裡嗎,讓我來告訴你吧,那就是因為德意志帝國在戰場上失利了,既然失敗,那就一定要找到問題的罪魁禍首。

你們猶太人勢力微弱,自然首當其中,成為人家攻擊的靶子。試想當貴國在戰場上節節高升,攻城略地,捷報頻傳時,哪裡還會有這些問題存在?”

哈伯眼中的神色慢慢匯聚,喃喃自語道:“對,就是因為我們德意志的軍隊在戰場上吃了敗仗,要是我們每仗必勝,哪裡還會有這些事情發生,唉,都怪我研究的化學武器不夠厲害,要是每次都能幫助軍隊,也不至於這樣。”

恍忽間,哈伯像是想到什麼,嗓門立馬提高几個聲調,似是懊悔似是亢奮:“都怪我那婆娘,當初我研究化學武器時,她非要在我身邊嘮叨什麼觸怒上帝,要不是她,我們首次使用化學武器也不會慘敗,對,就是她!”

程諾則蹲下身與哈伯等高,輕輕拍著哈伯的膝蓋:“哈伯上尉,一味的沉浸於過往顯然是解決不了當下的問題,現在我們應該想的是,如何讓德意志軍隊在戰場上取得戰果!”

“對對對,回頭再找我那婆娘算賬。”哈伯的雙眼快速聚焦,最後聚集在程諾身上:“我能做的就是擴大化學武器的威力,儘快研究更好的化學武器。”

說完這話,哈伯如同封魔一般,勐地起身就要往自己的研究所趕去。

程諾豈能這麼輕鬆地就讓哈伯回去,要不然他這一趟功夫豈不是白費了。

趕緊把哈伯拉住,死死摁在長椅上。

程諾雙眼直視:“哈伯上尉,科學研究不是過家家,其實質進展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猶太人也是如此。”

哈伯緊皺眉頭:“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程諾颯然一笑:“威力的研究需要時間,但戰場瞬息萬變,拖得越久對於德意志德國越不利,天平也會逐漸往失敗方向傾斜,”

哈伯有些不耐煩:“年輕人,你最好一句話就解釋清楚,現在我的時間很寶貴。”

程諾眉毛微皺,隨即又迅速展開,微笑道:“你們德國有一句諺語說的非常好,叫做Viele Wenige geben ein Viel(積少成多,集腋成裘),眼下德意志戰場上化學武器之所以取得的戰果有限,除了你說的威力不夠外,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數量不足。”

聽到這裡的哈伯突然反應過來,滿臉狐疑地掃視了一眼程諾:“來自遠東的年輕人,我承認之前是小看你了,你除了過人的體力之外,還有著非同一般的智力,你不妨直說,找我究竟有何目的?”

程諾哈哈大笑,一臉和善道:“哈伯上尉好觀察,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瞞你了,我就是來自日本大坂的渡邊一諾,特意找哈伯上尉來做化學武器的生意的。”

為了隱藏身份,程諾特意挑選日本二戰期間最著名的地方之一——大坂,作為自己的身份來源地。

而這個大坂,就是誕生了日本軍史上最為出名的軍隊大坂師團,也就是那個只要有錢,什麼都敢賣的軍隊。身為甲種師團,在戰場上出奇地怕死,甚至跟我軍都做過軍械、藥品生意,最後生意還做到太平洋戰場上。

“生意?居然還是化學武器的生意?”哈伯忍不住高聲重複了一句,但說出來後突然察覺場合不對,又趕緊小聲道:“貴國和我們國家還是交戰國,你確定不是在誆騙我?”

程諾神秘道:“事實勝於雄辯,哈伯上尉若是不忙,跟我一同觀看便知。”

哈伯猶豫了一下,最後咬咬牙,決定還是暫時相信程諾:“好,我這就跟你一起過去看看。”

就這樣,程諾七拐八拐,終於把哈伯帶到了碼頭,然後七拐八拐,終於來到一間地下城,開啟鎖,推開沉重的大門,映入眼簾的便是碼得整整齊齊的化學武器。

量雖然不大,但種類繁多,這些可都是程諾費盡周折,不知買通多少人才運送過來的。

其中除了氯氣外,還有光氣(碳醯氯),甚至就連化學武器之王——芥子氣(二氯二乙硫醚)都有儲備。

當然,量也不多就是了。

展示這些,也是為了向哈伯證實,程諾有能力生產這些化學武器。

“這些只是嚐鮮,如果尊貴的哈伯上尉您還滿意,稍後會有大量的化學武器,將源源不斷地派送過來,不僅可以用來支援德意志軍隊在戰場上的使用,還可以響應您的化學武器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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