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死牢馬甲成聖第一卷·牢獄之災第307章你有兒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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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嗚——”

“嗷嗚——”

“嗷嗚——”

狼嚎聲一浪接一浪。

軍帳中,正在討論著“狼王”的鄭浩然與老李頭同時一愣,對視一眼,下一秒同時抄起傢伙衝出軍帳。

不僅他們二人聽見了,所有人都聽見了狼嚎聲。

正在角落中偷偷摸摸密謀著“瞞天大計”的鄭氏夫妻與和尚,也是一愣。

這大半夜的狼嚎聲,聽著不僅沒有半點殺意,聽著聽著,似乎為這冷冰冰的荒原增添了幾分盎然春意。

“是雪狼!”

一隻隻身材健壯的雪狼,毛髮雪白,成群結隊,發了瘋似地從峽谷中衝了出來。

狼群的出現,起初讓鄭家軍軍營中出現了片刻的慌亂。

他們抄起傢伙,準備抵禦突然出現的狼群。

“全軍聽令!”

鄭浩然凶神惡煞地跳了出來,大喝一聲,一圈圈無形的波紋盪出,所有人霎時間安靜下來。

這時鄭修從軍營外蹬蹬蹬地小跑回來。

他手裡提著一把大刀。

遠遠的父子二人目光交接,同時道:

鄭修:“今晚吃狗……狼肉!”

鄭浩然:“天賜糧食!”

正所謂藝高人食慾大。

鄭氏父子二人看見狼群的瞬間,第一反應想到的並非危險,而是食物送上門了。

“衝鋒!”

如今正值食物短缺,鄭浩然一看狼群發了瘋似地往這邊衝,頓時兩眼冒光,發號軍令,率先提刀衝進狼群中。

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緊隨其後的鳳北、和尚二人只看見這一幕:鄭氏父子二人如虎入狼群,手中長刀在月色下掄出絢麗的刀花,血肉翻飛,一頭頭瘋狂的狼慘叫著倒在血泊中,鮮血染紅了他們的毛皮,看起來格外悲壯。

團結就是力量,鄭家軍團結一心,更何況是餓著肚子的鄭家軍。經歷最初的驚慌後,得到鄭將軍提醒,他們恍然驚醒,福禍相依,這分明是福報啊!於是越來越多的鄭家軍加入屠狼大業。

這群狼似乎沒有“頭狼”的存在,他們只是在單純地逃命,慌不擇路地鑽出峽谷,衝進軍營中,這才讓鄭家軍撿了漏。

過程有驚無險,過了一會上百頭狼沒剩幾頭活著。

此時已經沒了鳳北與和尚出手的機會。

鳳北默默戴回手套,免得誤傷他人。

和尚面露不忍,雙手合十,口中呢喃:

“罪過,罪過,罪過。”

說著,和尚往峽谷的反方向走。

“哥……你去哪?”

鳳北兩眼微微眯起,好奇問。

小僧腳步不停,擦擦嘴角,瞪著眼睛,魔怔般掰著指頭唸唸有詞:“八角、肉桂、橘皮、香葉、粗鹽、飴糖……嘻嘻嘻——嘿嘿嘿!香呀香呀!”一邊走遠,和尚神情幾變,笑聲越發陰森變態。

小鳳喵從鳳北懷中擠出腦袋,面露不屑。

“哼!喵喵嗚喵喵!”

鳳北似乎聽見小鳳喵說“魚唇的人類”。

……

半時辰後。

鄭氏軍營中已經飄起了狗肉鍋的香味。

有句老話說:狗肉滾一滾,神仙站不穩。

狗和狼是親家,差不多。

就是比鄭修印象中的狗肉柴了些。

古人誠不我欺。

鄭修圍著一口鍋大朵快頤,他取了一個小盆,勺了一碗滿滿的放橘貓面前。橘貓用爪子百無聊賴地撥弄著碗中狼肉,神情嫌棄,“咕——”,它已經一個月沒吃炸魚餅了,肚子裡發出響聲,最終高傲的貓還是悶悶不樂的推開面前的碗,做一頭有原則有品位的貓柱。

吃飽喝足,鄭修拍拍肚皮:“怎麼會突然有一群雪狼從那邊衝出來呢?”

鳳北默默望向峽谷的方向。

鄭修本想隨口說句什麼,一看鳳北的神情,猛然閉上了嘴巴。

“呵呵!”

鄭浩然用小匕首剔著牙,咧嘴一笑:“我去峽谷裡瞧瞧。”

“爹!”

鄭修壓低聲音,按住腰間的刀。

“淡定,慌什麼!禮尚往來,總要去見一見。”說罷,鄭浩然站起身,不忘回頭瞪了鄭修一眼:“你們就別瞎跟過來摻合了,大人說話,帶一群小孩子,成什麼樣子!”

鄭浩然似乎察覺到峽谷中的怪異,他哼著小曲,特意裝滿酒壺,披上大衣,騎馬入谷。

鳳北閉眸,神情閃動,不時浮現出讓鄭修熟悉的“謝洛河壞笑”,末了,鳳北神情平靜如初,默默豎起一根食指。

“是狼王。”

鳳北眉頭微微擰起:“獨自一人。”她望向鄭修,目光中帶著幾分詢問的意味。她似乎在問鄭修下一步該如何。

鄭修屁股抬了抬,那抬起又落下的舉動一如他此刻的心情——坐立不安、抬舉不定。

說實話,隨著鄭修對老爹瞭解得越來越多,就更加難以理解鄭浩然從“拳頭”中到底能讀到什麼東西。

他與狼王之間註定會有一場惺惺相惜。

今日之因種下,會結出二十年後的“果”。

鄭修如今在“種因”這一步,如履薄冰,不敢亂種。

鄭修閉上眼睛。

他想起了二十年後奄奄一息的狼王。

想起了狼王與鄭浩然的承諾。

想起了“百鬼行軍”幻影中,鄭浩然的“獨白”。

思緒交錯間,鄭修屁股坐定了,緩緩搖頭。

鳳北點點頭,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嗦著熱湯。

……

漆黑的峽谷昏暗無光。

月色漸稀,時不時有云霧飄過,在雲層間投下片片斑駁。

鄭浩然身穿便衣,騎馬走過峽谷。

峽谷中仍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在峽谷的盡頭,有一人安靜地坐著。

在他面前,搭了一盆火,火中煮著湯,湯中暖著酒。

看見鄭浩然,狼王抬頭,微微一笑,不懼滾燙,抓著酒壺丟向鄭浩然。

鄭浩然同時將腰間酒囊摘下,手腕一抖,投向狼王。

酒壺與酒囊在半空中交錯,二人同時接下。

鄭浩然虎口微微發麻,緩了片刻,張嘴咬碎瓶口,將溫酒一飲而盡。

狼王接下酒囊,看似一動不動。可他低頭,發現自己接下酒囊時,那力道竟將他推離了半寸,靴子下壓出了兩道深深的坑。

鄭浩然灑然長笑:“好酒!可惜是蠻子的酒!”

咕咚咕咚——

狼王仰頭,將酒囊中的兩斤烈酒一飲而盡。

“嗝!冷的酒,終不如熱的好!”

狼王將酒囊丟回給鄭浩然。

鄭浩然接過,低頭看著一旁被他摔碎的酒壺,眼角一抽。

狼王起身,將拳頭壓在胸前,然後示意:“請!”

“好!”

鄭浩然言簡意賅,大刀闊斧地坐在狼王對面。

火盆中,暖酒用的雪水咕嚕嚕地沸騰起來,冰天雪地中,熱氣繚繞。

二人明明是敵對的兩軍之將,如今卻在這鏖戰了半月的峽谷中,卸下甲冑,對飲一壺,彷彿多年的老友般坐在了面對面,這若傳出去,定能驚掉無數人的下巴。

二人沉默一會。

狼王問:“我們的荒原,鄭將軍覺得如何?”

鄭浩然想了想,如實回答:“冷,幹,窮,貧瘠。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破地方。”

“哈哈哈!”狼王聞言,沒有惱怒,反倒放聲大笑:“破地方!破地方!破地方!好一個破地方!”

“可……”

狼王笑聲戛然而止:“我們,在這裡住了一輩子。”

鄭浩然點點頭,神情平靜:“我知道,那又如何?”

滋滋滋——

火盆上的鐵鍋,裡面快燒乾了,滾水在裡面烤著鐵鍋,發出滋滋滋刺耳的聲音。

狼王的聲音無喜無悲,抬頭看著天空。

從他的視角,峽谷如一條線,月亮恰好掛在“一線天”的中央。

“小時候,達莫……也就是你們大乾中‘爹’的意思。”狼王生怕鄭浩然聽不懂,主動解釋:“達莫總跟我們說……”

“我們?”

鄭浩然眉頭一皺。

“從前,在我們氏族中出生的孩子,都會被統一放在‘達莫’的房子裡,喂同樣的奶水,裹同樣的毛皮,睡一樣的乾草。”

“氏族中,只有‘狼王’,有資格擁有自己的‘狼子’、‘狼女’,其他孩子,都是‘群狼’。”

“我們會給予所有‘小狼’同等的食物與溫暖,最後能成功活下來的‘小狼’,才有資格成為‘狼群’的一員。”

鄭浩然聞言,恍然,攤攤手,禮貌地示意您繼續。

“我活下來了,長大了。”

“達莫總告訴我們,在牙拉索山的另一面,有一塊肥沃且遼闊的土地。”

“那裡全是‘羊’,肥肥白白的羊。他們的面板很白,他們喝的水是甜的,他們睡覺的床是軟的,他們吃的肉是香的,他們的土地是綠的。”

“那片大地,長著我們渴望的綠樹,綠樹間有清水流淌,清水喝起來像蜜一樣甜。”

“達莫還說,牙拉索山的另一邊,羊群穿的衣服是不臭的,他們生下的孩子都是自己的,他們的孩子是有人疼的,他們的人死了是有人哭的。”

“達莫告訴我們,牙拉索山的另一邊,羊群很弱,卻佔據著我們沒有的東西。”

“達莫告訴我們,等我們長大了,總有一天,山那邊的羊,他們的土地,他們的樹,他們的水,他們的床,他們的肉,都能變成我們的。”

狼王如夢囈般說著,最後抬起頭:“鄭,浩,然。”

他一字一句地念著鄭浩然的名字,像是要將這個名字印在心底:“你是我見過,最強壯的羊。”

“羊?”鄭浩然撇撇嘴:“說不定是猛虎呢?再說,我在我們那邊,算不上什麼,天地遼闊,奇人無數,我們何等地渺茫,你見得太少了。你覺得我是‘最強壯’的,說明你們根本沒真正跨出過這座山,你們的人即便踩過來了,心還窩在山的另一邊。”狼王的話並沒有讓鄭浩然覺得生氣,事實上他“識人”全憑拳頭,對方無論說什麼,鄭浩然寧可相信拳頭上傳遞的“情感”。

鄭浩然咂咂嘴:“別的不說,你送來的狼肉真的香。”

狼王聞言一愣,隨後竟朝鄭浩然伸出手:“鄭浩然,過來吧!那邊,不適合你!”

鄭浩然聞言,臉色也是一愣,隨後有幾分哭笑不得:“你這是,要讓我叛國?”

“羊群那邊,有人要讓你……死。”

狼王語出驚人。

鄭浩然臉色一變,頓時默然。

狼王神情多了幾分激動,他揮手指向身後:“我的五萬兵力,舉國之力,已經集結在峽谷之後!他們是真正的狼群!渴望山那一邊的狼群!我們將踏平你們,跨越牙拉索山,到達山的另一邊!”

“鄭浩然,你難道看不出來,羊群裡出現了‘黑羊’,有人看出了這件事,卻沒有告訴你!”

“我知道,大乾中,有一句話,叫做‘功高震主’,既然那邊容不下你,你為什麼不來我這邊?你不是羊,你也不適合當羊,你若過來,你甚至可以當狼王!我們狼群,只服從強者。”

鄭浩然沉默了一會。

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拍著異人印記,拍去屁股上的積雪。

鄭浩然朝狼王舉起拳頭。

狼王不解,但鄭浩然的拳頭似乎帶著某種魔力,他盯著那顆拳頭,不知怎的就伸出拳頭碰上去了。

“看來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

鄭浩然回到馬背上,俯身看著仍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狼王。

砰!

忽然,乾燒了好一會的鐵鍋,終於不耐高溫,應聲炸裂。

裂開的鐵片四射,撲哧!撲哧!撲哧!

有幾枚滾燙髮紅的鐵片淺淺地插進了狼王的胸口,他卻彷彿感受不到半點疼痛,目光直直地看著鄭浩然,皺眉不解:“為什麼?為什麼?你這樣的人,為何會甘心服從一位年老的羊?他就是一個廢物,他沒有任何本事,你不應聽他的話。”

狼王口中所說的“年老的羊”,應該說的是魏陽尊。

“你這就錯了。”鄭浩然搖頭:“我鄭浩然一生行事,問心無愧,只求無愧於心!我從不幹愧對良心之事!”鄭浩然指向身後,大笑道:“你們的達莫騙了你們,我們的水不是甜的,我們的百姓也不全是開心幸福的,人有喜怒哀樂,有悲歡離合!這才是人!無論是你們,還是我們,都一樣!山的那邊,和你們那邊,說到底沒有什麼不同,不過是在不同的地方,用不同的方式,活著的一群人罷了!”

“不同的是,”鄭浩然聲音忽然硬起,像一把刀般,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山的那邊,是你的土地,山的那邊,是我們的河山!我只是努力地守住本該屬於我們的河山,僅此而已!”

架!

鄭浩然一抖韁繩,轉身離去。

走出幾步,鄭浩然一踩馬鐙,停下腳步,回頭問了一句:

“對了,你有兒子麼?”

狼王茫然,緩緩搖頭。

“所以你不懂,”鄭浩然哈哈一笑:“我兒子告訴我了,他以後將活得很好,雖然有點苦,但最終還是很好,他很爭氣。”

“咱當爹的,不就為了讓兒子活得好一些麼?”

“守住這裡,就是守住了他。”

“他是這麼告訴我的。”

鄭浩然揮揮手,身影消失在峽谷中。

月下山間。

一絲魚肚白亮起。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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