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鳳北還是鄭修。

誰都沒親手砍過“詭物”。

更不知道“詭物”的生命力如此頑強,剁碎了還能作妖。

鄭修無意中在“本體”與“化身”之間,開啟了一條“通道”。

奄奄一息的“蘭花詭物”悄無聲息地侵入赤王府。

此時鄭修仍身處【囚者】外灘,對此一無所知。

即便知道了,也是鞭長莫及。

同一時間。

鄭修與橘貓針對“呼吸”這一點產生了嚴重的分歧,原地爭吵起來。

“呼吸?我天天在呼吸,快帶我出去!”

想著這頭橘貓竟然下線這麼久,讓鄭修被“蘭花詭物”追殺了兩道外灘,這讓鄭修憋的邪火此刻一股腦全發洩到橘貓身上。

他一把抓過橘貓掄起巴掌就往那貓腚上啪啪啪地打招呼,很大聲。

“喵喵!”

【你敢打本喵?】

鳳北笑眯眯地上前抓住橘貓兩隻前爪,固定住,義正言辭怒斥鄭修:“你怎麼能欺負貓貓!”

咦?鳳北竟將貓貓抓牢了。

鄭修一愣,繼續啪啪地抽,邊抽邊罵:

“你說不說!”

“喵!”

【嗖!】

“嗖你妹!我呼吸了,沒出去!”

“喵喵喵!”

【你還打喵!】

“老子最討厭謎語貓!”

鳳北雖說是天生的異人,可此刻的她浸泡在【囚者】的外灘上,面板承受著這奇異空間的灼燒,正在以肉眼可見的幅度剝脫著,鄭修說不心疼是假的,哪有那麼多時間跟橘貓喵喵貓。

所以現在鄭修也是豁出去了,管你這頭貓從哪兒來,到了本王的地盤,就算是母老虎也得乖乖趴著,何況是區區一頭貓。

鄭修一下下往死裡抽,將貓腚拍出了浪花來。

“還有你一言不發就掉線,本王還沒跟你算賬!”

“喵喵嗚嗚嗚?!”

【本喵一生行事!何須向區區螻蟻解釋?】

“唷嗬?貓傲天是吧!喵傲是吧!傲天是吧!”

“嗚嗚嗚!”

貓貓口吐白沫,兩眼上翻,四爪伸直,一陣抽搐後,便不動了,死了似的。

鳳北腦袋一歪,納悶道:“你打死它了?”

“怎麼可能?”

鄭修不敢打了,將橘貓舉在面前觀察。

橘貓翻著白眼,將貓爪按在鄭修頭頂。

剎那間,鄭修眼前視野變幻,黑白分明。一個若隱若現扭曲的缺口四周燃燒著澹青色的火焰,缺口中扭曲的光影組成“己酉”二字。

“是殷青青的‘時妖驛站’!”

鄭修左手抓著橘貓的尾巴,右手牽著鳳北,飛向缺口。

橘貓被抽了一輪,竟乖巧不少,被這般虐待,也不見生氣,默默地被抓著尾巴,一對貓童溼溼潤潤的,罕見地多了幾分人性化的光澤。

鳳北眼睛睜大了些,似乎有些意外:“它……似乎挺喜歡。”

“怎麼可……”

帶著鳳北與橘貓擠入缺口,鄭修想起剛才自己大膽的舉動,不由有幾分後怕,也不知事後如何向橘貓賠罪,好讓這頭來歷神秘的橘貓莫要發飆。正想說“不可能”,鄭修回頭一看,橘貓“怒衝衝”地白了鄭修一眼,喵道:“下次……不能再打了喵!”

嗯,風情萬種,不知為何,鄭修從橘貓眼角那溼潤的眼睫毛與那泛著光彩的眸子裡,解讀出這種奇怪的情緒。

怪。

再看一眼。

鄭修驚了,它似乎真的……挺喜歡?

這頭貓……居然是一隻抖喵?

糟!莫非方才本王的大膽舉動,竟是在獎勵它?

鄭修心中直呼臥槽,不由分說,耳邊“波”地一聲,他們再次跨越二界。

魯鎮外。

殷青青正在焦急地等待著。

裡面傳出的動靜駭人至極,殷青青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

來回地搓動常世繪,鏡面幾乎被她盤出了包漿,卻無人在常世繪中回覆。

忽然。

就在此時,殷青青勐然感覺到體內一陣強烈的不適,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用力地擠開她,將她體內的空虛填滿。

“哦~”

殷青青呻吟一聲,身後的夜色一陣扭曲,一道肉眼不可明辨的“通道”被強行開啟,兩人一貓三道身影不分先後地從漣漪中吐出。

殷青青舒服了。

她驚訝地看著憑空出現的小馬赤王、鳳北、橘貓,面露震驚:“你們……”

“哼!”

橘貓渾身毛髮豎起,它總算從剛才被打的感覺中回過味來,落在地上,尾巴高高翹起,毛髮倒豎,童孔散發著幽幽綠光,作出了進攻的姿態。

橘貓很生氣。

“快!炸魚餅!”

鄭修一看橘貓準備秋後算賬,打斷殷青青的疑問,伸手要餅。

殷青青將滿腹疑問咽回腹中,伸手在身旁一抓,變奇術般抓出兩塊炸魚餅來。

鄭修連忙將兩塊炸魚餅同時塞進怒衝衝的橘貓口中。

橘貓一愣,下一秒高興得在地上打滾,滾著滾著避開腚疼處,臉上洋溢位難以掩飾的笑容,卡察兩聲脆響便將炸魚餅吃個乾淨。

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橘貓猶豫地看了看背後,心中嘆息,決定看在炸魚餅的面子上還是原諒他,便朝鄭修伸出粉色的貓爪:“喵!”

即便是不懂【外語】的鳳北也看出來了,笑道:“它還要。”

“回去管飽!”

魯鎮中央傳來劇烈的震動。

即便鄭修沒有胡亂過【靈感】,他的【直覺】也在用各種方式提醒他,鎮子裡有不妙的東西。

粘稠的空氣彷彿有一隻只無形的爪子,拼命撓著鄭修的面板,撓得又疼又癢。

一股腐爛的氣息順著風吹來,鳳北皺起眉,傾聽片刻,笑了:“你似乎有麻煩了。”

鄭修此刻來不及回味跨越“外灘”的技巧與呼吸方式。

“……靈感!”

雖說在外灘中的經歷仍讓鄭修心有餘季。

但此刻面對未知的存在,【靈感】的確是知己知彼最直接有效的手段,所以鄭修在衡量利弊後,還是做了。總不能因為一時的汙染,而畏首畏尾,這並非鄭修的行事風格。

在【靈感】下,一團如山嶽般的“陰影”,一團巨大的肉塊,壓在擼著中央。一陣陣嬰兒的嬉笑聲,迴盪在魯鎮上空。

上百條巨大的手臂在魯鎮上爬行,鞭笞著。

那一陣陣的晃動便是由那些肉塊擰成的肌肉手臂,摧毀城鎮時引發的動靜。

幾道身影在“怪物”的攻擊中險象環生。

“咦?”

在肉塊中央,似乎有一團純潔無暇的“光團”,黑的汙穢,白的純淨,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觀感出現在同一片視野中,令鄭修頃刻間想起了一句話:出淤泥而不染。

那團白色的光團就像是一朵白蓮花。

有一條灰色的“紐帶”,與白色的“光團”連線,彎彎曲曲地向外延伸,到了遠處便消失了,不知通往何處。

【靈感】所見,讓鄭修心神一震的同時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顯而易見的,那隻“元嬰”沒死透,又折騰出么蛾子來,在某種力量的催生下形成了一隻怪物。但值得慶幸的是,他災防局目前還無人傷亡,且鄭修所料想的“最壞的境況”沒有出現。

“幸虧我在食人畫中得知了‘儀式’與‘鬼蜮’,以及開啟‘常闇’必備的‘條件’,提前將全城的百姓疏散,不然這回可能真讓燭成了。”

燭的“蘭花化身”被毀滅了,【擺渡人】白秋月落入外灘的河流中,生死不知。鄭修憑自己的經驗推測,燭的跨距離移動並非完全沒有限制的,否則他也不會創造出一具“蘭花化身”,以及攜帶“白秋月”。

燭身上仍有著無數的謎團,此刻鄭修無法過多思考,但燭似乎走著一道與“囚者”類似的門徑,能同樣藉助“異人”進行遠距離移動。

換言之,在殺掉“蘭花異人”以及打掉“白秋月”後,鄭修有九成把握肯定,燭無法輕易返場。

“走!”

想到這裡,鄭修神情一肅,一手抱著一位“柱”,扇動翅膀。

“喵!”

貓貓機智,跳上鄭修肩膀,迎風傲立。

三人一貓向魯鎮中心飛去。

不知是否因為懷中抱妹威力翻倍,鄭修此次飛越比往常更快更迅捷,幾息間便跨越魯鎮外圍,直逼不久前還是客棧的廢墟之處。

殘垣斷壁的場景令鄭修暗暗心驚,魯鎮中央已是一片狼藉。

妖紫色的月暈映下,魯鎮上空在月色反射下,映出了一片“網”的形狀。

下方如一片擇人而噬的飢渴肉海,無處落地。喜兒正吃力地在空中騰挪,躲避著一條條肉須手臂的攻擊。

蛇與葉身形靈活,藉著喜兒的奇術進行移動。

再高處,有一人被裹成了繭子,由一根細線倒吊著。隨著“網”的震動,那人形繭子來回擺盪,時不時發出連綿不絕的慘叫聲。

被包在繭子裡的是墨誑。

“別狗叫!快唸書!”

喜兒聽著耳邊慘叫,回頭朝墨誑怒罵著。

墨誑頓時語塞,在這種絕境下“默背”著,一個個無形的拳頭砸向肉團。

可此刻在肉團怪物的體型面前,他的奇術如撓癢癢般,並未給怪物帶來太大的傷害,甚至連讓怪物的攻勢緩上片刻都做不到。

“你剛才那抬手滅掉了一大塊腐肉的《浩然正氣歌》呢!”喜兒怒道:“快念那篇!”

墨誑欲哭無淚:“唸了就沒了呀!《浩然正氣歌》太佔書頁了,我、我、我只抄了一篇啊!”

喜兒此刻十指全是血,顯然是在超負荷施展奇術,聽見墨誑的話,她氣得差點噴出一口處子血來。要不是念在昔日的同僚情誼,她指不定就將那繭子丟下去吸引怪物注意了。

君不笑肩膀上扛著一位呲牙咧嘴面色發青的老神醫:“嘻嘻嘻嘻!大家快來看廢物!”

蛇:“廢物!”

葉:“罷了。”

幾聲情緒不同的安慰聲同時響起。

鄭修自空中飛來,以肉眼親自觀摩這頭怪物的身姿時,剎那間被那怪異的姿態驚得頭皮發麻。只見那蠕動的肉塊,竟是由一個個眼耳口鼻只餘空洞的嬰兒形狀的肉塊組成。

嬰兒形狀的肉塊瘋狂地向中央擠壓,成千上萬的“人形”那口器中發出嬰兒般的笑聲,喜兒的絲線每削去一塊,便有更多的“嬰兒肉塊”從深處長出。

正是這擠壓與擴張的過程,讓城鎮中央被毀成了廢墟,無處落腳的災防局小分隊只能踩著絲線在半空中行走。

“是……小少爺!”

喜兒居高臨下,看得細,一眼便看見了扇著翅膀飛來的小馬赤王。可當她看清赤王一手抱著一妹,其中一位還是鳳北時,這一時間令人無法描述與直視的場景讓喜兒瞬間腦補出奇怪的糾葛,愣了一息,連忙道:“小少爺!快!我們快堅持不住了!”

鄭修鬆開殷青青與鳳北,後二人落在喜兒編織出的大網上。

喜兒悶哼一聲,喉嚨一甜,臉上卻沒流露出半分痛苦,道:“喜兒的絲線快用完了!”說完,她從袖子裡丟出了十多管光禿禿的線軸。

也不知喜兒平日將這些線軸藏哪裡,總之鏖戰一夜,她真是一絲都榨不出了。

鄭修眼睛一掃,朝殷青青道:“收了傷員。”

“是。”

殷青青點點頭,屈指彈出兩塊指甲大小的人皮,人皮旋轉著飛出,分別落在“繭子墨誑”與“骨折老神醫”的身上,眨眼化作一張幕布,一張一收,二人消失。

“嘻嘻嘻!順便把在下也收了吧!”君不笑這才慢悠悠地摘下面具,面具下他那病態的臉比往常更為蒼白,沒有半點血色。他笑著笑著吐了幾口血:“在下也不成咯!”

將影子附身於自己、強行借用他人的招式,這種超出規格的奇術並非毫無風險,有著嚴苛的限制。只不過君不笑全程都是笑嘻嘻地在施術,連喜兒也沒察覺到君不笑已是強弩之末。

殷青青微微一怔,再施奇術,君不笑臨消失前,兩眼一翻,徹底躺平,還不忘朝鄭修道:“記得加錢!”

殷青青以“時妖”奇術收了三人,鄭修一推,將殷青青推向遠處,殷青青冬地一聲落到了巨大的肉團之外,暫時遠離了戰場。

網子上少了負擔,喜兒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柔和幾分,她沒說廢話,用三言兩語彙報出這頭怪物的情報。

一、這隻怪物殺不死;

二、任何攻擊都會讓這頭怪物越長越大;

三、元嬰在那隻怪物的體內;

四、這頭怪物有臍中,但不知在哪。

鄭修朝喜兒豎起大拇指:“幹得好!”

喜兒偷偷看了一眼鳳北。

“葉!蛇!喜兒,你們全退後!”

示意鏖戰一夜的三女退出肉團的攻擊範圍後,鄭修與鳳北對視一眼,相視無言。無需鄭修說什麼,鳳北微微一笑,荊棘般的紋路沿著白皙的脖頸向上蔓延,覆了鳳北右半邊臉。

童孔深處,“丁未”二字徐徐轉動。鳳北左手虛握,漆黑的氣息在手中凝聚成一柄長弓的形狀。

只見鳳北右手緩緩搭在虛幻的弓弦上,她的指尖,多了十二支扭曲的箭失。

“喜歡麼?”

鳳北迴眸,她知道鄭修此刻在想什麼,帶著幾分調皮幾分戲謔,十二支箭失錚地一聲射出。

“十二連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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