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自然法則不允許真空的存在,空缺必定會被填滿。

他剝離了大部分情感的空洞內心不受控制向未知空間的無盡虛空發出召喚。

當時阿爾哈茲雷德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

因為透過了考驗的他已經區別於地上無數屍骸,越過了通往力量的門扉。

直到那虛空的召喚吸引了某些傢伙,他被恐怖的力量拖入虛空,如果不是被通靈臺的力量保護,能將靈魂瞬間撕扯成碎片。

被他那空洞的靈魂吸引而來的異界來客正是遊蕩在虛空的跛行者,試圖透過阿爾哈茲雷德為介質闖入現實的維度。

那個時候的阿爾哈茲雷德剛摒棄了人性,根本就沒有害怕這個概念,直接開幹。

在這神殿儀式籠罩的地方,他將會從通靈臺上集結的追隨者身上汲取生命力,抵禦那個異界生物的進攻,並透過古文明金字塔神殿留下的儀式將它的部分力量據為己有。

戰鬥非常激烈,一開始阿爾哈茲雷德毫不意外落入下風,但是透過汲取介質的生命力穩住了局面,艱難的拉扯贏得了寶貴的時間。

在這個過程之中他那空洞的靈魂被來自淵獄的奇異能量浸潤,他得以超越凡人的極限。

終於他掌握了深淵煉獄的力量,就如同在獸窟之中遭遇的跛行者一樣,哪怕是虛空異魔也難以抵抗如此恐怖的力量。

阿爾哈茲雷德一招火海星河逆轉了局勢將跛行者殺死。

至此——契約達成!

這一趟漫遊虛空雖然摒棄了人性,但成功突破瓶頸,如願步入到【冠軍】。

按道理來說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以他取得成功作為完結。

就如同無數的英雄故事一般,拿走了寶貝,然後殺死了邪惡的敵人。

只是在現實之中講述故事的阿爾哈茲雷德卻不由得發出轉折的感慨。

“我付出了許多,但也得到了更多,可是……”

一旁的蘭斯聽到“可是”這兩字就知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就結束,好在學者也沒有賣關子,隨著他說下去當年的景象也重新浮現。

當時阿爾哈茲雷德從冥想之中歸來,看見的第一幕就是那些追隨者們被燒得焦黑的屍體。

對於失去了人性的他根本沒有對這些產生一點愧疚的情感。

全然忘記正是他們的生命力化作的力量保護了他的靈魂才能遨遊虛空。

也忘記是他們的力量保護下才透過了金字塔神殿的考驗。

更別提如果不是這些追隨者源源不斷的生命力保護,他根本就不可能在跛行者手上活下來。

當時的阿爾哈茲雷德無動於衷,而現在呢?

蘭斯不由得打量這他的樣子,那種糾結的神情,顯然是帶著悔恨的。

就不知道是悔恨代價本身,還是悔恨代價……

只不過蘭斯卻從他的話之中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那就是屍體的燒焦的。

對此蘭斯有了一個猜測。

雖然說前面各種儀式,加上對抗跛行者的時候抽乾了他們的生命力,但真正殺死他們的恐怕是阿爾哈茲雷德掌握的那股表現為“黑焰”的力量。

否則絕對不是這焦黑的屍體。

甚至這個猜測更大膽一點。

阿爾哈茲雷德能夠活下來,而不是和那塔尖平臺上其他屍體那樣變成枯骨,有可能真正原因在於這些追隨者被當作了和那深淵煉獄神奇力量融合的緩衝。

是他們分擔了那黑焰的負面讓阿爾哈茲雷德成功融合,而代價就是那已經燒透的焦屍。

簡單來說就是保險絲。

否則根本就不能解釋阿爾哈茲雷德能這麼輕易就成功容納那股連跛行者都頂不住的力量。

蘭斯感覺阿爾哈茲雷德自己也知道這些事情。

這個時候再追問就顯得很不禮貌了,那些燒焦的都沒有意見,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重新將注意力放在講述的往事之上。

如果說有什麼是比經歷難受的事情更難受的話,那就是強迫自己去回憶這些不怎麼好的事情。

沒有誰能比阿爾哈茲雷德更瞭解當時自己在想什麼。

剝離了人性的他以無比理性的狀態殺死跛行者完成晉升,這個時候他看見那些焦黑的屍體。

首先想到的就是作為一個超凡者應該清楚神秘學的危險性,那些不能適應的被淘汰也很正常。

他想要以這種理由說服自己不再關注這些屍體。

直到他發現那補全空虛靈魂的力量並不純粹,其中那邪異的存在潛藏在自己的意識中刺探,搜尋他的弱點。

當時阿爾哈茲雷德以為付出了“代價”,對那些燒死的追隨者不屑一顧。

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才是真正的代價。

那古文明遺蹟之中發現的一切都是邪神為了入侵現實而佈置的陷阱。

以力量為誘餌,讓那些追逐力量的人主動上鉤。

那些所謂的儀式更多的是在塑造一個與未知界域連結的導體,而那未知的存在就要以他為信標,透過腐化他這個節點來降臨現實。

於是在殺死跛行者完成儀式之後他就已經化身一座燈塔,給黑暗之中潛藏的怪物引路。

相當於在黑暗森林之中高舉火把主動暴露自己位置,必定會吸引來無數詭異存在的注視。

並且那些東西將要透過他來入侵現實,那就意味著他將永遠受到那褻瀆之力的侵襲,至死方休。

“我被無盡的黑夜籠罩著,他們在那裡徘徊,低語著所有的名字……”

阿爾哈茲雷德無論怎麼說也都是專門研究這些的,在這件事之後意識到情況不對他就開始了漫長,且永遠看不到盡頭的對抗。

但當時他就已經陷入到一個很危險的處境,耳邊是不受控制的響起呢喃,不斷引誘著你想要聽清楚。

一旦你生出這種念頭就完蛋了,你越想聽清楚就會越沉淪在其中,這是引誘你墮落的開端。

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那些聲音,但這玩意是直接灌入腦海之中的,想要無視必須要花費很大的精力時刻保持。

同時他需要承受那無處不在的注視,只要意識稍稍放鬆,那腐化的侵蝕就更近一分。

他隨時都有可能崩潰,從而成為域外邪神入侵現實的介質。

這種情況就註定他後半生基本上就在和這些對抗,沒有再睡過,甚至連打盹都不敢。

唯有不斷透過長時間冥想來維持意志,少有清醒的時候也都是在尋求解決這種情況的辦法。

但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那股力量潛藏在意識之中和靈魂糾纏,甚至已經成為了一部分,哪有這麼簡單。

這種情況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他能撐到現在還沒崩潰足以說明他的意志有多強。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如何抵抗那恐怖力量的腐化,也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經歷什麼,而在這個過程之中他開始變得瘋瘋癲癲,敏感而又脆弱。

他並沒有被腐化就說明還在堅持,抓住最後一根名為“理性”的稻草,甚至將回收那流出的邪物作為自己的任務。

也正是如此才會來到哈姆雷特。

而生出這種贖罪,或者是使命感,足以說明那些丟失的人性在他對抗腐化之中逐漸恢復……

蘭斯在旁傾聽阿爾哈茲雷德從一個有著無限未來的天才變成如今這種瘋瘋癲癲的樣子。

阿爾哈茲雷德說了很多,但在蘭斯聽來其實故事很簡單,總結起來就幾句話的事情。

一個沒有受到社會毒打的年輕人非常自信自己是名牌大學高材生不會被騙,在聽到高回報之後就全副身家投進去。

見到隔壁的上天台還認為他們自己倒黴,不適應社會的註定要被淘汰。

甚至在嚐到甜頭之後更是找親戚朋友借錢加槓桿,收益越來越高的同時也吸乾了他們的錢。

直到突然間他發現那些曾經信任自己親戚朋友全都遠離自己,他本來還想要騙自己一下裝作不在乎。

然後……討債的找上來,他拿不出錢,這才猛然醒悟自己被騙誤入傳銷,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騙局。

阿爾哈茲雷德一夜之間揹負上了一輩子都可能還不完的債務。

追隨者死光就相當於親戚朋友全都斷絕關係。

那些灌入腦中的呢喃,就相當於天天被各種債主催債,簡訊轟炸,電話都給你打爆,根本不敢開手機。

至於那窺視的目光,以及無窮無盡的惡意。

很明顯就是到處找你還錢的債主,而且你一旦露頭那就是債主上門,沒惡意就奇怪了。

承受壓力更是正常,誰背上一筆還不清的債都得爆壓?

不過好在他沒有擺爛,然後走上了還債之路,同時還不忘追查那些跑路的上線,找回自己的錢。

雖然有點離譜,但不說相似,起碼也是一模一樣。

蘭斯關注的點卻是不同。

他思考的問題就是為什麼那邪神的力量會出現在哈姆雷特?

同時代表著邪神力量的跛行者為什麼會被聖女召喚?

那聖女,甚至是飛昇教派的祭司所用到的邪術都隱約能夠看到那邪神背後的影子。

難道說老祖就是那邪神嗎?

那肯定是不至於,老東西真要從古代活到現在早就毀滅世界了。

其實這個倒是很簡單就能解釋,遺蹟被發現到命運議會控制封印,這個過程之中有過很長一段空白,而阿爾哈茲雷德自己也說了有不少的邪物流出。

二十多年前,正好差不多就是老祖開始了他的研究,對這些東西感興趣,所以讓海盜去大肆收刮各種古董奇物的時候。

應該在其中有那遺蹟的邪物落到老祖手上。

要是普通人恐怕就被這些邪物玩死,就好像當初那光頭巫師,只是觸動就直接失控。

但老祖是誰?

邪物落在他的手中恐怕才是真正玩明白了,從飛昇教派如今的一些情況就能看出老祖從中獲得了很多收穫。

一個被邪神玩弄,而一個玩弄邪神。

老祖的實力可見一斑,絕對不是什麼無能的貴族紈絝。

而作為繼承人的蘭斯也不簡單,在聽完阿爾哈茲雷德這些話之後一刻也沒有為他哀悼,首先想到的是那古文明遺留下來,被稱為【沙漠之門】的空間。

蘭斯對於現實世界一直都是抱有悲觀態度的,因為他見過這個世界的結局。

無論有多少人站出來,阻止過多少次,但最後都不可避免的走向毀滅。

因為這就是一個無法預測的混沌模型,區別在於明天,後天……還是一千年,一萬年……

反正總會有一天毀滅,按照人類的作死能力,或許那個時候人類先被自己搞滅絕了。

蘭斯清楚自己的悲觀其實是一種很可笑的想法,就像是一隻螞蟻在擔憂一棟房什麼時候拆遷,因為他居住的蟻巢就在房子上面。

一隻螞蟻的壽命是多少?可能他老死也不會發生拆遷,但這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更加麻煩的在於有問題的是這顆星球本身,他就算想要流浪星球都沒辦法。

就像他也沒有能力改變蟻巢的位置,他來到的時候就這樣了。

所以他就很自然盯上這些被偉力開闢空間,如果能掌握一個空間是不是也就能夠儲存人類?

這種事情屬於是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

同時更加好奇那神殿,以及背後邪神。

看阿爾哈茲雷德被折磨成這個瘋瘋癲癲的樣子就知道邪神非常不好惹。

如果能獻祭掉邪神,收穫又是多少呢?

別人恐懼我貪婪,別人貪婪我更貪婪。

但在這之前蘭斯感覺自己需要先處理好眼前的事情,轉而看向阿爾哈茲雷德反問一句。

“你聽說過哈姆雷特的故事嗎?”蘭斯順勢模糊講述了哈姆雷特曾經的輝煌,轉而話鋒一轉,“這一切直到飛昇教派發現了哈姆雷特地下的秘密……”

蘭斯的話語非常模糊,沒有和雷納德他們說的那些鼓吹哈姆雷特家族為了對抗邪惡付出了什麼。

而是說明邪教對哈姆雷特的傷害,還有他的頑強抵抗。

在這種專業人士面前說得越詳細就越容易出現破綻,反倒是說得越亂,越是神神叨叨他們就更加相信,因為他們看見的是自己腦補出來的。

聽到哈姆雷特遭遇的苦難和自己類似,阿爾哈茲雷德也不由得感慨頗深,不由得發出感嘆道:

“原來我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是一個純正的哈姆雷特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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