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箏眼都不會眨了,如同被人施了定身咒,渾身僵住。

分明是蜻蜓點水般的一觸即離,對他來說就像是擦著了一根火柴,以燎原之勢燃起來,燒得他頭腦發昏、發脹。

他以前為什麼會誤以為安初虞冷淡?她就是表面看起來冷淡而已,實際上比誰都會拿捏人。

席箏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心臟跳得幾近瀕死。他得承認一個事實,這個女人輕而易舉就能讓他丟盔棄甲,什麼也不顧。

她還嫌不夠似的,眼睛輕眨,在他耳邊低低地說:“你說你沒聾,能聽得清,那你聽到我說什麼了嗎?”

席箏緊抿著唇,深呼吸,管她說什麼,他現在不想跟她廢話。

“當然聽到了!”他單手摟過她的腰,將她從椅子上抱起來,點點頭,確通道,“我沒看錯,你確實瘦了很多。這也是為了角色形象?”

安初虞手臂掛在他肩上,笑容裡有得逞的意味,甕聲甕氣道:“是啊,我好可憐。”

席箏另一隻手托起她的腿彎,被她臉上的笑勾走了魂,眼眸深了深,呼吸越發沉了,發誓道:“等你拍完了,我幫你把肉養回來,按斤兩來算。”

安初虞想,等拍完電影后半部分暴瘦的戲份,她還真得花點心思養回體重,太瘦了也不好看,會顯得病態。

“好啊,交給你了。”

席箏笑:“少說話,省點力氣。”

他抱著她幾步走到大床邊,彎腰將她放到床上,傾身覆上去,迫不及待地與她擁吻。兩人的呼吸很快融為一體,混合著被褥與衣物互相摩擦的聲響。在過於安靜的套房裡,再細微的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

安初虞抱住他的腦袋,找到間隙喘口氣,說:“等等,席箏,等等。”

這種時候要他等等,她是不是存心折磨他?

安初虞斷斷續續地說:“我沒洗澡,在沙子裡滾過,好髒。”

席箏邊吻邊說我不嫌棄,但安初虞堅持,他只好聽從她的,抱起她往浴室走。安初虞跟被人附身一樣,居然一刻都等不了,在行走的過程中,手掌捧起他的臉,主動親吻他的唇角。

無異於在本就燃燒得旺盛的火焰上再添一把柴。

席箏額角猛地跳了兩下,喉結用力滾動,開口時嗓子啞得一塌糊塗:“看來你是真的想我了。”他深刻體會到小別勝新婚的快樂。

花灑的熱水淋下來,兩人都被澆溼了。安初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主動,那些他想聽卻不曾聽過的情話,她毫不吝嗇地傾倒而出。字字句句,放在此時來聽,只會將他剋制的理性沖刷殆盡。

“你知道嗎?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相信我們會有一天如此相愛。”

“可是我很害怕,我們會像這世上許多不能走到白頭的情侶一樣,到最後相忘於人海。那是我不能忍受的。”

“你會變心嗎?”

“萬一有一天,我得了病,很嚴重的病,會死,你會不會離開我?”

她語氣不慢,一句接一句,中間幾乎沒有停頓過,說了很多話,席箏不知先回應哪一句。

他只能逼迫自己稍微冷靜一些,好好回答她的問題。

“第一次見我,你是指在律師的陪同下進行財產公證那天?”在安初虞的印象中,他們第一次見面就是那一天,雖然對席箏來說不是,“你那天戴著墨鏡,全程由律師代替發言,只在末尾補充了兩句,比我還冷漠,我都不敢相信你那時居然是這麼想的。你覺得我們一定會相愛,那你在巴黎怎麼記不住我的臉?”

抱歉,他又忍不住翻起舊賬。

席箏咬牙,阻止自己跑題,開始回答她第二句話:“你怎麼就知道我們不會走到白頭?在我看來,只要你想,我們會子孫滿堂。”

“還有,我不會變心。”席箏緊緊抱住她,兩人肌膚相貼,被熱水淋洗過的身體一樣的燙,“最後那個假設不存在。如果你硬要讓我回答,那麼我只能告訴你,就算你得了不治之症,我也不會放開你的手。我會陪你度過人生最後的日子,然後用餘生懷念你。等我死後,葬在你旁邊,一直一直陪著你。我要在墓誌銘上寫滿你的名字。”

席箏覺得安初虞有點悲觀,情緒也很低落,可能是拍戲太累了。

他不忍繼續折騰她,閉上眼,花了點時間壓下衝動,扯過浴巾裹住她,胡亂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抱她出了浴室。

兩人都平復下來,躺到床上,誰都沒有出聲。

安初虞腦袋放空,一動不動地看著天花板。直到有人拉起她的右手,輕輕搭在腿上。

安初虞偏過頭,席箏撕開一片止痛膏,貼在那塊青紫的部位:“本來聽說你明天白天沒通告,我還打算……”見安初虞眯起眼,他就沒說出危險言論,輕咳一聲換了話題,“你明天要出去逛逛嗎?”

“我要在酒店看劇本。”安初虞翻身側躺,手放在枕邊,藥味有點刺鼻,她將右手拿遠了,“導演給我放假不是為了讓我玩的,是給我時間琢磨劇本。”

席箏躺下來,從後面摟著她:“那我只好在酒店陪你咯。”

安初虞想說其實他一個人出去遊玩也行,南京有幾個耳熟能詳的旅遊景點,估計他沒興趣,她就懶得費口舌。

席箏撥開鋪滿了枕頭的長髮,嘴唇落在她後頸,碾磨了下,玩味道:“我怎麼覺得我們現在的關係有點畸形呢?每次見面都是直奔主題。”

安初虞脖頸癢癢,縮了下:“是嗎?我不覺得。”

這話聽起來耳熟,席箏細想一下就反應過來這是他曾經說過的話,倏地笑了起來:“你在學我講話?”

“彼此彼此,你不是也學我講話?”

席箏額頭抵著她的後背悶笑。

安初虞突然很想看他笑的樣子,換了個姿勢,從背對他變成面朝他,臉頰抵在他肩膀處,微微抬眼,英俊的面龐闖入她視線。

他的眼睛裡滿滿都是她。

這算各取所需嗎?安初虞不再篤定。

——

翌日傍晚,小陳開車送安初虞去片場。

臨走時席箏在主臥隔壁的書房裡開視訊會議,安初虞就沒打擾他,悄沒聲息地離開了。席箏出來時,不見她的身影,給她打了個電話。

安初虞剛到片場,化妝師在給她上妝,接到電話,她捂著聽筒壓低嗓音飛快說道:“看你在忙就沒跟你打招呼,我到片場了,在做準備工作。先不跟你說了,拜拜。”

席箏還沒出聲就被結束通話了。

他聽到那邊有人在叫安初虞的名字,估計是導演。

他對著手機螢幕聳了聳眉,自我安慰:安影后敬業是出了名的,圈裡不少導演和合作過的演員都稱讚過,他作為丈夫,當然不能拖她後腿。

說起來,他還沒在現場看她演過戲,只在大銀幕上見識過她的風姿。

席箏握拳敲了下額頭,他忘了問安初虞可不可以去片場圍觀。之前她說不能探班,是怕太過招搖影響電影拍攝,他低調一點總沒問題。

席箏再次打電話過去,接電話的人就變成祝翠西。

“席先生,我是Tracy——”熟悉的開場白,祝翠西也意識到前段時間她說了太多類似的話,快成為新的口頭禪,“導演在跟虞虞姐講戲,她把手機交給我了。”

席箏揉揉眉心:“等她有空你問問她,我能不能去片場探個班。”

祝翠西嘴巴張大:“啊?”

席箏:“不能去?”

“沒有沒有。”祝翠西疊聲道。

劇組雖說管得比較嚴,不允許無關人士進入,但也沒嚴格規定家屬不能探班。前天下午,男主演邊玦的媽媽就來片場探班了,給幾位主創人員帶了親手包的餃子。馮導笑呵呵的,也沒說什麼。

祝翠西舉著手機望向安初虞,她正一邊聽導演講戲,一邊接受化妝師擺弄,忙得沒空理會別的。

“你可能得等一會兒。”祝翠西說。

席箏耐心十足:“好。”

他先掛了電話。

誰知導演講完戲,安初虞的造型也剛好做完了,一聲令下就要開拍,祝翠西沒找到合適的時間過去詢問安初虞。

冬日天黑得早,一場戲拍完不知要等多久,祝翠西急得團團轉。

她再三思量,撥通席箏的電話:“席先生,虞虞姐被叫去拍戲了,要不你直接過來吧。你到了地方給我打電話,我用工作牌領你進來。但是……”

憑她的觀察,這兩人如膠似漆,感情深得很,虞虞姐應當不會拒絕席先生的要求。只不過他們的關係至今未公開,虞虞姐對外還是單身狀態,劇組人多口雜,席先生恐怕不能以丈夫的名義來探班。

席箏像是知道她的顧慮,祝翠西還沒把話說出口,他就主動說:“放心,我有分寸,不會叫虞虞為難。”

祝翠西輕舒口氣:“需要讓司機去接你嗎?”

席箏說不用。

祝翠西就給他發了詳細的地址,距離酒店很近,開車只需二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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