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初虞先前就跟沈薔說過自己沒勝算,她這懷著孕呢,怎麼可能競爭得過那些有備而來的女演員。演藝圈的競爭一向殘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萬一蔣雲益試鏡現場讓女演員演練一段打戲,按照她現在的情況,不得出洋相?

“上次你讓我幫你留意,是怎麼跟我說的?你說,沒準開拍時間挪到明年。我當真了,所以幫你打通關係。”沈薔說。

“我那話是說出來安慰自己的,其實心裡很沒底。”安初虞笑道,“凡事往好處想,先把自己哄高興再說。”

沈薔倒是看得開:“擱以往,我一定讓你不顧一切奮力一搏,眼下就不要求那麼多了,好歹跟導演先見一面,聊一聊,哪怕到最後事沒成,也多一條路可走。”

安初虞不是懷疑沈薔的能力,她是真的有點好奇:“你有門路能約到蔣雲益導演?他銷聲匿跡好多年了。”

“你太小看姐的人脈了。”

“行吧,見一面就見一面。”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來安排。”沈薔瞭解的安初虞是絕對不會在演藝道路上停滯不前的,一時放慢腳步而已,等她恢復過來,依舊是那個風光無限的影星。

安初虞:“麻煩薔姐了。”

“跟我客氣什麼。”沈薔輕飄飄卻篤定的口氣,“我等著帶出一個大滿貫影后!最好奧斯卡也給我衝一衝。”

安初虞大言不慚給她畫餅:“會有那麼一天的。”

這通電話打完,沈薔就去安排了,託一位導演朋友的關係,以安初虞的名義給蔣雲益遞上一張拜帖。

對方即刻給了回覆,約後天下午三點在一家咖啡廳見面。

沈薔迫不及待把這一訊息傳遞給安初虞,安初虞驚喜之餘充滿詫異,她沒想到事情這麼快就有眉目了。

薔姐了不起!

席箏後背靠著椅背,目不轉睛地盯著握住手機來回踱步的妻子。女人眉梢飛揚,眼睛明亮,嘴裡唸唸有詞,手指攥成拳頭上下揮動。這麼不淡定的樣子可不多見,一看就是遇到喜事了。

席箏起身,手掌包裹住她揮舞的拳頭,往懷裡一帶,抱著她坐回原位,另一隻手扣著她的後腰:“有什麼好事,說出來我也跟著高興高興。”

他在公司忙一整天,就盼著下班回來與她溫存。這是消除疲憊最好的方式,能讓他在最短時間裡忘卻那些煩人的瑣碎工作。

手機丟到沙發上,安初虞雙手摟著他的脖頸,即便八字沒一撇的事,她也樂得跟席箏分享:“上次住院,薔姐給我打電話,說起一部武俠電影的事你還有印象嗎?”

“嗯,記得。”

席箏那時滿心想著她為了拍電影不會留下這個孩子。能引起沈薔重視的電影,必然是萬里挑一的。

“那位導演來BJ了,我想去跟他見一面,已經約好後天下午在咖啡廳碰面。”安初虞說起有關電影的話題,眼裡滿是憧憬,恨不得明天就進組,然而這只是她的奢望。

“試鏡?”席箏握住她搭在他脖頸上的一隻手,團在手裡把玩。

“不是試鏡,就是隨便聊一聊,瞭解導演的籌拍計劃,如果放在明後年開機,那麼我是有機會的。如果他今年下半年就開機,電影就與我無緣了。”相當於賭博,滿盤皆輸和一線生機,對半開。

“後悔嗎?”席箏將那天晚上她問他的問題還回去。

不似席箏斬釘截鐵地回答“後悔是不存在的”,安初虞仰著頭猶豫了片刻,表明心裡話:“後悔是有一點兒的,我還年輕呢,女演員四十結婚都不算晚。”

席箏揉捏她手指的動作停下來,一動不動地沉默著。

安初虞五指張開,反扣住他的手指,與他十指交扣、四目相對,自信打敗了遺憾:“我相信我的選擇是對的。試想一下,等到我三十歲,或者三十五歲,可能會遇到更好的電影。”

時機這種東西,人說了不算,靠天定的,她只相信自己的選擇。

這一刻,席箏心裡想的是:下次你上臺領獎,我一定手捧鮮花在臺下等你,等你滿載盛譽歸來,我奉上鮮花和擁抱。

——

到了約定的那天下午,沈薔親自來席家接安初虞,沒帶祝翠西。她總算親眼目睹了一回真正的豪宅,只可惜她仍然未見到安初虞那位帥得人神共憤的丈夫。

“他去公司了,最近還挺忙的。”安初虞給沈薔倒了杯茶,清香的茉莉花茶。

沈薔連忙制止她:“謝謝,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是孕婦你最大,你趕緊坐下來吧,別招待我了。喝完這杯茶咱就出發,見大導演,遲到是罪過。”

“受不了你了。”安初虞在她邊上的沙發坐下,無語得很,“我是懷孕不是變成瓷器,不會一碰就碎的。”

沈薔啜一口茉莉花茶,上下打量她:“你就打算這樣去見蔣導?”

安初虞垂下視線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整套的米白色休閒裝,上衣是短款,衣襬剛到肚臍下面一寸,淺灰色的小v領,恰好露出鎖骨,胸口別了兩枚可愛的小熊胸針。褲子是高腰,正好銜接短款上衣,不會露出腰部,褲腳微微推起一點。

“挺好的啊。我只是跟導演聊聊,又不是正兒八經的試鏡。”安初虞將整齊的短髮掖到耳後,露出完美五官,“就算導演要試鏡,我這樣也夠了。”

純天然沒上任何化妝品的素顏,導演試鏡不就喜歡這樣?

沈薔被她說服,猛灌了幾口茶:“走了。”

臨走前,安初虞跟裴悠悠報備了一聲,裴悠悠折回房間給她拿了頂遮陽帽:“外面太陽大,當心一點。晚上回來吃飯嗎?”

安初虞戴上帽子:“還不確定要談到什麼時候,結束後我給您打電話。”

“行。”裴悠悠送她們出去,交代沈薔一聲,“叫司機路上開慢點。”

安初虞拉開後排座的車門,側身坐進去。沈薔從另一側上車,坐在她邊上,吩咐小陳開車,地址已經輸進導航裡。

車子啟動,沈薔看一眼車外的身影:“你婆婆對你真不錯。”

“是啊,跟多了個姐妹似的。”安初虞說,“我倆最近在追湖南臺的家庭倫理劇,一天不看抓心撓肺。”

沈薔快被她笑死。

平日裡,兩點多正是安初虞睡午覺的時間,被迫打亂作息,她一上車就靠著椅背哈欠一個接一個,停不下來。瞌睡蟲上腦,不受控制。

沈薔咬牙:“你給我打起精神來!”

被她一吼,安初虞勉強坐直身子,她剛打完一個哈欠,眼裡還是霧濛濛的,眼神特別無辜:“我困死了。”

沈薔扶額,不忍心為難孕婦:“得,你睡吧,到地方我叫醒你。”

安初虞立馬從善如流地靠回椅背,腦袋枕著頭枕,閉眼休憩。

行駛中,車子輕微的顛簸,她睡了一小覺,被沈薔叫醒時還有些迷糊,忙用手拍了拍臉頰醒神,推門下車。

咖啡廳藏在衚衕裡,二進的院子,穿過兩道門,院子裡綠樹成蔭,沿著樹蔭往裡走,到後頭的廳裡,再登木樓梯上二樓,是私人的地方,外人進不來。

只有一個老頭蹺著二郎腿坐在那裡,喝的不是咖啡,是清茶。

聽到上樓梯的咚咚腳步聲,蔣雲益放下茶盞回頭,安初虞走進視線裡,他目光定定地望著她的臉。

沈薔見人已經到了,快步上前,伸出手問候:“蔣導您好,我是安初虞的經紀人沈薔,我們的不是,害您久等了。”

“幸會。”蔣雲益是香港人,普通話卻說得很標準,讓人聽不出絲毫口音,他站起身來與沈薔握手,“我也剛到,一盞茶還沒喝完。”

安初虞緊跟其後與蔣雲益握手,落落大方道:“蔣導您好,我是安初虞,早年就聽聞過您,一直沒機會見到本人,今天可算見到了。”

蔣雲益打量她,半晌,跟她說的第一句話是頗為感慨的語氣:“你跟你母親長得確實有幾分相像。”

安初虞一愣:“你見過我的母親?”

蔣雲益1955年生,如今六十多歲,見過杜瓏秋一點不奇怪。想通這一點,安初虞就打消了疑問,笑著應道:“很多人都這麼說過。”

蔣雲益坐下來,一手撐膝,一手端起茶杯,認真回答她的問題:“見過。你母親拍的最後一部電影是我的作品,可惜沒有完成就因意外去世了。我對不住你母親,也對不住你和你的家人。”

沈薔和安初虞還沒來得及落座,齊齊被這訊息驚住了,如同點了穴位般定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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