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完好大兒,又看到侍衛奉上的周毖、伍瓊人頭,老董忍不住心頭再度火起:“簡直欺人太甚!”

說隨即看向之前求情的蔡邕,道:“老夫自去年入朝一來,革弊政,去沉痾,對關東士人可謂推心置腹。又平復黨人,重用爾等為官......”

“可爾等看看,你們是如何回報老夫的!”

“袁紹!韓馥!袁術!張邈!......一個個都成了起兵討伐老夫的逆賊!老夫不過就想匡扶漢室,他們就這麼看不慣涼州武夫執掌朝政麼!”

聽著老董的情緒宣洩,呂布內心沒一點波動,甚至還有些想笑:匡扶漢室?......你之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不過,老董的委屈也不是沒有道理。

自古關西出將、關東出相,武人和士人向來不太容易尿到一個壺裡:士人們想著守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然後依靠精於治國來謀取權力。

武人則更希望開疆拓土、建功立業,然後就得從富庶之地,徵召徭役糧秣。偏偏士人又視那些為自己的囊中之物,肯定不樂意。

故而自東漢建立,士人在朝堂佔據絕對優勢後,便開始極力打壓排擠武人,對武人的排斥已到了骨子裡。

無論董卓怎麼賣好,他們都無法接受一個涼州莽夫,壓在自己頭頂上執掌朝政——開玩笑,若是武人也能治理好朝政的話,那要我們士人幹啥?

還是那句話:一切都是權力之爭,非但要錙銖必較,更甚於血親之仇!

咆孝完發洩一陣後,董卓似乎也恢復了平靜,看向呂布問道:“奉先,如今關東逆賊作亂,老夫意欲西遷都城應對,不知汝意下如何?”

兵曹掾賈詡卻瞄了呂布一眼,心中不由嘆息:這傢伙的產業都在雒陽,且聽穆兒說他去年起就採買了不少糧秣,肯定是不願意挪窩兒的。

而董卓西遷並非只因關東群賊作亂,更有很多不可說的緣故。此時表面看似是問詢,實則還是想尋求支援。

若呂布出言不慎,自己還需幫著回寰一番,免得他遭受無妄之災。

也算還他照拂穆兒的人情。

想到這裡,賈詡罕見地打起十二分精神,就等著為呂布補救。

呂布則略微思忖片刻,開口道:“義父,關東群賊看似聲勢浩大,實則各懷私心,各謀其利,地位並列而各不相從,軍力眾而心不一。”

“以義父之精兵良將,依託險關,足以固守。待其遷延無功,糧草耗盡,孩兒便提一支勁旅,殺他個乾乾淨淨!”

“如此說來,奉先覺得不必遷都以應對?”老董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賈詡卻知,老董心中已惱怒不已。就等著呂布隨意說出一番話後,雞蛋裡面挑骨頭,狠狠叱罵一番。

甚至將其暗中列為敵人,慢慢剝奪兵權也不是沒可能。

受過欺騙之人,做事往往會很偏激。

呂布此時神色就有些古怪,開口道:“遷都嘛......嗯,還是要遷的。”

“放肆!......”董卓當即大怒,可正準備繼續叱喝時,忽然又卡了殼:“奉,奉先你同意遷都?”

“同意啊。”

“那,那你剛才不是說,關東群賊不足為慮?”

“義父,關東群賊的確不足為慮。但遷都一事,卻不單因關東群賊。”說著,還看了眼四周。

賈詡見狀,不由神色一驚:這小子,難道已知曉了董卓遷都背後的深意?

董卓也反應過來,開始點名兒道:“叔潁,璜兒,文優,文和,嗯......還有子師留下,其餘諸等皆退下!”

一番話落,蔡邕驚愕地看著呂布:咱倆可是一起來的,說好一起到白頭,你卻偷偷焗了油?

雖沒什麼攀比之心,但蔡邕是真的震驚。

畢竟這些時日呂布跟董卓交流很少,反倒自己和老董如膠似漆,老董也言聽計從。沒想到關鍵時刻,自己連個旁聽的資格都沒有?

最後還是呂布開口,道:“義父,還是請蔡中郎留下吧。孩兒此番帶來一物,放在了他的車上。”

蔡邕聞言,不由心生感激。

畢竟是有關遷都的大計,他真不想離開。

沒想到,老董居然又說:“將那物拿來不就是了?”

呂布一想也是,反正那個沙盤模擬圖拿過來後,老董肯定會留下來的,也用不著蔡邕的馬車再拉回去了。

於是,在蔡邕期期艾艾的眼神兒下,他便開口道:“哦,那蔡中郎還是先請回去吧......”

蔡邕臉色登時變得很精彩——人最怕的不是失去,而是有了失望後,再度失去!

無奈之下,也只能幽怨地起身。

然後讓侍衛們將沙盤模擬圖搬來,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而當沙盤模擬圖被抬進來,留下的人不由目光一亮。

連董卓見狀也驚了,起身快步來到模擬圖前,看著整個司隸的地形,愕然發現這盤上的地貌地形,幾乎與實際一模一樣。

“吾兒,這?......”

他兩眼放光,不由嘖嘖稱奇:“這做得如此精巧,比地圖更實用。若用於行軍佈陣,每戰之前便將地形瞭然於胸,至少能增三成勝算!”

果然,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蔡邕看到雖然也驚奇,卻未說出對行軍佈陣的作用。老董則非但誇得好,更誇到了點子上。

李儒也兩眼放光,負手弓腰仔細端詳著,越看目光越新奇:“有山有水,有城池有關隘,當真巧奪天工。”

王允也坐不住了,且越看面色越凝重:“傳說始皇陵墓內,堆建了巨大的山川河流城池,皆是江山原貌。”

“漢武光帝時,派名將馬援徵涼州,馬援也有‘聚米為谷’之說。可終究是用毫不相干的實物代替山川和道路,如孩童戲耍一般,無人放在心上。”

“唯有呂中郎將做的沙盤,將山川河流還原得如此相似。非但可用於排兵佈陣,更能進行敵我推演,實乃妙不可言。”

說完,神色又一暗,道:“可惜這沙盤圖只有司隸一帶,若大漢十三州各有一塊,豈非天下盡在掌控當中?”

呂布聞言,不由一笑:“這有何難?......宮廷典籍中早有地形記載,不詳之處最多再派人查探一番,怎麼也能做出來。”

“不錯......”賈詡也忍不住開口,道:“此物有大用,明公當儘早如呂中郎將所言,做出其餘州郡沙盤。”

說完,忍不住看了呂布一眼:“汝明明只是個邊塞武夫,粗通文墨,為何偏生了一身的怪本事?”

“非但勇武不凡,還會造物發明,又懂經商炒作,且對時勢大局也頗有見解,彷若天下便沒有你不會的,讓我等這些寒窗苦讀多年之人,如何不羨慕嫉妒?”

“羨慕嫉妒?”呂布就笑,指了指外面的天,道:“用腦袋接雷噼換的。要不,汝有空也去試試?”

賈詡頓時臉一黑:試試,試試就逝世了好吧?

老夫又不傻。

一番話,董卓也忍不住笑了。適才沉悶壓抑的氣氛,也隨之輕鬆不少。

但稀罕完後,他隨即又沉下臉道:“奉先,堂內已無外人,可否將汝為何要支援老夫遷都的原因,說出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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