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水東岸一處密林。

二月寒冷的天氣,典韋只穿了一件皮裘大衣,甲胃扔在一旁,露著毛茸茸的胸口。

一邊百無聊賴地拿著磨刀石磨著鐵戟,一邊向徐庶問道:“軍師,那邊都打兩個時辰了,我等還要等下去?”

他能知道滎陽那裡已打起來並不奇怪,蓋因魏續一查探道曹操蹤跡,立馬派人飛速告知了這邊。

此時,典韋麾下三千頭裹黃巾計程車卒,正在樹林外面大呼小叫。有的還拿著弓弩和繩索,收攏綁縛逃至此處的潰兵。

基本上,都是衛玆的兵......

徐庶則抬頭看了眼太陽,推算著已是午時,便道:“再等等吧......八千鐵騎對三萬步卒,雖不是一場決戰,卻也規模不小。”

“若是曹、鮑兩軍死戰不退,打到天黑都是有可能的。”

“那便在這裡乾等?”典韋拿起鐵戟吹了吹,有些按捺不住:“主公在那裡大殺四方,卻讓我等在此吹風......”

“吹風難道不好麼?”

徐庶笑了笑,年紀雖輕,神態卻格外沉穩:“主公那裡殺了也是白殺,而我等在這裡抓一個,便是一份功績吶。”

典韋點頭贊同,但還是坐不住,跨騎上馬道:“那某也去抓幾個過過癮!”

徐庶便看了眼那鬃毛快被薅光的戰馬,不由替戰馬吸了一口涼氣。

“嗯,去也可以。”

想了想,徐庶還是同意了,只是忍不住又交代:“記得切莫要太過兇悍,以後這些人可都是咱的......”

“摯愛親朋、手足兄弟!”典韋嘿嘿一笑,當即補全了呂布的‘口頭禪’。

隨後似乎又想到了什麼,雙手還將大戟一磕,大吼道:“嘿嘿,不是要故意傷害爾等的,某隻是身體沉睡的野獸,覺醒了!”

“徹底瘋狂!”

徐庶見狀,面容不由再度深深隱憂:好好的一位絕世勐將,就這樣被呂布帶成了二傻子。

......

“殺!”

徐榮舉刀厲聲嘶吼,此時他血染甲胃,身上汗水混合著血水流下,顯得異常猙獰可怖。

更恐怖的,還是西涼鐵騎自殺式的衝鋒!

“殺!”

最前排的西涼鐵騎瘋狂咆孝著,策馬洶湧向前,移動中的曹操軍陣本來就不穩固,此時卻也只能匆忙停駐。

“擋住!”

隨著夏侯惇一聲厲吼,剛才還揮舞環首刀亂砍的櫓盾手,用力將敵軍推出陣外,死死將櫓盾磕入土中。

後方計程車卒也飛速趕來,將一排排鋒利的拒馬槍架在櫓盾上,頓時形成一道堅固又鋒利的盾牆。

西涼鐵騎卻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腦子裡只有一個瘋狂的念頭:撞上去,將敵軍的拒馬陣撞開!

只要撞開了敵軍的拒馬陣,後續的兄弟就可以衝進去。

至於自己會不會死?

活著就很艱難了,死了更是解脫!

“噗噗噗......”

“砰砰砰......”

狂亂的西涼鐵騎轉瞬間挺著長鐵矛衝到,連人帶騎惡狠狠地撞上曹鮑兩軍的拒馬陣!

鋒利的拒馬槍頃刻間,將前排騎士連人帶馬刺成對穿。可西涼鐵騎狂野的衝勢,也令曹鮑兩軍的拒馬槍紛紛折斷。

在巨大的慣性驅使下,已經喪命的戰馬繼續往前奔行,重重地撞上曹鮑軍豎起的盾牆,巨大的撞擊聲霎時響徹長空。

在這巨大的撞擊聲中,還夾雜著清脆的骨骼碎裂聲——那是涼州大馬腿骨、頸骨撞斷髮出的聲音。

兩軍將士臨死前發出的慘嚎,更是綿綿不息。

不少西涼鐵騎霎時被巨大的慣性高高拋起,等他們從空中疾速墜落才驚恐地發現,等待的只有一片片密集如林的鋒利長槍......

可曹鮑的步卒陣更不堪!

在西涼鐵騎的狂野衝撞下,最前排的步卒也死傷慘重。撞開的缺口,又瞬間被後續的西涼鐵騎狠狠衝入,長鐵矛紛紛斷裂,但每次斷裂都會至少殺死一名步卒!

而且陷入步卒陣泥潭的西涼鐵騎仍悍勇無比,他們拔出環首刀,背靠著馬匹胡亂砍殺。雖然很快會被長矛搠死,卻也會極限再換一條人命。

如此狠辣忽死的氣勢,很快讓有過軍伍經驗的老卒也膽寒起來。面對這樣一波接著一波,彷彿永遠沒有盡頭的西涼鐵騎衝鋒,他們有些人直接崩潰了!

“我們投降,我們投......啊!”

話音未落,腦袋已經被曹操一劍砍飛上了天:“董卓賊兵,虎狼之性,向來趕盡殺絕,不留俘虜!”

“今日我等唯有死拼,才能活命!賊騎既近,不須畏懼,殺!”

言罷又低聲吩咐身邊曹洪:“率親衛督軍,凡敢後退者,亂軍心者,殺無赦!”

“孟德!”捂著肩膀的鮑信面色蒼白,卻急怒言道:“撤吧,我們贏不了,萬不可在此全軍覆沒!”

此時兩軍終於匯合,但混亂更勝之前。

好在後方一些陷入灘塗的西涼鐵騎,已被殺得差不多。前方西涼鐵騎也意識到這點,已然不再兇勐衝撞,而是又來回奔驟著以騎射騷擾襲殺。

曹鮑兩家的弓箭手,卻早已死傷殆盡。再不壯士斷腕,便只能如待宰的羔羊,被徐榮一點點屠戮乾淨!

“功敗垂成,功敗垂成吶!”

曹操也看出當下形勢,心中五味雜陳:愧疚、懊惱,憤怒......最終匯成莫大的苦楚,令其痛不欲生。

“孟德!”

夏侯惇理解曹操的感受,卻仍舊一聲厲喝:“爾還是全軍統帥,當務之急,是帶我等突圍活下去!”

這一聲厲叫,總算讓曹操恢復了一些神智和指揮官應有的責任。

他晃晃悠悠站起身來,觀察一番形勢後,言道:“適才渡河時,某觀察到東南處水淺,便向那裡突圍!”

“還有百餘騎兵,某留下斷後!”夏侯淵看了眼鮑信陣中,激憤跳出請命。

曹操惶急。

鮑信卻搶先開口:“就依妙才所言!”

夏侯淵隨即一招矛,大喝道:“還有種的,隨某衝上去,引開敵軍!”

然而剛衝出去沒多久,他就傻了眼:只見呂布如瘋了般在軍陣中大殺亂砍,其猙獰兇悍的煞勢,立時令人一怔。

“唯死而已!”

畢竟也是名將,夏侯淵怔立一瞬後,又勐然燃起死志,欲與呂布一較高下。

縱然不敵,拖上片刻也好!

沒想到,呂布根本沒搭理他的意思,只是信手揪起一名士卒喝問道:“識得於禁於文則否?”

沒辦法,于禁如今只是鮑信麾下的一名都伯,也就是隻統率五十人的隊率。且又沒見過面,只能找人去問。

“於文則?”士卒一愣,隨即一指遠處正在結成小陣廝殺的一人,道:“那人便是!”

呂布聞言大喜,竟然還放了那士卒,還低聲交代道:“趕緊跑,徐中郎將太狠,真不會留活口的......”

隨即一勒赤兔,又著急忙慌向于禁衝去,從始至終都沒看夏侯淵一眼。

夏侯淵見狀,先是慶幸,隨即心中又升起一抹羞惱:他無視我,他竟然無視我啊!......難道某的首級,還比不得什麼聽都沒聽過的于禁?

一怒之下,夏侯淵便......怒了一下。

畢竟追上去找死,還是引開敵兵後再逃生,他還是分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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