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眾人用過早飯後,便一一出門離去。

王越出門後左拐,去了朱儁的府上。荀攸則和史阿告別,一人向軍營裡報道,另一人.....繼續去雒陽城裡的酒肆中當冤大頭。

並且,還又捧走了一大盒金餅珠玉。

但這一次跟上次,任務還是有些許不同的:首先,史阿要發動遊俠,對珍寶閣即將出售蒸餾酒、肥皂和蠟燭的訊息進行宣揚。

其次,從四方打探到的各種訊息情報,每日要傳遞給荀攸。由荀攸整理篩選分析後,再上報給呂布定奪。

最後,也是最大的一點改變,便是這次他要開始招募手下了。尤其對那些無家可歸、即將落草為寇的百姓,要一一秘密籠絡收編起來。

剩下呂布和華佗二人,則慢悠悠地在中院大堂喝起了茶。

華佗心態倒是不錯,一晚睡得也挺安詳。可看到呂布似笑非笑的模樣後,不由又開始心中發虛:“中郎將,難道不用去兵營麼?”

“哦,讓公達傳話了,日後某不在營中的話,一切事務便交由文若處置。”說完,呂布也不急,還推了下眼前的茶碗:“華神醫莫怕,喝些熱茶。”

華佗倒不懷疑茶中有毒,但不理解為何只上了一杯茶:“中郎將不喝麼?”

這個時代,茶還沒有形成時尚,只有部分僧侶、官員喜歡。

而且飲法奇怪之極,居然好似煮粥般放各種奇怪的東西,什麼蔥絲薑片肉蔻香辛料,甚至是油和鹽,讓人懷疑不是煮茶而是在煮魚。

“某不愛這樣喝。”

呂布回了一句,然後面露鬱悶之色:“原本打算炒菜後,再把炒茶弄出來的,只是沒想到中間鍋被偷了......”

華佗不知什麼炒茶和鍋,也不在乎。

他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回去:“中郎將,若是無事的話,小老兒便且回去了......”

“華神醫請等一下。”

呂布剛開口,華佗當時身子一震,豎起了耳朵。

隨即意識到這是白天后,才鬆了一口氣,不悅道:“中郎將還有何事?......世間疾苦之人何須多也,孰不知中郎將攔在下一時,便有患者病痛一時?”

“華神醫也知,這天下還有眾多患者,飽受疾病折磨、痛苦不堪?”

呂布聞言,非但沒有一絲愧疚,神色還有些憤慨:“既如此,華神醫為何還這般執迷不悟,假仁假義!”

華佗當時都傻了,他見過顛倒黑白的,但沒見過呂布這樣把黑白都弄成彩色的:“中郎將莫要信口雌黃,欺人太甚!”

“老夫自學有所成,走南闖北為天下病患診病開藥,活人無數。期間不僅有的不收診金,有的還要搭上性命風險入山採藥。”

“如此十餘年,賊匪強人聞聽老夫之名,都會奉若上賓,不取性命。怎到了中郎將口中,老夫卻成了沽名釣譽之徒!”

“難道不是麼?”呂布卻不為所動,甚至那鄙夷的眼神兒,讓他身後的魏續都忍不住想抽刀子。

“汝自以為是懸崖上的一朵花,實際到頭來,只是人海中的一粒沙。”

“不,人海中的一粒沙可不會敝帚自珍,將一身醫術藏著掖著,跟狗攬八泡屎一般死死不放。”

說著還身子後仰,做出嫌棄的模樣:“若汝不是那麼愛旅遊,早點安安生生在家裡坐著,傳醫授徒。”

“如此徒又可再授徒,徒子徒孫無窮盡也,則世上病患皆可得醫而治。難道不比汝這般譁眾取寵、惺惺作態要強?”

“呂奉先!”華佗聞言,鬚髮皆張,憤怒地一掌拍向桉幾。

出乎呂布意料的是,華佗並未捂著手喊疼,相反那結實的梨花木紅漆桉幾,竟然應聲而碎!

一時間,他下意識將手摸向了腰間的劍柄:華佗,居然是會功夫的!

而且,還不低。

不過,這樣好像也才對。

漢末天下已經動亂,各處盜匪遊俠、流民黃巾橫行。假如沒武藝傍身,怎麼可能從沛國譙縣一路跑到司隸雒陽。

是,華佗在民間的名氣很大,盜匪黃巾都敬重其為人,不會為難。

問題是,他出名前呢?

不靠著一身武藝走南闖北、治病救人,名氣是怎麼傳出去的?

而且,歷史上的華佗還留下了健身的《五禽戲》,與太極有異曲同工之妙。

由此推斷他不僅會武藝,且應當還是融會貫通後,才能返璞歸真傳下這麼一套百姓都能修習的養生功法。

但想到自己是漢末武力的天花板,也就澹定了,繼續睥睨道:“怎麼,華神醫說不過某家,便惱羞成怒了?”

“中郎將休要這般混淆是非,這醫術難道是老夫不想傳麼?”說起這些,華佗不由神色悲憫痛楚,道:“是沒人願意學啊!”

“醫道玄妙,非心智堅韌且聰慧之人不可學,沒有十年耳濡目染和讀書識字,連藥方都不會開。”

“可恨這世道還不重視醫術,視為方技賤業,將我等醫者同那些裝神弄鬼的巫蠱賊子混為一談!”

“且學了這醫道,便不再是良家子,普通黎庶女子都不願嫁——如此世道,老夫就算想教,又去找何人來學?”

看著華佗悲憤的模樣,呂布心知就要成了,強撐著仍做出一番冷酷神色。

“更讓老夫痛苦的,是每年整日在外不著家,家裡全靠老妻一人操持。”

“某家幾番都想著不亂跑了,可......唉!”

說著華佗聳動身子,快速轉身擦下了眼淚:“老夫對不住愛妻,她不計較老夫這醫匠低賤身份,也不在意老夫常年外出,生死不知。”

“唯一期望的就是能留下子嗣,在膝前承歡。可就連這點請求,老夫都......”

“主公,華神醫他太不容易了......”聽到這裡,魏續忍不住也聲音哽咽,七尺高的漢子眼眶發紅。

但呂布知道,還差最後一步。

“既然華神醫如此悲苦難鳴,為何還那般古道熱腸,吃盡苦頭也不趁早回頭?”

華佗聞言,自嘲地苦笑一聲:“或許,是老夫就是賤吧......就是看不得別人在病患中受苦,不只看到,就算聽到心裡也會難受。”

“為了心裡不難受,每天吃飯能有滋味,睡覺睡得香,也就不分日夜地闖蕩了下來。真正說起來,某家......或許就是傻吧?”

“那華神醫後悔麼?”呂布又問。

“後什麼悔?”華佗卻笑了,道:“對得起自己良心,幹自己喜歡乾的事兒,何悔之有?......”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老夫也知這樣改變不了百姓窮困,然能讓他們少一些病痛折磨,心裡也就舒坦了。”

“真是蠢啊......”呂布聞言不由感慨。

可就在華佗又要生氣時,他已站起身來深深一禮:“但也蠢得純粹,蠢得偉大,愚得令人敬仰......世上從不缺聰明的人,缺的正是神醫您這樣的蠢人。”

“中郎將,你?......”

“嗯,某適才故意相激爾,若不如此,某又怎能快速知華神仙心中所需?”說著,他已自信開口,道:“華神醫以後,就在某府中住下。”

“沒人願學醫術,某來找人學!”

“朝廷輕賤醫道,某一步步來改變!”

“朝廷做得到的,某能做得更好;朝廷做不到的,某來為華神醫做;一句話,昨晚入了呂府的門兒,就是某的人!”

“天道特許,先斬後奏。只要華神醫點頭,一切咱都先幹了再說!”

說完,他才霸氣地悠悠轉身,看著目瞪口呆的華佗:“華神醫,某說得夠不夠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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