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整個朝見過程,一切順利,但是就是這一場雙可汗見面會,讓始畢和處羅同時感受到了屈辱。

處羅就不用說了,他已經屈辱了好幾年了,始畢為什麼不爽呢?他從處羅身上看到了自己。

中原對待突厥,向來都是挑撥離間的,自己將來如果一個不小心,在東突厥吃不開了,會不會也被大隋落井下石,混到處羅現在這步田地呢?

本來始畢還打算多呆一段日子再走,現在嘛,已經非常著急離開了。

漢人有句俗語: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一直呆在這裡,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穩妥起見,我還是早點走吧。

十一月初,始畢啟程北返,在江都一共呆了不到一個月。

“此子野心極大,不得不防啊,”裴矩在江都宮的大殿內,皺眉道:

“他這次來,說什麼西突厥射匱一直在搶奪他們的草場,這是在給將來他們對西突厥用兵做鋪墊呢。”

楊廣點了點頭,看向隨行的道士趙昭,問道:“這個人怎麼樣?”

趙昭道:“雙眉倒豎,顴尖耳反,勾鼻龐腮之人最不可信,此人言語之間,眉目閃爍,乃狡猾多智之人,不類啟民。”

大隋對啟民,還是放心的,因為啟民雖然長的非常魁梧,但是一臉憨厚相,笑起來很真誠,給人的感覺就很好。

但是始畢,畢竟年輕嘛,不到三十來歲統領整個東突厥,面由心生,性格跋扈的一面,在臉上彰顯無疑。

楊廣也是個狠人啊,以前在江都的時候,怎麼看都像一名儒雅的文士,現在呢,舉手投足,一言一行,霸氣非常,這就是掌權者的氣質。

歷史上有句詩是這麼寫的:隋煬不幸為天子,安石可憐作相公,若使二人窮到老,一為名士一文雄。

絕對精闢。

如果讓楊廣入仕,絕對是宰相級別。

楊廣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我觀此子雖不足一月,然亦觀出,此子專橫強勢,非甘居人下之輩,東突厥,終還是我北方大患啊。”

蘇威道:“東突厥的事情,暫時可以放在一邊,嶺南那邊形勢不妙啊,馮盎有觀火之勢,鬱林郡之亂如果不能早日平定,恐影響整個嶺南。”

廣西出現叛亂,馮盎派兵去了,但是隻派了五千人,上報朝廷說是全軍覆沒,但實際上,沒那麼嚴重。

大敗是有的,但也撤回來不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馮盎是出工不出力。

這很正常,因為馮盎知道叛軍是誰在背後支援的,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跟寧傢俬下好好協商,讓他們不要亂來。

但是馮盎不敢告訴皇帝,是寧家搞的鬼,不然皇帝大怒之下,拿寧長真開刀的話,事情可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看樣子嶺南對朝廷的政策,非常牴觸啊,丘和他們剛去,便有部落反叛,這是做給朝廷看啊,”牛弘道:

“嶺南的府兵,加起來還不夠八千人,而且極為分散,丘和想要平叛,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應該給他調兵。”

來護兒搖頭道:“最好的方式,還是不要打,去年一場舉國大戰,消耗太大了,眼下人心思安,又是在南方,大規模調兵的話,軍府也會鬧情緒的。”

其實最關鍵的一點,是軍餉沒發完。

大隋軍府的分佈,以關中為最,其次河南,然後是山西河北山東,北方的軍府,佔據了整個大隋兵力的七成,南方只有江都的軍府,頗具規模,其它的都是下三等的驃騎府,也就是說,一座軍府的兵員,多則八百,少則三百,而且非常分散。

南方一直就是這樣,看地圖話的話,都在大隋版圖之內,實際上真正能完全操控的區域,也就浙江、江蘇、安徽、江西北部,福建北部,其它地方,都不太好管。

遠征高句麗之後,朝廷欠下了大量的軍餉,民部原先的計劃,是五年之內發完,而且是優先北方,南方這邊直到現在,才發了一丁點,也就是來護兒麾下的五萬江淮水軍。

欠我的錢不給,還要讓我再賣命?不可能。

所以來護兒的顧慮,是完全有必要的。

在場的這些人,其實已經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了,幸虧太子有先見之明,早早的交好始畢,始畢也來了,人家要是不來,南邊有嶺南之亂,北邊還有個始畢,這事情沒完沒了了。

楊廣皺眉道:“怎麼會有情緒呢?為國平叛正是建功之時,崇善(來護兒字)多慮了。”

他說的也有道理,因為建功立業嘛,是軍府的將領建功立業,跟普通衛士關係不大,將領們肯定願意,因為朝廷欠他們的軍餉,還沒他們自己搞的多,無求所謂的。

但是衛士們,肯定不樂意,一旦強行徵調,引發兵變,後果將會非常嚴重。

蘇威道:“派人去找寧家談吧,鬱林郡是他們的地盤,起了這麼大亂子,說不得背後就有他們的份,眼下朝廷不能用兵,還是暫時安撫吧。”

牛弘冷笑道:“歸其原因,還是寧家和馮家不肯出力,在京師的時候已經談好了,一回嶺南就變卦,反覆無常,令人不恥。”

“本就是蠻夷,牛公還不知道他們是什麼德行嗎?”裴蘊笑道:“我以為,不如讓寧長真回去,讓他主持平叛。”

“不可,”來護兒趕忙道:“此人一回,無異於放虎歸山,剛才蘇公說的對,鬱林之亂很有可能就是寧家在背後搗鬼,如果讓寧長真回去,後果難以預料。”

寧長真如果回去,人家完全可以假模假樣的跟叛軍幹幾場,然後裝作大敗,龜縮一地,就可以徹底的在背後操縱叛軍,逼迫朝廷撤回政策。

朝廷要是妥協了,寧長真再出山,將那個傀儡滅掉,這樣一來,他們嶺南的利益,就算保全了。

馮盎在廣州,就是故意敷衍的,他也不想得罪朝廷,但是他比誰都清楚,朝廷的政策眼下在嶺南,萬難推廣,得罪朝廷和得罪嶺南本土豪族,怎麼選?

很好選,哪個跟我親近,我選哪個。

在座的都是人精,後面的形勢會怎麼走,早就算清楚了。

楊廣沉聲道:“嶺南,必須施行朝廷政策,朕必取之,不遺後世憂也。”

來護兒臉色微變:“陛下,真的不能用兵啊,我大隋主力在北,南方之兵不堪戰亦。”

遠征高句麗,三十五萬的陸路精銳,全都裝備了精煉兵械,但是來護兒的水軍,可沒有,至今也沒有。

因為楊廣放話了,從今以後想要精煉兵器,得衛士們自己花錢買,其實就是想頂工資。

但是現在沒有仗打了,衛士們肯定是選擇要錢,而不是選擇要兵甲。

楊廣之所以想要打嶺南,也是想要銷賬,因為你們要去打仗了,兵甲是性命所在,你們總不能不要吧?

河東煉場一直在鑄造精煉兵械,東都的衛尉寺府庫,已經囤積了不少。

得賣出去啊,精煉場本身還欠著一屁股債,一直跟朝廷要錢呢。

所以在楊廣看來,打嶺南,利大於弊。

“即刻徵調江淮軍府,湊三萬大軍,交由麥鐵杖,令他南下平叛。”

來護兒趕忙向其他人投去求助的眼神,只有牛弘和裴矩回應了他。

“其實一萬人就夠了,”裴矩道:“只要裝配精煉兵械,一萬足以平叛。”

楊廣帶來江都的十五萬大軍,都有精煉兵械,但楊廣不會拿自己的中央軍去打嶺南,至於裴矩的提議,楊廣直接否定了。

我能賣三萬件,為什麼只賣一萬件呢?

一群大佬,終究還是沒有攔住楊廣,於是江南地區再一次徵調大軍,民間為之大驚。

在大隋,北方的人口占了六成還多,南方人口本來就少,一半還管不了,你從江南征調三萬兵,跟在北方徵調三萬兵,不是一個概念。

就好比你從雞窩拿十個雞蛋和從養雞場拿十個雞蛋的區別。

打高句麗,北方出了多少人?南方出了多少人?

洛陽這邊,留守的衛尉寺少卿劉權接到了旨意,於是找趙國公獨孤纂,著他準備漕船,往江都運輸精煉兵械。

有了運河之後,不得不說南北的交通真的是太順暢了,從洛陽裝貨,就可以直達江都。

獨孤纂也懵逼了,怎麼又要開打了?

這麼多兵械,單是運輸,就要兩個月,過了年能送過去,都算不錯了。

而楊廣也非常有耐心,我打嶺南,主要是賣東西,東西不賣出去,我不可能派兵去打,那樣太吃虧。

再說了,徵調兵員這也是要花很多時間的。

所以年關之前,楊廣都不會用兵。

這天,楊廣在將沈婺華邀請過來,與蕭皇后及一眾嬪妃,在書房內臨摹著王羲之的一副字帖。

南方人對王羲之是最為推崇的,楊廣也是一位頂級書法愛好者,於私,他仰慕王羲之,於公,推崇王羲之有益於收服江南士子。

於是楊廣想起了兒子楊銘,第一次見到王羲之真跡後說的那句話,於是他乾脆借用了:盡善盡美,古今無二,高韻深情,百代服膺。

楊廣對王羲之的這個評價,眼下已經傳遍江南,大家一致認為,皇帝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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