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玄用一晚上的時間,破了一件開皇年間的冤案,足可見刑部尚書這個位置,非他莫屬。

所以他飄了,楊廣對虞慶則這樁公案,本不想過問,但是衛玄覺得,這又是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於是他在朝會上主動奏請,願意重審此案。

楊廣還能說什麼呢?可是讓你接手刑部了,工作熱情這麼旺盛的嗎?

在楊廣看來,虞慶則的案子不論冤枉與否,他都不想再管了,因為一旦平反的話,按照規矩,你得安撫虞家,意思就是,不好意思啊,我爹冤枉你爹了,這樣吧,你襲爵吧。

這可是國公,襲了這個位置,國家從今往後,每年都多了一筆開支。

兒子楊銘可是在他跟前嘟囔過大封宗室的事情,封的王太多了,國庫頂不住。

但是虞慶則這樁案子,近年來時不時就有人提起,大多都是替對方喊冤的,而楊廣一直自詡為公正,既然衛玄都請纓了,他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重新審理吧。

蘇烈在楊銘這裡,是提過這件事情的,他倒不是為虞慶則的兒子虞仁孝說話,而是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情,他都會跟楊銘提起。

因為楊銘一直在指點他,遇到什麼樣的事情,該怎麼對待,當下的蘇烈,還不是很懂。

但是在太子跟前當差,常年耳濡目染之下,蘇烈的進步也是非常快的。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虞仁孝給他爹平反,也是為了家族日後的富貴榮華,當然了,也有一個孝字在裡面,”楊銘在秦王府晃悠著,朝身後的蘇烈道:

“只要沾了這個孝字,就會有人幫他說話,朝堂上那麼多人支援重審此案,也是為自身考慮,試問,誰不擔心自己被冤枉了呢?”

蘇烈跟在楊銘屁股後頭,點頭道:“那麼殿下覺得,當年晉國公的這樁公案,到底有沒有可疑的地方?”

當然有,虞慶則說到底,得罪的是楊堅,所以才會被妻弟,也就是小舅子趙什柱誣告成功。

開皇年間被彈劾次數最多的人,其實是高熲,你看人家楊堅夫婦動高熲了沒有?

查都不用查,楊堅夫婦就會認定高熲無罪,這才是自己人,要不是牽扯到了儲位之爭,高熲是不會有事的。

而虞慶則是被高熲一路扶植起來的,起來之後氣焰有些囂張了,爵位晉國公,勳位上柱國還兼著吏部尚書、京兆尹、右武侯大將軍,心態不穩的,確實容易飄。

楊銘笑道:“這個誰也不知道就看衛玄能查出什麼了。”

其實他心裡很清楚,虞慶則就是被冤殺的,真正的兇手,是楊堅。

當年嶺南的桂州,有個叫李賢的人舉兵造反,楊堅在朝會上商議,該由誰來領軍平叛,很多人自告奮勇,惟獨虞慶則沒吭氣。

人家為什麼不吭氣,屁點大的叛亂,用得著我出馬嗎?

但也就是他這個消極態度,惹楊堅不滿了,其實楊堅早就看他不爽了,只不過是這次是借題發揮,問道:官位是宰相,爵位是上公,國家有賊人作亂,卻沒有出行的打算,這是為什麼?

虞慶則當時嚇壞了,趕緊主動請纓,於是楊堅便讓他去了。

事情,就出在這次南征之後,一個桂州造反,肯定很快就會被平定,然後虞慶則離開桂州,進入潭州,然後讓小舅子趙什柱先一步回京,向皇帝陳述戰事。

結果呢,趙什柱回去之後,直接就跟楊堅說:晉公攜重兵於潭州,欲謀反。

趙什柱為什麼要誣告虞慶則呢?因為在出徵之前,他跟虞慶則的寵妾私通,被他姐姐給撞見了,他擔心虞慶則回去之後,會知道這件事到那時就是個死,於是一不做二不休,誣告姐夫謀反。

虞慶則當時都沒能返回京師,在路上,就被楊堅派來的人誅殺了。

聰明人如高熲、蘇威、楊雄,心裡都清楚是怎麼一回事,虞慶則一死,他們仨也老實了。

楊銘對於虞慶則是否會平反,並不在意,這天底下冤枉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你虞慶則一個,你是被皇帝猜忌的,這次不殺你,以後還有找理由殺你。

皇帝眼中,可沒有什麼冤枉不冤枉,一切都是以大局為重。

所以楊銘大概能猜到,虞慶則會被平反,因為在楊廣眼中,給朝臣們一個公正嚴明、體恤功臣的形象,是很重要的。

當天晚上,令人意外的是,宇文述來了。

還帶來一個女人。

“許公這是什麼意思?”楊銘忍不住笑道:“你給我送來的那個什麼,高什麼來著?”

“高允芝,”宇文述賠笑道。

“噢對,高允芝,”楊銘笑道:“我還沒有來得及享用呢,怎麼又送一個?”

送女人,在大隋的貴族社交場合中,非常常見,當下的楊約,還在不停的給楊廣送。

就連蘇烈,都有人給他送,而老丈人裴仁基是完全不在意的,因為男人睡女人,很正常,在大隋可不存在小三上位的。

楊約之所以不給楊銘送,一來是知道楊銘不好這一口,二來他希望楊銘將更多的精力,放在楊茵絳身上。

他不擔心楊廣精盡人亡,卻擔心楊銘身體扛不住。

楊銘一句尚未享用,其實是很不給面子的,宇文述心裡也清楚,人家故意這麼說,還是在跟他劃清界限。

“此女非外人,而是臣的親侄女,”宇文述道。

他有兩個弟弟,一個叫宇文歸,一個叫宇文靜,老二宇文歸死的早,老三宇文靜好像在哪個地方當太守。

宇文述送來的這個女人,就是宇文靜的親閨女。

“許公啊,你的親侄女,本可嫁為人妻,做一家主母,你給我送過來,不是害人家嗎?”楊銘笑道。

宇文述趕忙擺手:“不不不,殿下說的什麼話?能伺候您,是她的福氣,遠比嫁給他人更享榮耀。”

楊銘心裡清楚,人家這是希望修復與自己之間的關係,實在沒親閨女了,所以只能親侄女出馬了。

“你我之間,沒有嫌隙,許公無需多此一舉,”楊銘乾脆走下主位,來到宇文述面前坐下,後者連忙起身,被楊銘一條胳膊壓了下去。

“坐吧坐吧,不要這樣。”

楊銘主動給宇文述斟酒,緩緩道:“若我以前做過什麼事,讓許公覺得,我是在針對你,那麼許公今晚一定要說出來,我好給你解釋。”

“不不不,太子從來沒有針對臣,臣心裡很清楚,”宇文述一臉感動道。

楊銘笑道:“我知道,你將侄女給我送過來,我不要,你臉上掛不住,會覺得咱們之間有隔閡,這樣吧,楊集也快回京了,他的正妻死在了武威郡,你的這個侄女,就給他續個弦吧。”

楊集,就是衛王楊爽的兒子。

“不妥不妥,”宇文述哪能看的上楊集,他現在手裡只有這一張牌了,怎麼可能浪費在楊集身上:

“不瞞殿下,臣一直都想和殿下更為親近一些,每每見到楊約承恩於殿下跟前,臣羨慕非常,臣那三個兒子,都是狗東西,當年薄待淑儀,種下惡果,今臣想以老邁殘軀,贖當年之過錯,望殿下垂憐。”

楊銘嘆息一聲,抬手拍了拍宇文述肩膀:“公功勳蓋世,奈何化及他們不爭氣啊,不管怎麼說,你對淑儀是有養育之恩的,這樣吧,我改日讓淑儀去一趟貴府,父女一場,見一見吧。”

“臣叩謝殿下恩情,”說罷,宇文述又要下跪,楊銘都懶得去扶了,但還是扶了。

這就是宇文述牛比的地方,三番五次告訴你,不要行禮,但他還是三番五次給你行大禮。

禮多人不怪啊,人家這才叫聰明人。

而楊銘之所以這樣安排,是因為他知道,以陳淑儀的性子,是不會放過楊暕的,而眼下的宇文述,可以說是楊暕唯一的倚仗。

陳淑儀一定非常樂意,砍掉楊暕的這條胳膊。

至於宇文述的侄女,人家說什麼都不肯帶走,就這麼硬生生的給楊銘留下了。

“抬起頭來,我看看,”楊銘望著跪在面前的少女,無奈道。

宇文淳敏顫悠悠的抬頭,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直視楊銘。

眼睛是心靈的視窗,宇文述的這個侄女,是個機靈聰慧之人啊。

對方的姿色還是不錯的,挺誘人,關鍵是年輕,但是楊銘不喜歡睡一個還得負責的女人,畢竟人家是宇文述的親侄女,不會讓你白睡的。

而他在秦王府住了也有一段時日了,並沒有攜帶任何女眷,生理上的需求確實空缺了,於是他乾脆讓陳奎去了一趟楚國公府,將那天在書房負責伺候他的小丫鬟帶來。

像這樣的小丫鬟,楊銘可以放心睡,不用擔心還得給對方一個名分。

丫鬟的身份,是不可能擁有名分的。

本來已經睡熟的楊約,收到訊息後,直接穿上衣服,親自給楊銘送過來了。

原來從前是我誤會你了,你其實也好這一口啊。

早說啊,質量高的我都送給皇帝了,家裡屬實沒幾個能拿得出手的了。

“太子還是要節制啊,”

深更半夜,見到楊約這張臉,還聽了這麼一句話,楊銘什麼興致都沒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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