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楊素的資格、功績、影響,似乎足以配享太廟,但是沒有。

因為楊廣拎得清,到底誰是自己人。

他當年與楊素交好,為的是借楊素的力量爭奪太子之位,而楊素扶植楊廣,也是會了幹倒高熲,自己成為百官之首。

最後他們倆都如願了。

但是高熲不一樣,高熲一直以來心裡只有二聖,只有大隋,雖然因為沒有楊廣,致使楊廣動了殺心,但楊廣殺高熲,那是私仇,不牽扯任何公事。

於公而論,楊廣對高熲只有敬意,但楊廣這個人向來是私事大於公事。

楊麗華對於楊廣的安排非常滿意,在她看來,也就高熲這樣的家臣、自己人,配得上享太廟香火。

高熲剛走,長子高盛道立即從長安縣令被調入門下省,擔任給事郎,次子高弘德擔任司農寺少卿,三子高表仁,擔任太子右虞候率。

三個兒子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其中高表仁,娶了楊勇的閨女,本來仕途算是完蛋了,但是耐不住楊麗華和楊銘全力作保,加之楊勇一脈已經毫無復辟可能,所以楊廣給了他機會。

正所謂門裡出身,自會三分,宇文愷家族是個人就會幹工程,而高熲家裡,雖然三個兒子都不怎麼上臺面,但也遠勝其他家族子弟。

何況老二高弘道,本來就是楊廣晉王府時期的老人。

楊恭仁這輩子第一次離京,離開之前,少不了一些應酬場面。

而與他一起去巴蜀的,還有他的妹夫燕寶壽,所以楊恭仁這段時間一直帶著妹夫,參加各種宴會。

燕寶壽心裡也明白,他到底沾了誰的光,私下裡,閨女小棠已經派人跟他打了招呼,上任之後,事無鉅細,不要等太子詢問,要學會主動彙報。

這一點,不是楊銘安排的,而是燕小棠自作主張。

魏徵的婚禮早就結束了,楊銘只是調侃了一番魏徵,賞賜了一些財物,並沒有放在心上。

故意去疏遠一個人,才能讓對方竭盡所能的討好你,向你示忠,而不是刻意親近。

魏徵眼下還配不上楊銘的親近,他還任重道遠。

三個人三種心思,何況東宮有一萬多人,這麼多人不是靠嘴巴去管的,靠心計。

年關將近,楊廣的意思是,西南行臺這幫人,過了年再走,算是一種恩賜吧。

畢竟正月離家,按照迷信說法不太好。

於是楊銘便有了時間,召集這幫未來巴蜀地區的主官議事。

楊廣將這件事全權交了給兒子,因為他和宇文愷、閻毗、皇杜議等人,在謀劃馳道這項工程,外加過了年,他要去洛陽。

楊廣是閒不住的,將來還會不停的巡遊,所以今後西南道行臺的事情,得靠兒子來管理,這就是為什麼楊銘是尚書令。

東宮,西南這幫人全都到齊了,其實也就史懷義一個人不在京師,就他是大老遠趕回來了,接任他留下的上黨太守位置的,叫盧璋,看姓也知道是誰家的,主動抹賬的好處,仍在延續著。

酒過三巡之後,開始談正事。

楊銘首先看向楊恭仁:“巴蜀的事情,今後就託付給恭仁了,能做主的事情,你都做主,做不了主的,你再告訴我,我給你做主。”

他是在暗示楊恭仁,巴蜀不是你說了算,是我說了算。

楊恭仁幹了這麼多年吏部尚書,他能聽不懂這話什麼意思?聞言笑道:

“太子放心,巴蜀一應事務,臣必當時時請示殿下,以策萬全。”

楊銘點頭道:“當年蜀王楊秀留下來的總管府,如今仍是空置,行臺省便將此處做為官署,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沒必要再建官署。”

“這是自然,”楊恭仁點了點頭。

楊銘環顧眾人一圈,笑道:“諸位即將遠赴巴蜀,擔任新職,對巴蜀將來之事,心中可有計算?”

這時候,裴熙載開口道:“臣以為,巴蜀情形複雜,行臺省是否可以考慮,招募一些當地世家子弟,幫助處理事務?”

“熙載之言,很有必要,”楊銘認同道。

實際上,這是他倆私下約好的,純屬擱這唱雙簧呢,像楊恭仁和王士隆,已經看出來了,但也有人看不出來。

楊銘繼續道:

“西南的病根,歸根結底在於世家於暗中對抗朝廷,不繳賦稅,隱瞞戶籍,虛報田畝之數,又與當地官員勾結,上下齊手,盤剝民脂民膏,私吞國帑國財,諸位此番遠赴,務要以此為重心,官員該抓的抓,世家該殺的殺,不要留情。”

殿內幾人點頭應聲,卻也是各懷心思。

巴蜀那地方,上到太守,下至縣令佐官,都是朝廷任命的,這些官員以出身關中居多,其它地方也有,就是沒有巴蜀本地人。

如果將來查到一些官員頭上,到底抓不抓呢?抓可是要得罪人的。

所以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裴熙載和史懷義,因為他們一個是行臺刑部尚書,一個是兵部尚書,一個管判,一個管抓。

大隋的兵部,是管軍隊後勤的,軍權幾乎沒有,都掌握在十六衛大將軍手裡,但是行臺省兵部尚書,可是實實在在的掌管軍權。

所以楊銘才會讓史懷義去,因為這是純純的自己人。

裴熙載道:“巴蜀官場需要整頓,這是毋庸置疑的,小病小治,大病大治,總之要讓他們知道,朝廷整頓巴蜀的決心。”

楊恭仁卻提出來不同意見:“巴蜀之弊,曠日持久,朝廷向來都是寬鬆對待,有些官員被腐蝕,也是迫於無奈,有時候也不能一篙子打倒一船人,有些人,雖有小過,但也是可以再給機會的嘛。”

他這話是在暗示楊銘,三十六個郡,三十六個太守,那都是有背景的,真要查,他們都有問題,但不能都查,拎出幾個來意思意思,給其它人敲個警鐘就可以了,真要大張旗鼓,他們下去也不好乾。

“恭仁老成之言,”楊銘點頭道:“形勢如此,絕非全是官員之過,有些是可以酌情通融。”

楊銘是完全贊同楊恭仁觀點的,正所謂法不責眾,巴蜀那幫地方官也不是吃素的。

武都太守楊文恩,這是尚書左丞楊文思的弟弟,遂寧郡太守杜衡,京兆杜的,新城太守李端,李靖的大哥,巴東太守梁洋,北周蔣國公梁睿的兒子,宇文泰的外孫,犍為郡太守唐鑑,楊銘東宮右衛副率唐儉的爹,義城郡太守史武剛,閨女給李淵做妾.

眉山太守眼下還不是二郎神,而是姓韋。

只要是一郡主官,都與朝廷有所牽扯,你辦誰都不合適。

比如李端,楊銘真能下得去手?那李靖能樂意?

所以啊,主官沒事,那就是副官頂罪,再加上一些縣令,基本上就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剛才熙載那句話,我是非常認同的,”楊銘道:“諸位對於巴蜀來說,都是外人,所以治理巴蜀,還是以當地治當地,遴選一些世家子弟進入行臺官署及各郡、縣衙門,很有必要。”

王士隆這邊,完全是秉承了楊廣的意思,於是直接建議道:

“巴蜀科考舉才,歷年以來多是走形勢,臣這段時間,調取了巴蜀幾年以來的舉人名單,發現一個弊端,各郡上報的舉人,沒有一個是出身巴蜀,臣以為不妥,似乎應該適當放寬,每郡三個名額,至少都得有一個,是巴蜀本土出身。”

楊銘也檢視過這些記錄,巴蜀這麼多年的科考報上來的舉人,全特麼是官宦出身,改了戶籍就以當地舉人身份入仕,當官後再把戶籍改回去。

這種現象朝廷也不是不知道,但朝廷一直沒有糾察,畢竟迴避巴蜀是中原數百年的老傳統。

但是眼下,楊廣想要糾正了。

而王士隆的建議,雖然有砸巴蜀地方官飯碗之嫌,但還算溫和,畢竟三個裡面出一個,對他們來說不算傷筋動骨。

於是楊銘沉聲道:

“一個太少了,這麼多年,他們在下面也該吃飽了,如今朝廷要整頓巴蜀,他們若是不配合,那麼以前吃了多少,就給我吐出來多少,三個名額,必須有兩個出自巴蜀本土,縣衙一級佐吏,十人出當地,郡一級,二十人,這一條,你們下去之後立即就辦。”

眾人對視一眼後,紛紛應聲領命。

佐吏沒有品級,大多是臨時工,給他們一碗飯吃,世家並不在意,而楊銘也是先把這個迴避巴蜀的鐵門開啟一條縫隙,以後再慢慢越開越大。

不讓巴蜀人當官,斷了人家的上升渠道,人家不跟你對著幹,跟誰對著幹?

朝廷想要與巴蜀地方勢力和解,就得先給人家點甜頭。

楊銘用屁股想,也知道楊恭仁他們下去會怎麼幹,賣官唄,雖然佐吏不是官,但也得花錢買。

但這個,楊銘無法阻止,因為買賣也是一種社交關係,先與當地世家交好,適當給點好處,等到拉近關係之後,咱們再算賬,這要比直接下去算賬,溫和許多,遭到的牴觸也會少很多。

幹事實,從來都是厚黑引路,只要能讓國家、百姓得到好處,官員自身是否良善之輩,其實從來都不在考核範圍之內。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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