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哭的有氣無力：“後來，我又飄到一個黑漆漆的房間，我的芬和我們滿身是血的孩子躺在床上，有個人藏在暗處，說可以幫我們一家。”
“他說我陽壽已盡，本該回冥府報道輪迴，但看在我和芬相愛的份上，答應幫我還陽，還能救我們的孩子，前提是芬的魂兒要藏在一面鏡子裡，呆三十年。”
“那時候芬不想和我分開，念著能在鏡子裡每天看到我和孩子就知足了，所以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我冷笑一聲：“後來你發現，事情沒有你們想的那麼簡單，你們的孩子，你也發現不對勁了吧……”
老張不可思議地看著我：“你，你怎麼知道？”
我從口袋裡掏出那張符紙和八字：“王淑芬吸收的生氣大部分供給你了，所以你才能活到現在，這事你早知道了吧。”
老張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樓道下的那個靈牌是你弄壞的？你沒有鑰匙，你是怎麼進去的！”
他盯著我面前懸浮的水芸燈，嚥了口唾沫：“你不是常人，你是神仙？你是神仙對不對！你能救我的芬是不是！你能救我兒子是不是！”
“我不是，別轉移話題，繼續交代！”我吼了他一嗓子。
老張有點怕我，縮了縮脖子：“我醒來後，以為是做的一場夢，把芬的屍體安頓好，第三天，就有人把我兒子送到老家，當天下午，上頭派人在樓道里立了個無字牌。”
“你怎麼知道那是你兒子？”我不解。
“我們老張家有個遺傳，就是脖子後頭都會有塊胎記，我和我爸都有。”
我上前扯了扯他的後衣領，脖子上還真有一塊拳頭大小的印記，圖案被衣服擋著，看不清，我也沒好意思往下扯。
“你兒子有什麼異常？你又是怎麼發現自己在吸食生氣，那個黑衣男子來你家找什麼？那個女鬼又為什麼要盯著你？”我拍了拍手上的塵土，一股腦地問道。
“我兒子長得太快了，比一般人孩子長得都快，他……不是喝奶長大的，是喝血……”老張悻悻地看著我，急忙狡辯，“女俠，他，他喝的都是些雞血豬血，不是人血……”
喝血？怎麼聽著像在養個小魔頭……
老張長嘆一聲：“至於我吸食生氣的事，我也是這兩年發現的……那棟樓裡的人越來越少，我的身體大不如從前，後來樓裡的人都搬空了，我的肌肉開始萎縮腐爛……”
“我發現只要有人靠近那棟樓，我身上的爛肉就會癒合，那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在偷壽命活著。”
這麼看來，老張算是高階版本的行屍走肉。
“所以，那些說拜無字牌靈驗的，是你宣揚出去的？就是為了要生人靠近是吧……”
“不是，不是，我從來沒有說過，我知道真相後一直很自責，我就是小偷啊，我在偷別人的命苟活著啊！”老張滿臉愧疚，長嘆一聲，“所以我在這為那棟樓已經去世的人立了個祠堂，院子裡建了幾十個衣冠冢，這樣我心裡才好受些。”
“我有好幾次心裡愧得慌，把鏡子封住、無字牌扔掉，做夢就夢到那個人，說我不老實，就把我兒子殺了，讓芬永世不得超生……所以我才不敢動那兩樣東西……”
我狐疑：“那棟樓徹底拆掉，或者王淑芬的陰魂從鏡子裡出來後，你就沒有辦法吸食生氣而死，這事王淑芬不知道？”
老張瞪大眼使勁搖頭：“不能告訴她，這事不能告訴她！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會出來，她在裡面受了三十年的苦，她想去投胎，我不應該再拖累她，我偷了三十年的壽命，間接害死了那麼多人，我早該死了。”
這老張還算有良心……
“那個黑衣男子是怎麼回事？你認識他們嗎？”
“不認識，我不知道那些人的目的是什麼，我兒子……”
“我兒子……跑了……女俠，你能幫我找找他嗎？我怕那些人對他不利，我更怕他會害人！他是喝血的啊！”老張一邊乞求，一邊蠕動到我腳邊。
我侷促地躲開他的跪拜：“你跪我沒用，這事你得去求警察。”
“我報了啊！警察根本不把我這種老百姓放在眼裡，做做樣子就不管了，女俠，你好人做到底，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不管他是好是壞，可終究是我老張家的血脈啊！”老張哭的痛心疾首，我撤退一步，他就跪著向前一步，“你把芬收走了，我也活不成了，我兒子就徹底沒人管了啊！女俠你救救他吧！”
“你起來！”我被他逼到死角，護著小腹，無奈喊道。
老張剛想再次開口，水芸燈突然曝出如同白晝的強烈光暈，我被晃得睜不開眼，還在哭哭啼啼的老張登時沒了聲音，暈倒在地。
一隻纖長遒勁的手，把我從死角中拉過來，我眯著眼被帶進一個熟悉的懷抱。
“你就這麼任人欺負？”明塵深深皺眉，給了我一記恨鐵不成鋼的腦瓜崩。
我捂著額頭，氣鼓鼓地看著他：“這傢伙太會道德綁架了，怎麼誰都知道我吃軟不吃硬！”
明塵已經換回白色常服，墨髮如緞，不管在什麼環境下，他都這副仙氣飄飄，施施然的樣子，心裡的丘壑多深，臉上絕對不表露出絲毫。
我收了繩子，一個高個子的陰兵出現在房間，我被明塵帶到外面，他安靜地聽我彙報情況，似笑非笑道：“有沒有發現哪裡不對勁？”
剛才在地窖中，一直都是老張在說話，我的思路完全被他牽著走，事後自己複述一遍，仔細分析，發現他的話漏洞百出。
可見覆盤的重要性！
其中最大的疑點就是，那些人為什麼要供給老張生氣，讓他活著？肯定不單單是為了兌現王淑芬的承諾。
那些人從三零一室把王淑芬帶走，為什麼把孩子送到老張的老家而不是三零一？
黑衣人肯定是在找老張的兒子，他有什麼目的？他和那些人是一夥的嗎？如果是一夥的，為什麼當初還要把孩子送回來？如果不是一夥的，他又是什麼身份……
還有一點就是老張家祖傳的胎記，什麼胎記會一輩輩傳下來啊？
明塵聽我分析一通，挑眉道：“除非，這個胎記不是天生，而是有人後加上去的……”
後加上去的？
“啊？老張家不會是什麼特殊家族？揹負某種使命？”看他慫包軟蛋的樣子，他父母又是那種封建老迂腐，什麼任務會交給這種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