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子母子連連磕頭感謝,鼻涕眼淚一把接一把。

大寶站起身,收起剛才的虔誠尊敬,露出一臉奸商樣:“別急著謝,我可是收報酬的!”

剛才還在哭的強子媽立馬從地上爬起,裝著可憐:“大師,看在強子和大碩認識的份上,您能不能打個折?”

大寶冷笑一聲:“要不要我把那小鬼叫回來,當面和你講講價?”

卦不走空,不渡無緣之人,法不輕出,不救不德之人。

錢對大寶來說不是吞噬慾望的黑洞,而是濟善懲惡的立世原則,對於向善之人,他可以分文不取,對於向惡虛偽之人,大寶恨不得宰了放血。

收了兩萬塊,大寶悠哉悠哉地拉著我走了。

“姐,他怎麼辦?”大碩見我和大寶出來,喊道。

這傻孩子就這麼按著男人一動不動,手都凍僵了。

“大碩把他拎過來,帶你家去問問話。”大寶很喜歡我這個憨憨弟弟。

我此時困得睜不開眼,連連打著哈欠。

“你要不要先回去,別讓府君大人獨守空房。”大寶憋笑低聲道。

我白了他一眼,不打趣我不能活是吧……

“你們真把它收了?”一直沒有說話的男人臉上沾滿泥巴,震驚道。

“這還有假?說說吧,你和那小鬼怎麼回事?”大寶用桃木劍懟了懟男人的胳膊。

男人由驚轉怒,又由怒轉悲,仰天大哭,捶胸頓足道:“兒啊!我的兒啊!我可憐的淼淼啊!該死的是田老七一家啊!”

這小鬼是他兒子?怎麼會有人把自己的兒子煉成小鬼?

我和大寶面面相覷,大碩也一臉不解。

回到小姨家,已經晚上十點半,見我們拎回個一身狼狽的熟人,小姨大驚道:“孫飛你這是怎麼了?”

我很想聽事情原委,無奈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好,眼皮打架,臉也沒洗就和衣睡在小姨家客臥。

“不知道本尊在等你嗎?”我猛地從夢裡驚醒,一摸床邊,發現不是小別墅的臥室。

我怎麼說睡就睡,忘了家裡那位大神說的話……

拍了拍臉,精神了些。

客廳裡幾個人還在說著話,見我從臥室裡出來,滿臉淚痕的孫飛朝我雙手合十拜了拜,差點跪在地上,求道:“妹子,大哥求求你,救救我兒子,我們全家都是受害者啊!”

見大寶嘆了口氣滿臉愁容,我一頭霧水,難道抓錯了?

“今天太晚了,我路上和暖妹子說,你先回去吧!嗐~你保重身體!”大寶拍了拍頹廢的孫飛,拿起挎包帶著我打道回府。

“究竟怎麼回事?”我鑽進車裡,插好安全帶。

“真是作孽!”大寶發動車子,滿臉怒氣:“強子爸真他媽不是個玩意!”

“到底怎麼回事啊?”我好奇心快炸了。

“今天那小鬼,也就孫飛他兒子,是被強子的幾個叔活活弄死的!”大寶憤怒地一把打在方向盤上,喇叭發出刺耳的鳴聲,引得村外的野狗狂吠。

“他們三兄弟把那孩子釘在強子爺的棺材裡,生生憋死的!”

我震驚地不敢呼吸,怎麼會有如此喪心病狂的一家人!

“為……為什麼?”

大寶一聲冷笑:“那孩子拿彈弓打鳥窩,彈子被樹幹反彈回來,正好落在強子爺腳下,那老頭有心臟病,當場被嚇死。”

“兩家談好,除了經濟賠償,還要那孩子扶靈摔喪,結果出殯當天那孩子失蹤,找不到了。”

“孫飛還以為那小子害怕躲起來,沒太在意,自己替那孩子扛幡,走的流程。”

大寶頓了頓,惡狠狠道:“結果出殯當天颳大風,吹倒的電線杆把棺材砸開,那孩子雙手被釘在棺材裡,就那麼跪在老人腳下,活生生憋死了。”

“孫飛老來得子,一時接受不了喪子之痛,一直把他兒子供在家裡,強子的幾個叔叔拖關係走後門,蹲了兩年牢就出來了……”

大寶說的每個字像砸在我胸口的石子,堵得喉嚨沙啞說不出一句話,只有眼淚沿著下巴流到胸膛。

我不知道是因為可憐小孩的遭遇而哭,還是因為恐懼那見不到的人心而哭,直到回到小別墅,我也沒想透……

“不叫醒你,是不是打算要本尊等你一宿?”他和衣躺在床上,單手支頭,擺弄著我的抱枕。

我還沒從剛才的情緒裡反應過來,木木地抱起睡衣,鑽進浴室。

我仰起頭,盡情讓花灑拍打在我的臉上,一個吻落下。

“怎麼了?”他貼著我已經打溼的後背,繼續道:“這就被嚇到了?”

他扳正我的身體,用手捋著我被打溼的頭髮,面色淡然從容。

我眼裡含淚撲進他的懷裡,失聲痛哭。

或許這種事在他看來根本不值一提,人世間的苦難邪惡他見過千千萬,早就煉就了他冷心不動,超知識登於紫府。

可我沒有那麼高的覺悟……

我回抱他,感受著他的體溫:“孫飛和那孩子太可憐了……”

他捧起我的臉,難得為我傳道授業:“惡習結業,善習結果,為善為惡,逐境而生,輪迴業障,因果不虛。”

“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孫飛上一世殺戮太多,報應到這一世子孫身上,他藉此時範村人心惶惶,報喪子之仇,口口聲聲說著愛子,卻不惜將自己的子嗣煉化成魔,令其不得轉生投胎,矇混良知,這樣的人有什麼好可憐的。”

“至於那個孩子,觸犯陰律,吞噬三條陰魂入邪入魔,現在魂識已散,牛頭將它暫壓在後慎司。”

我很少聽他說這麼多話,眼睛灼灼地看向他,不由問道:“那我上輩子是不是做了很多壞事,所以這輩子才會窮困潦倒,雙親分離……”

他眼神凝重,隨即低眸輕笑:“蠢的你。”

他沒有正面回答,我心裡隱隱不安,為什麼我會成為他唯一結契的人,還有蔣天和我有什麼關係……這些他都沒有明說。

“明塵,我上一世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的你事?”我揣測道。

“如果有的話,對不起……這一世不會了。”額頭抵在他的下巴,手自然搭在腰間。

身後的胳膊收緊,我緊緊貼著他的胸膛,聽到一聲輕笑。

“那個孩子,我能超度他嗎?”想到那個黑色旋渦,我從他懷裡掙扎起來,看著他如同黑潭的雙眸:“他什麼都沒做錯。”

花灑關閉,他把浴巾包裹在我身上,笑道:“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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