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氣場在我身後暈開，腰上覆上一隻手。
“諸多成人修行覺悟竟不如一個稚童。”明塵淡淡哼了一聲，“最複雜的是人心，最純淨的也莫過於它，人世確實有意思。”
府君大人這是貪戀凡塵了？
我抬頭看向明塵：“要不給他擇一個修行之地？他悟性不錯，沒準很快就可以得道了。”
“你想擇哪裡？”他挑了挑眉。
我心裡其實已經有了打算，小心翼翼地試探：“要不……暖心齋？”
把這心智只有五六歲的小鬼放在鬼市實在不妥，他現在就是一塊沒有汙染的美玉，悟性高，還耐得住修行的寂寞，放在暖心齋最合適不過。
“那裡本是為你點化的，你若想安排他進去，我自然無異議，只是……”他貼著我的耳畔低語，帶著旖旎的勾引，“在那裡與你親近時，你又要害羞了。”
我的腦袋瞬間爆開，好久已經沒有那個了，這樣的語調，像是無數把小鉤子，鉤的心裡刺撓。
我抱著畫卷，大寶見怪不怪地對我揮了揮手，恨不得讓我趕緊消失。
明塵化出法門前突然頓住：“趙天寶……”
“府君大人，您說。”大寶垂首。
“你既已入仙門，心有記掛終難得道，本尊將仙后交於你在世修行，應該懂得本尊的用意，你，好自為之。”明塵微微側頭。
大寶點點頭，嗯了一句。
我把畫卷放在小榭的石桌上，不滿道：“你幹嘛那麼嚴厲，大寶不過擔心同門師兄，他也不可能每天圍著我轉。”
“你懂什麼，不是所有人都有修仙得道的機緣，我不過是點撥他，凡心不除，心魔叢生，勢必前功盡棄。”明塵單手點了下我的額頭，“何況，護佑仙后是莫大的福德，論修為，他已經超過凌清子那老道，哪個凡人有他這等機遇？”
好吧，我替大寶謝謝您老人家。
小鬼頭的陰魂從畫卷裡嫋嫋探出一雙眼睛，明塵淡淡睨了他一眼，小鬼頭嚇的咕咚嚥了口唾沫。
我坐在石桌上，單手支著下巴，好笑地看著他：“你叫什麼名字？”
小鬼頭的身形漸漸顯現，嫩綠色的對襟小褂，赭石色小褲，腳踩刺繡布鞋，蜷縮在離明塵最遠的抱柱下。
“娘……”孃親二字還說出口，他嚇得趕緊捂上嘴，囁囁道：“我本家姓王，單名一個栩字，我孃親叫我栩哥兒。”
很多朝代和地區都稱女孩子為X姐兒，男孩子為X哥兒當作乳名。
“那我也隨你母親叫你栩哥兒吧。”我把高姑子給我的兩包袱典籍拿出來，“栩哥兒，你在這兒安心看書修煉，別瞎了幾百年來的修為，這裡沒人會打擾你，不過，你小心些，不要弄壞了。”
栩哥兒見到書兩眼冒光，狠狠點頭：“好！只要有書看就行，您放心，我不會弄壞的。”
神童果然不同凡響！
有了書，栩哥兒就把我這個假孃親拋到腦後，遨遊到知識的海洋。
“你有他這般好學，早就成道了。”明塵輕笑一聲，握著我的手腕，往湖邊走去。
哼，嫌我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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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風清，浮空積翠。
潔白的月華鋪灑在地上，湖面如同巨大的寶石鑲嵌在簇簇野花之中，繁星與夜幕倒映湖面，一直蜿蜒到遠處的山坳之間。
風中帶著花草的香味，我被明塵拉著，沿著小徑，悠悠向遠方走去。
轉過一座山坳，有點點熒光隨著我和明塵的腳步飄於空中，像是螢火蟲。
可落在我臉上，癢癢的，我伸手一摸，好像是帶著微光的蒲公英和柳絮。
突然一陣微風襲來，成片成片的熒光從地上的草叢中被吹起，如銀河倒洩一般，往虛空中飛去。
未等我驚歎，我被明塵握著手腕，又往前走了一步，耳朵有一瞬的失聰，穿過結界，我被眼前的景象震驚。
兩棵巨大的神樹盤根錯節的糾纏在一起，周匝的枝丫向遠處延伸，看不到邊際，抬頭向上望去，彷彿與天相連。
整棵參天大樹垂下銀光的絲絛，隨風飄擺，落下飛絮。
“這，這是什麼樹？”我愣愣地看著，一時語塞。
我有一瞬的以為，透過此樹可以爬上仙界……
“這是扶桑神樹，上古之時連線三界，絕地天通後，扶桑被砍，只留下連線陰陽兩界的部分於東海之東，後被后土娘娘移至於此，封印保護起來。”明塵帶我走到樹下，“它現在是冥界和人界的媒介，陰陽兩界的核心所在。”
後天娘娘，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祇，四御之一，大地之母，皇天后土說的就是玉皇大帝和這位超級大佬。
她平治九州，開闢冥界，只不過已經退居二線，明塵在她老人家眼裡可能就是個小屁孩吧。
樹兩兩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為扶桑也。
天下之高者，扶桑無枝木焉，上至天，盤蜿而下屈，通三泉。
原來這些都不是傳說……
我側目看向明塵，扶桑的微芒斂入他的眼眸。
“那老東西以為斷絕香火，關閉道場就可以隔絕冥界與人界的聯絡，哼，蚍蜉撼樹，痴心妄想。”明塵不以為然冷笑道。
“老閻王難道不知道有扶桑的存在？”我好奇道。
“上古神樹他怎麼會不知道……只不過除了上一屆東嶽帝君和本尊，冥界其他神祇都認為扶桑已亡，金烏歸於天界。”明塵垂眸，輕笑一聲，“現在小娘娘也知道了。”
“你怎麼不早說，害得我一直以為沒有人間香火，冥界和人界就無法往來，你對老閻王就束手無措了呢。”我不滿地撇撇嘴。
明塵嘴唇勾起一抹笑：“你沒有問我，我為何要說？你這小腦袋瓜有時候想的太多，反而不是好事。”
怪不得他對老閻王偷香火，擾亂道場的做法都不放在心上。
我哼了一句：“哦，我擔心你也不是好事咯？”
他將外袍脫下鋪在草地的一塊平坦處，我被他攬在懷裡躺在地上，天上的繁星與熒光飛絮交相輝映，迷了我的眼。
我的額角落下一個吻：“擔心是好事，但不能焦心……你是該好好安下心來養胎了，嶽山之巔的暖閣是人間之所，陰陽之氣充沛純淨，對你和兩個小傢伙都有好處。”
那是我出嫁的地方，位於東嶽，暖閣周圍被明塵用結界罩住了，常人看不到。
青殿則是他點化的仙家淨土，只有陽氣，不能孕化。
“上邊交給我的任務還沒完成呢，高家小妹沒有找到……”我長嘆一聲，真是給自己攬了個麻煩。
在這等神聖之處，聊凡塵之事，真是大煞風景。
“人間俗事難以了斷，只會越來越多。”
其實我知道他是擔心那個逃走的黑苗人對我不利，問道：“你抓到的那個黑苗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