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磨牙，表面保持微笑：“我這次真的只是來拜訪……你這裡現在怎麼樣？”
無毒臉上表情略微放鬆些：“法門已經穩固，只是業海時常沸湧，海里的精怪受陰魂身口意業力浸染變的比往日狂躁。”
“冥界送來的十八個鬼神日日巡遊超度，緩解了我的燃眉之急，這事我還要謝謝你。”他睨了我一眼。
我擺擺手，擔心道：“謝就不必了，他們都還好吧？”
無毒微微頷首：“善哉善哉，化解怨戾之氣有損修為，十八位弟子勞心勞力，每位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菩薩念及弟子功德無量，每月升蓮講壇令其旁聽，待到功德圓滿，自會予摩頂受記，同赴蓮臺會。”
我本來想問黎風和白仙，但到嘴邊的話被我嚥了下去，來業海就是另一種修行，磨去之前的心性，一切從頭開始。
就讓她重新開始吧。
我將手裡巴掌大的水芸燈遞到無毒面前：“這是府君大人讓我交給你的。”
他略顯訝異，稽首道：“善哉善哉，東西二方皆有八德池，弟子聞言府君大人在太清境的八德池涅槃重生，自是悟其自身，就如蓮花盛開，清淨光明。”
“這水芸燈弟子早有耳聞，亦是八德池久遠劫來的聖物，經六道四生界死泥流轉，渡無量罪業，積無限功德而幻化的法器，可解萬萬種業，放平等大慧之光，今日終於有幸得見。”
“道德天尊和府君大人真是慷慨解囊，善哉善哉。”
我嘴角抽了抽，無毒大士你這態度轉變的是不是太快了……
蓮花在佛道兩教中都有著非凡的意義，身陷汙泥，但能不染不垢，開出聖潔的蓮花，結出蓮子。
就如同修行悟道之人，歷經凡塵的貪嗔痴，過患無量無邊，仍能保持一顆清淨赤子之心，證道開悟。
說話間，從遠處無盡陰沉山脈處，飛來一虎頭龍身的神獸，獸上坐著一身穿袈裟的小光頭，他朝我興奮地揮手。
“菩薩派摩磋和諦聽來接引施主，弟子告退。”無毒稽首消失在茫茫雲霧中。
“你為什麼不走直接去往翠雲宮的法門？落到業海可是要過大鐵圍山的。”小磋從神獸上跳下來，奶呼呼地嘟著嘴不解道。
在佛門淨地小磋的法力不受限，他的腦瓜後面閃現著一小圈五彩斑斕的佛光，衝破了周圍的雲霧。
他朝我走來的幾步，我恍惚覺得自已真的被神者接引，得見蓮臺。
“明塵讓我給了無毒大士一樣法器，算是還你們的人情吧。”我笑著解釋，扭頭問道， “大鐵圍山裡面是不是菩薩管轄的地獄？”
“是啊。”小磋點點頭，看向我身後明塵的法外化身，稽首道，“小僧還以為府君大人會陪你親自走一趟，既然只是化身，嘿嘿，那我帶你逛逛。”
逛逛？我沒聽錯吧。
諦聽神獸俯下身，我對它行禮，這可是菩薩的坐騎，我不敢坐上去。
“我還是走著吧。”我看向陰鬱慘淡的山脈，感覺不是很遠。
幽冥之界的天空永遠是昏沉霧濛濛的，這裡又是海邊，霧氣蒸騰，視線更是不佳。
小磋嗤笑：“從這裡到達山腳下步行最少要數年，佛門之地的地獄可沒有管事的鬼差，保不準有陰魂邪物會衝撞到你，你還是坐上來安全些。”
我思忖片刻，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有勞諦聽大人了。”
要說我這一路修行最讓我小驕傲的便是坐過無數拉風的神獸妖獸，隨便拿出一個來都是千萬年級別的，現在菩薩的諦聽居然為我當坐騎，比冥王椅還讓我如坐針氈。
它脖子上帶著只青黑鐵紅繩的鈴鐺，每走一步便發出沉重的叮噹聲，小磋謹遵男女之別，只是站在諦聽一旁，一同乘雲破霧。
從空中俯瞰，業海和大鐵圍山之間先是數千裡的流沙黃曼，後是餓殍遍野的沼澤泥潭，再是遮天蔽日的陰溼植茂，最後飛過一道深不見底、漆黑的深淵，方到達大鐵圍山腳下。
小磋看著下面的‘風景’，淡淡道：“沙門地獄乃世人身口意三業力幻化而成……”
他指了指我們腳下還沒完全跨過的漆黑深淵：“七十年前，這裡還只是一條小溝，現如今已經變成寬深皆不可知，還在擴大的深淵。”
幾簇篝火在深淵裡亮起，突然竄成了條條火龍，競相交織，裡面傳來淒冷陰狠的獰笑。
我不由好奇：“裡面有什麼？”
“世人業力凝聚而成的怪物，惡念的種子一旦埋下，總有生根發芽的時候，就成了它們成嘍……”他側頭看我，無奈地搖搖頭，“他們生於惡念，殺不死滅不掉，只能用業火焚燒掉部分業力，控制它們的成長和活動的範圍。”
地藏菩薩曾發下宏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只是神通再大也不及世人積累的惡言惡行惡意。
“萬一這些怪物爬上來怎麼辦？”我擔心道。
深淵在業海和鐵圍山中間，一旦爬上來前可攻城，後可略池。
小磋深深蹙眉：“這就是我找你要幫手的原因啊！陰陽動盪，裡面的怪物越來越兇殘，還會變異！早晚會有衝出牢籠的一天。”
我長嘆了口氣：“我原以為冥界的九幽之地已經很兇險了，沒想到菩薩座下的地獄有過之無不及。”
而且這裡沒有鬼差和管事的司長什麼，全靠菩薩和他座下的弟子支撐和渡化。
如果真的要比喻，冥界就像井井有條的政府部門兼大型監獄，這裡就是一個巨大的靈魂改造淨化場，真心懺悔的自會解脫，執迷不悟將永墜地獄。
小磋手捏佛珠，虔誠道：“眾生皆有佛性，然被紅塵俗念閉鎖，猶如合蓮花，蓮花未開，佛性不現，一旦覺悟，蓮花自開，佛性醒來，自會解脫。”
他話鋒一轉，罵道：“哎呀，那些不知死活的臭東西們又搗毀了城牆！我剛修復好的，這才沒幾天！氣死小僧，氣死小僧了！”
我好笑地安慰：“行了行了，我陪你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