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強忍著奪眶而出的眼淚，痛苦地閉眼搖頭，聲音滾了沙：“不記得，我不記得……”
明塵捏起我的手放至心房的位置，嘴角含笑：“等下進入壺中，左手掐金刀訣，右手持七星劍從這裡刺下去……”
微涼的指尖帶著莊慕白的戾氣，刺激的我周身冰寒。
我掙扎地抽回手，卻被牢牢箍住，手腕勒出紅痕。
最後，只好悲憤地揪著他胸前的衣服，淚流滿面地大吼：“你親口向我承認你會保全自己！你說你從來沒有騙我！啊——這是什麼！之前的話你都是哄我的嗎？”
“你我早就預見了結局，我以為你會為了我和孩子想到其他的辦法，可還是要這樣！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
“神魂俱滅，你會神魂俱滅！你要我怎麼辦！你要我怎麼活啊！”
五臟六腑快要被撕碎，只能用聲聲拷問，來宣洩自己的悲痛。
“溫暖！”一聲壓抑的低吼。
明塵眼裡跳動著火焰，冰冷凜冽的面容和快要捏碎我手腕的力度，表示他真的動怒了。
他何曾有過這樣的神情，再怎麼生氣也不過是對我微微皺眉。
“這是天道，也是我的使命。”明塵鬆開我的手腕，擦去我臉上的淚痕，皺眉道，“我從未騙過你……進來之前牛阿傍說過的話，你忘記了！？”
後面的話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的，隱忍到極致。
“我的身份……冥界仙后，小娘孃的職責……撥亂反正，順應大道。”我低聲呢喃。
抬起頭，看著那雙我不熟悉的紅眸，眼淚滑下，冷笑一聲：“然後……殺掉自己的丈夫？”
明塵臉上浮現出虛幻的重影，他如毒蛇攀附在我的脖頸，附耳蠱惑：“小美人，看到了吧，這就是那些老頭口口聲聲的大道，小府君一心侍奉大道，換來的結局是什麼？”
“神魂俱滅……”
“本座的神魂已經一分為二，即使進入壺中，本座另一半的神魂，千年後還會在魔界重生。”莊慕白譏笑道，“小府君就不一樣了。”
“嘭……魂飛湮滅，歸於虛無。”
一字一句順著我的耳朵鑽進四肢百骸，然後狠狠地敲打著我的神經——魂飛湮滅，歸於虛無。
“你看，折騰這麼久，本座好好的，卻讓小府君白白賠了葬……”莊慕白貼著我的臉，得意笑道，“你猜那些高高在上的老頭們為什麼這麼做？”
我渾身顫抖，聽他停頓片刻，然後哈哈大笑：“當然是神職交替——借、刀、殺、人啊！”
借刀殺人？腦子轟的一響。
待他還要再次張口，我惡狠狠地想揪住莊慕白的脖子：“你閉嘴！”
幾乎同時，明塵手上掐訣，將如蛇如鬼魅的莊慕白逼回體內。
我抬頭看向明塵，彷彿看到希望：“他說的是不是真的？莊慕白進入壺中也不會徹底被消滅是不是？其實你也可以……”可以不用進入壺中！不用神魂俱滅！
下巴被狠狠捏起，我痛的皺起眉，他冰冷陰沉地看著我，咬著牙，恨鐵不成鋼，一字一句道：“我之前對你說的話都忘了！”
“我沒忘！可要我親手殺了你……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搖著頭，眼淚糊住視線，整個人快要虛脫。
如果可以，我現在真想昏死過去。
“做不到你就永遠……”他極力壓抑，無奈地看著我，最後吐出兩個字，“動手！”
我顫抖地手上掐訣，快要呼吸不上來，定眼看向他，懇求道：“你不許騙我，你不能騙我……我賭不起，我真的賭不起……”
平臺上的煉妖壺突然迸發出一束耀眼的強光，我短暫的失明，隨即光線收斂，周圍的氣場漸漸穩定下來。
“真是婆婆媽媽！煉妖壺就要關閉！”攖寧坐在犼的背上，飛到我身側，不悅道，“壺中仙還在裡面，不進去的話，他會永遠關在裡面！”
對，大寶還在裡面！他不能有事！
“要不是這把劍只有你能用，我早就自己動手了！”攖寧不屑地看著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白無常這時候飄下來，以鏈為刃，將他逼退，陰冷一笑：“此乃我冥界之事，魔君就不要在這裡多嘴多舌。”
我看向白無常，像是看到救星，著急道：“七爺，府君大人不能死，他如果有事，冥界就……”
白無常打斷我的話，嚴肅道：“小娘娘，府君大人雖貴為尊神，可冥界也不過是他老人家代為掌管而已……”
什麼叫代為掌管，意思就是誰都可以取代？
明塵說他這個位置很多尊神垂涎，難道上界的大天尊真的要卸磨殺驢？！
白無常突然飄到我的身側，低聲提醒：“小娘娘，你就按府君大人說的做……”
我不解地剛要開口，他用食指抵在猩紅的唇邊，對我搖搖頭。
我看向明塵，再次確定：“你不許騙我！你如果死了，我……”
微涼的手指壓在我的唇上，用力的捻了捻，他憂愁的眼中像是有千言萬語，我皺眉試圖從他的眼裡讀出資訊。
在我微微愣神的時候，明塵不由分說地將我拎起。
“走！”
身下裹著腥風，天旋地轉，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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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壺中的世界，會是群魔亂舞。
不曾想是一片虛無，空無一物的虛無。
時而冰寒徹骨，時而暑氣燻蒸。
我睜開眼，只看天上懸掛的一輪如盤的明月。
月亮好像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我恍然，哪裡是月亮，明明是壺口。
敖玉在同我進來的時候，不知去往哪裡……
這裡的空間太大，大寶也不知道在哪個角落，他還活著嗎？
手上的痛把我拉回我想逃避的現實。
“動手。”明塵將我包裡的七星劍掏出來，放在我的手心。
我握住，苦笑著忍不住問道：“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
他微微合上眼，沉默良久。
“因為，你是冥府的小娘娘，冥府的仙后，本尊的妻子。”明塵認真地看著我，“維持陰陽就是你的職責。”
我心疼地滴血，彷彿明白了一些東西：“所以，要我舍小愛為大愛是嗎？只要有逆陰陽，即使是自己的丈夫，我也要解決是嗎？”
“忘情至公，不為情所困，不為情所擾……這就是我的情劫吧。”我突然釋懷，但掩不住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