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亮看了看我,他應該猜到明塵的存在,接過我的話,說道:“我們族中很早就丟失了一個屍王,他已經存活四百年,是我們蒙蚩一族之前的族長。”
“溫姑娘,你手裡的那顆屍丹就是他煉製而成的……既然那個逃走的大力有我房族的符紙,我沒有猜錯的話,商場裡有我們丟失的屍王。”
昨天阿亮說,在大山大澤中溫養屍體結成屍丹,需要上百年的時間,但在大煞極陰之地,將屍王豢養起來,可以加快‘催熟’屍丹的結成。
煉屍一族對於制魄是大拿級別,但控魂是他們的短板,而且散魂的符紙,被他們房族嚴禁用在生人身上,所以阿亮對於老厲的情況也是束手無措。
我們進了房間檢視了老厲的情況,他在床上抱膝而坐,兩眼無神地直視前方,下巴磕在膝蓋上,喉嚨有沙啞的聲音,聽不清在說什麼。
他脖子和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像是在和誰較勁,因為長時間的半睡半醒狀態,老厲眼睛通紅,佈滿紅血絲,感覺隨時都發狂的可能性。
大寶緩緩蹲下身子,凝視著他的眼睛,老厲的瞳孔渙散,完全不能對焦,此時他又像鵪鶉一樣瑟瑟發抖,似乎在經歷極大的痛苦和驚恐。
老厲的三魂俱在,身體機能還在運轉,七魄也沒有受損,我現在只能想到一個詞來形容他——活死人。
那個叫大力的男人先是施法侵入老厲的夢境,不讓他醒來,再用一個月的散魂符,慢慢把老厲的生魂引到伊景商場。
現在老厲生魂還在,要想徹底把他喚醒,只能進入他的夢境,將他帶出來。
我們向老盧姐姐說明做法過程,晚上她專門安排了一個房間,明塵在門上打好符咒,禁止任何人進來。
大寶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阿亮起初不好意思,可看到我以詭異的姿勢坐在飄窗上時,他也就沒說什麼,很快我就聽到鼾聲。
被明塵抱在懷裡很有安全感,可真的很難入睡,尤其是他的氣息打在我的臉上,頭髮絲絲縷縷掃在脖頸,心癢難耐。
在我第三次入睡失敗後,他嗤笑一聲:“在我懷裡這麼難睡?”
我無可奈何地悄聲道:“是你太勾人了,快點把我敲暈。”
明塵輕笑著手上掐訣,在我眉心處輕輕一點,我就躺在他的懷裡失去了意識。
夢境和現實是不同的空間,現實看到的伊景商場人去樓空,夢境中卻是熙熙攘攘,甚至可以用人擠人來形容。
裡面的人就像菜市場裡哄搶特價雞蛋的大爺大媽,速度瘋狂的難以想象,我完全是被後面的人帶著往前走的。
我小心地護著肚子,想從人潮中擠出來,可根本沒有轉身的空隙。
“哎呦,別擠我,媽的,先來後到不知道啊!”
“老子這裡一百多年了,你個死八婆跟我說先來後到!”
“你媽的,我胳膊都被你擠掉了!”
“胳膊擠掉算個屁,老子的頭都被擠掉了!”
“……”
耳邊無數嘰嘰喳喳的聲音,吵得我頭都大了。
這時,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以為是大寶,結果一回頭,是個陌生的男子。
他穿著破爛的軍服,身上血汙不堪,陰沉著臉,問道:“姑娘,現在是何年何月何時?”
我艱難地抬起手上的運動手環:“二零二X年,八月二號,農曆七月初五,晚上九……”
話音未落,騷動的人群突然安靜了下來,一張張形色迥異,身穿各種年代衣服的人,齊刷刷看向我。
我愣住了,怎麼了?
“桀桀桀……”一記陰冷的竊笑,打破這死寂,“安小姐說對了,我們等的人就是她。”
“終於讓我們等來了……”
“嘻嘻嘻,我們可以出去了……”
周圍的人都垂涎地看著我,我已經很肯定這些人都是被亂埋於此的陰魂,只是我剛一入夢就被陰魂包圍,點也太背了吧!
商場穹頂上那虛化的騰蛇,此時化成了實體,那蛇身長四五米,渾身斑斕,鱗甲發亮,三角腦袋就像烙鐵頭,看到我後竟然張開血盆大口,猛然俯衝下來。
與此同時,我身邊的人都朝我蜂擁而來,拼命爭搶著我,雖然是在夢中,可這疼痛感是實打實的。
就在我感覺自己要被肢解的時候,小腹傳來一股熱氣,周邊的陰魂都被我身前透明的防護盾彈射開,還未落地,他們都化成骸骨和一縷縷輕煙。
彈射的瞬間,我快速手捏劍訣,化鋒的七星劍猛然一劃,蛇頭陡然掉落在地,全身化作一陣黑煙,隨風散去。
周遭的陰魂們突然都發出尖叫,好似鈍刀子刮在玻璃上,令我的牙齒髮酸,他們的身影漸漸模糊,形成一團團白色和黑色的泡影,重複著他們生前最後被殺時的場景。
戰火、硝煙、死亡、鮮血、天幕中黑與白的交織……
鏡頭被拉遠,我周圍的陰魂全部消失,換來了一片死寂漆黑,而我的腳下是幾十萬具白色枯骨。
蒼穹之下,只有我站在白色枯骨和屍體堆積的小山之上,孑然一身……
屍骨散發著積年累月的惡念與怨氣,黑霧從枯骨的縫隙中,慢慢蒸騰,很快凝結成無數觸手,試圖要將我拉進那堆白骨中。
膝蓋漸漸被湮沒,我試圖抽離出來,可根本用不上力氣。
七星劍劈砍了一波,新的枯骨馬上長出來,骷髏頭中紛紛開出一朵朵紅色妖冶的曼陀羅花。
此時有人在吟唱,3D立體聲圍繞著我,似笑似狂,空靈且悠揚。
這到底是我自己的夢還是老厲的夢啊!
就在我深陷枯骨無法自拔時,一抔如牡丹花一般絢爛綻放的火焰,猛然將我腳下的濃霧觸角瞬間驅除,火焰一瞬間蔓延到遠處。
藍色的寒芒劃破我眼前的黑幕,一個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溫暖……”
我微微側頭,立馬觸碰上了一個有溫度的唇部,明塵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側的?
他略帶責備地點了點我的額頭:“一進來就觸發法陣,蠢得你!”
我有點哭笑不得:“我哪裡都沒碰啊!”
不對!難道剛才那個男人問我時間是一種什麼暗號?就跟大晚上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不能隨便回答一樣?